蔡瑾瑜

傍晚,夕陽給天空披上了一件紫紅色的薄紗,幾縷暖暖的陽光透過窗戶,輕輕灑在外婆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外婆面前放著一個陳舊得發黑的木箱子,她拿著毛巾慢慢擦去上面的灰塵,輕輕蓋上箱蓋,瞇著雙眼凝視著箱子……
從我記事起,已記不清有多少次,外婆就這樣擺出這個箱子,用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上面的灰塵,用她那雙布滿老繭的手在上面不停撫摸,就像小時候給我洗完澡,把我放在床頭按摩一樣。慢慢地,我有些討厭這個箱子。我覺得比起我,外婆好像更喜歡這個箱子。
一天下午,我偷偷溜進外婆的房間,看見她又坐在床頭擦她的寶貝箱子。
“外婆,您為什么這么喜歡這個箱子?”我仰著頭,好奇地問。
“乖乖,來,外婆打開給你看看。”
這一次,我認真打量起這個箱子。箱子本來是棗紅色的,可是由于歲月的打磨,現在變成了黑色。箱子的棱角處,油漆已經磨掉了,應該是多次搬動時磕碰造成的。箱子前面有三個精致的軍綠色鎖扣,兩邊有兩個大人手掌大小的金屬提手。
“你看看箱子里裝了什么?”外婆說著打開了箱子。
“電熱毯、婚紗、被面……”我一邊翻箱子里的物品,一邊說道。
“這藍色的被面,是我出嫁時,你太姥姥送給我的;這件婚紗,是你媽媽拍結婚照時穿過的;這個電熱毯,是那年冬天你媽媽買給你太姥姥的。”外婆一邊把我剛翻過的物品還原,一邊慢慢給我講道。
“啊,都很有意義啊!那這個箱子是哪兒來的?”
外婆摸了摸我的頭,深吸一口氣,若有所思地講了起來:“這個箱子是我媽媽結婚時,我的外婆送給她的嫁妝。在我結婚時,我媽媽也就是你太姥姥又把這個箱子送給了我,它已經有上百年的歷史了……”
太姥姥的老家在嘉魚的簰[pái]洲灣,那里以前經常發洪水。有一年,太姥姥家又遇洪水,一家人開始逃荒。當時太姥姥從簰洲灣出來時,全部家當都裝進了這個樟木箱子,一路輾轉,到了漢口的前進一路,定居下來。當時他們住的是木房子,大概在一九六幾年的時候,發生了一場火災,全家人從滿是煙霧的老房子跑出來時,太姥姥想起了這個箱子,不顧一切地沖回去拿。等她出來時,全身被火熏得發黑,身體虛弱不堪。可她懷里,緊緊地抱著這個毫發無損的箱子。
后來,太姥姥帶著外婆搬到了萬松園。1998年發洪水,萬松園的水有半人深,家里東西被洪水沖走了,大樟木箱子也漂了出來。太姥姥和外公外婆一起,一邊游一邊把箱子拖上岸。從那之后,這個箱子就一直跟著外婆,從萬松園到常碼頭,再到我們現在住的地方,樟木箱子一路看著我們一代又一代人慢慢成長。
“我要把這個箱子傳給你媽媽,再讓你媽媽把這個樟木箱子傳給你,你們要一代一代傳下去……”外婆意味深長地說。
聽著外婆緩緩的講述,我好像穿越了一段厚重的歷史,看見了慈祥可愛的太姥姥,看見了風華正茂的外婆,看見了海邊披著婚紗的媽媽……外婆的樟木箱子,裝的不只是物品,更是一份濃濃的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