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琛

3月10日,在湖北武漢,解除隔離的治愈患者在上車后比出了勝利的手勢。
4月4日,上午10時整,武漢的上空鳴響防空警報。空曠的街頭,行人駐足,只有車船的鳴笛聲,久久回蕩。
正在排隊等候復查的肖心誠與妻子詹新和身邊其他市民一起默哀,向犧牲烈士和逝世同胞表達敬意和哀悼,“那三分鐘,整個城市都處于靜止的狀態”。
這天,是肖心誠和詹新康復后的第4次復查,“這次是區政府組織的,我感覺主要是檢查新冠肺炎有沒有對我們造成什么后遺癥,因為做了血常規和生化指標的檢測,如肝功能、腎功能、抗敏蛋白等”。
曾被按下停止鍵的城市,即將開始“重啟”之路,一切都在慢慢恢復。經歷過生死,才更知道活著的意義。在武漢解封之際,《新民周刊》回訪了三位曾經確診,如今已經康復的“前患者”——除了肖心誠外,還有一家四口確診、母親不幸去世,和父親兒子一起進方艙的李甜,以及火神山的網紅患者“眼鏡大叔”萬春暉。
疫情帶給他們恐懼與傷痛,也激發了他們的勇敢與堅韌。生活還要繼續,好好活著是每個家庭共同的感悟。而武漢每個小家庭的故事,終將匯聚成武漢這一段時期特殊的記憶。
1984年出生的肖心誠是一名普通武漢市民。2015年,和愛人詹新結婚后,他在市區買了一套三居室的房子。婚后不久,兩人便生了一個可愛的女兒。也是在那年,他決定從銀行辭職,和師兄創立了一家IT供應鏈管理公司。這些年來,生意總算有了起色,全家人的日子過得還算殷實。
在這場疫情襲來之前,肖心誠曾設想過自己的2020年:掙多點錢,孝敬老人,和愛人浪漫出游……但從1月19日那天起,一切美好戛然而止,他的愿望清單上只剩下兩個字:活著。他和詹新相繼發燒,1月22日在家附近的二甲醫院湖北省榮軍醫院全面檢查后,他雙肺嚴重感染,詹新單肺感染。他倆被認定為疑似病人,被醫院收治。
“入院后,我的情緒波動很大,人都有面對未知的恐懼,說不怕死肯定是騙人的。”作為家里的頂梁柱,肖心誠勸自己不能倒下,既然事情已經這樣了,那就把自己徹底交給醫生,“只要我和愛人有一個能活下去,5歲的女兒就不會成為孤兒”。想通了之后,原本從事風控工作的肖心誠出于職業習慣,還是做了最壞的打算。他把家里的財產盤了盤,交代了身后事,寫了遺書。
“當你開始平靜地接受死亡,心態就會發生很大變化。”入院后,他通知所有親朋,如果沒有不好的消息,不要打電話,也不要發微信,“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老實說,打電話也容易暴露自己的病情,讓家里人擔心”。
就這樣,肖心誠和詹新開始專心對抗病魔。由于榮軍醫院的醫療條件有限,詹新后來被轉到武漢第三醫院光谷院區接受治療。每天兩人都通過微信交流,互相鼓勵。
2月3日,肖心誠出院,幾天后,詹新也康復出院。更加幸運的是,女兒和肖心誠父母,以及與他倆有過接觸的同事朋友在居家隔離觀察后,都很健康。
“我倆出院的時候,全國康復數也才只有幾百例。老實說,社區基本上處于‘半癱瘓的狀態,也沒有要求集中隔離。”肖心誠告訴《新民周刊》,那段時間正好是武漢“封城”后最混亂的二十天,“當時疫情正處于快速暴發階段,各種傳聞特別多。還有人說,康復者即使出院了,后遺癥也很多,讓人覺得新冠肺炎就是絕癥,整個輿論和朋友圈比較負面”。
但肖心誠對這些言論并不“感冒”,不管怎樣當初“活著”的心愿算是實現了,剩下的就是開心過好每一天。他主動和社區報備了家里出院的情況,便在家開啟了居家隔離。
因為家里住著五口人,肖心誠和詹新就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間,包括碗筷、洗漱用品等所有的個人用品都放在房間內。“我媽把飯放在門口,然后我再開門拿進來。我們出房門的時候,就讓他們全進房間。”肖心誠說,因為家里只有一個衛生間,每次他和妻子上完“大號”,他都會對衛生間進行消毒。
一直到2月11日左右,肖心誠覺得,社區的工作開始從混亂中逐漸有了“主心骨”,建立了業主群,了解居民的困難,也開始安排一些團購菜。四天后,榮軍醫院也建了患者群。在群里,肖心誠時常以康復者的身份跟大家分享一些經驗,安慰一些比較恐慌的病人。
2月24日,肖心誠接到了居委會的電話,讓他去集中隔離。肖心誠非常不解,“我都出院20多天了,早過了隔離期了”。在和對方溝通之后,居委會表示,他這種情況不用去隔離。
“最后,我就按照實際情況給他們寫了一份自愿居家隔離承諾書。”肖心誠也明白基層的壓力,他們完全按照統一的規章辦事,當時已經沒有余力滿足個性化需求。
但第二天,在家隔離超過14天的肖心誠和詹新第一次出門去醫院做了復查,結果都挺好,一切指標正常。
到了3月4日,居委會又打來電話通知“必須去隔離”。肖心誠心想,可能是因為當時出了很多復陽的新聞,又有了新的規定。這一次,他爽快地同意了去隔離。可掛了電話沒幾分鐘,居委會又電話來說“搞錯了”,是通知他們去復查。
“因為看到復查地點在酒店,就以為是通知隔離。”肖心誠說,從中也能看出社區工作人員的神經繃得有多緊,“我聽說,之前一段時間小區物業辭職的人都很多。每次我們到小區門口取快遞,保安也都把自己‘關在門衛室不出來,就遠遠地看著你”。
當天是肖心誠和詹新的第二次復查。3月8日,他倆又在社區的安排下進行了第三次復查,結果都是陰性。也就是從這天起,夫妻二人放心地踏出了房門,“但我們還是會戴著口罩,和其他人保持1米的距離”。
女兒想要媽媽怎么辦?“兇她,然后讓奶奶直接抱走。”肖心誠說,幸好女兒還比較聽話,“她媽媽剛回家時就覺得女兒長高了,也想抱抱她,但為人父母,為了孩子的健康必須要忍。后來14天隔離期滿了,也被我攔住了,因為我老婆當初是雙陽確診,回來后也一直有咳嗽”。
在肖心誠看來,擺脫焦慮的一種方法就是移情。平時喜歡看動漫的他,即使在住院期間,每周也會追更新。而他也終于征得老婆的同意,給自己買了三個“玩具”——無人機、天文望遠鏡和顯微鏡。
“老婆管錢,之前都說太孩子氣不給我買。也難得有這么長的假期,天天在家,與其看那些負面消息,不如去關注下星空和微觀世界。”2月11日下單,3月11日顯微鏡才送到。肖心誠就用它觀察了蚊子的標本。

3月10日,143名治愈出院后的新冠病毒肺炎患者,在此進行14天醫學觀察后,達到醫學標準,成功解除隔離。
3月25日,武漢市以外地區“解封”的當天,肖心誠收到了其余兩樣。“我們小區現在是無疫情小區,允許居民下樓。我前兩天就帶著女兒下去飛了兩次無人機。”肖心誠表示,但每次時間不超過5分鐘,“最近新聞又報了無癥狀感染者,還是盡量不要出門”。
如今,肖心誠的公司已經逐步開始復工,“每天四五個人會輪流到公司處理一些日常事物,主要是人事和財務”。所幸的是,因為大部分業務都在外省,這次疫情對他的公司并沒有造成太大影響,“云南那邊的業務2月底就開始恢復了,我師兄在負責”。
而詹新因為在一家醫藥流通企業做財務。她的公司基本沒有停過工,因此回家后,她也經常需要遠程辦公。
“她們公司就是銷售核酸檢測試劑的,是一家生產企業的一級代理商。所以她在家主要處理下發貨,做做工資單諸如此類的。”肖心誠坦言,有事做也挺好,這樣就不會去想一些七七八八的事,“我老婆性格挺直爽的,所以我們其實心理上都沒有太多負擔,也一直很樂觀。真正會擔驚受怕的,往往是那些沒有生過病的人,未知才是最恐懼的”。
4月4日復查當天,肖心誠看到附近早餐店已經復工,店門口前來買熱干面的市民排起了長隊。
“熱干面是武漢文化的標志之一,武漢真的‘活過來了。”肖心誠相信,如今零星散發的病例不會阻擋武漢重歸正規的腳步,“五一前所有企業應該就都能夠復工。但武漢真正‘解封,還要看幼兒園和小學什么時候復學,我覺得7月1日前很有希望”。
3月29日,李甜結束集中隔離的第二天。她清楚地記得,當天的武漢刮著大風,下了一場大雨。這天,她和母親單位的工會主席一起去殯儀館領了母親的骨灰。
“真的很感謝她(工會主席),在我住院和隔離的這段時間,都是她一直在為母親的身后事奔波。包括選墓地,也是通過視頻和我溝通。還有預約去領骨灰,也是她幫我在弄。”李甜說。
幾十斤重的石材骨灰箱對于體重只有90多斤的李甜來說很重,但她堅持一路自己抱著來到墓地。由于剛出隔離點,也從沒有經歷過親人離世,李甜什么都沒有準備,“幸好墓地那邊有紙錢,不然就真的什么都沒有了。母親走的時候已經很凄涼了,下葬還這么簡陋,我做女兒的真的對不起她,對不起……”
說到這里,李甜的聲音哽咽了。她說,母親下葬那天她從頭到尾都哭不出來,“原本一個完整的家,爸爸媽媽都在,兒子也很乖。但就過了一個春節,一下子少了個人。對我們活著的人來說,打擊可想而知”。
春節期間,李甜一家四口均被確診為新冠肺炎。病情最嚴重的母親在2月初離開了人世。由于還要照顧家中生病的父親和兒子,母親走時一直責怪李甜沒有陪在她身邊。
“我們生病的情況都沒有跟母親說過,所以她不知道我是這樣一個狀態。她要上廁所,我也不在身邊,最后她走的時候褲子都是濕的。”李甜反復說著“對不起”,“等到武漢再恢復得好一點,我一定會把該補的都給媽媽補上,給她最好的,帶著父親和兒子再去看望她”。
李甜告訴《新民周刊》記者,兒子和父親在方艙治療期間,多次核酸檢測都是陰性,分別于2月28日和3月5日出艙,被送到不同的酒店進行14天的集中隔離,“兒子當時是一個人,我就拜托同艙的‘清流哥,就是網上那個看書的博士照顧他,監督他上網課”。
而李甜自己的病情一直在反復,“核酸檢測結果也是陰了陽,陽了陰”。3月2日,她被轉到了協和西院進行詳細的檢查和治療。終于在一個多星期后,連續兩次核酸檢測結果呈陰性,開始了集中隔離。

圖中的小朋友就是李甜15歲的兒子,身旁戴藍色帽子的老人是她71歲的父親。
“通過向有關部門反映,我兒子后來也轉來我的酒店和我一起隔離。父親3月19日回家后,兒子第二天也回家了。”李甜說,現在他們全家就只有她的健康碼還是“紅碼”,“這些天我也在積極聯系社區轉碼,估計也快變‘綠碼了”。
李甜自認為自己就是所謂的“無癥狀感染者”,除了核酸檢測結果,從頭到尾都她都沒有任何癥狀。但她也慶幸自己沒有癥狀,才能有力氣照顧其他生病的家人,“肯定有崩潰的時候,就一個人大哭一場,然后告訴自己必須堅強。如果我倒下了,這個家就真的完了”。
而她父親和兒子雖然嘴上不說,但李甜看得出,他們也都強忍著內心的悲傷,盡量不給她添負擔,“尤其是我兒子,他和外婆的關系特別親,但他真的很懂事,我沒去方艙前是他在里面照顧外公”。
盡管自己身患疾病,但生性樂觀的李甜在方艙后期主動當起了志愿者,幫助醫護人員分發食物和藥品,“就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她告訴記者,一旦她可以出門,她打算去獻血,“聽說400毫升血就能救3個人,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抽那么多,反正能獻多少獻多少”。
如今,一家人都在家中。父親隔三岔五會下樓買個菜,兒子在家上網課,李甜則每天變著法子給他們做不同的飯菜。而她所在的武漢硚口區稅務局采取輪崗上班的方式,開始復工了。
“我們領導和同事都很關心我,讓我徹底恢復后再想上班的事情。”李甜現在每天在家學習最新的稅收政策,以便早日回到工作崗位。
但眼下她最擔心的還是原本今年就要參加中考的兒子。“網課的效果真的不是很好,而且發生這么大的疫情,小孩子復習迎考肯定受影響。”李甜說,她和幾個家長都覺得,疫情已經讓孩子們受過一次打擊了,不能讓孩子再沒有書讀,“我們家長當然希望今年能特事特批,所有的孩子都免考上高中。希望教育部門能有妥善的安排吧”。

4月4日,一名新冠肺炎治愈患者在出院時向武漢雷神山醫院醫護人員致謝。

李甜的微信頭像。
轉眼間,萬春暉從火神山醫院出院已近一個半月了,居家隔離也已經結束。他告訴《新民周刊》,3月6日,結束隔離后的第三天,他就和同病區的病友前往中部戰區總醫院捐獻血漿,希望幫助更多的病友。“小區還是封閉式管理,當天出門也是火神山給了我開證明才出得去。”萬春暉說。
生病前,萬春暉主要做一些投資,還幫著電臺做一些節目,去年底他還開通了一個財經自媒體賬號,“沒想到才更新了一個月,疫情就來了”。
2月4日,轉院至火神山后,他的頭條號“鬼話財經”成為這個編外“通訊員”的抗疫直播陣地,他收獲了3.8億瀏覽量和20多萬粉絲關注。連日來,他一直通過視頻和文字,在網絡上直播自己的戰“疫”故事,以期消除公眾恐慌。因此,他也獲得了一個新外號——“火神山眼鏡大叔”。
萬春暉說,自己是一個樂天派,做好最壞的打算,也期待最好的結果。從決定直播自己火神山戰“疫”實況起,他就決定遏制謠言,以消除公眾對新冠病毒的恐慌。
讓他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在火神山住了沒幾天,萬春暉被網上一則消息“氣炸”了。那條消息大致意思就是武漢刮大風,火神山被吹倒了,病人要被轉院……
“我就在火神山呀!”萬春暉當下就決定辟謠,但必須有圖有真相!萬春暉找來采訪過他的央視新聞頻道記者。央視當天拍攝了火神山全景,室外正好下著雪,時間線索明確,能充分證明火神山那天沒出事。沒想到,他的想法也得到了央視的大力支持。前方記者將影像發回總部,配上音樂做成了一段暖心視頻,又回傳給了萬春暉;而作為版權方的央視也將視頻內容在今日頭條通過“綠色”通道發布在萬春暉“鬼話財經”的個人賬號上。
正是各方努力,謠言很快就被澄清。因此,網友們都非常信任萬春暉。
“有個網友給我留言說,他一家生病后就是看著我每天的日記才挺過這60多天的。”正因為是過來人,萬春暉也悟到了和心懷恐懼之人交流的方式,“有時候教訓他們幾句,反而能夠消除他們的擔心”。
但有一個網友,也讓萬春暉束手無策。據萬春暉說,這個網友換了7家不同的醫院看發熱門診,20天內查了7次CT和驗血,核酸檢測也做了10多次。
“我真是快被他搞瘋了,怎么勸都勸不了。我一直就跟他講,你應該去看心理醫生。后來聽他說,被發熱門診的醫生直接帶到了精神科。”萬春暉告訴記者,他也不清楚該網友后來怎樣了,“沒有再來留過言”。

萬春暉的愛心捐獻榮譽證書。
線上充當謠言粉碎機和網友們的心理醫生,如今在家中的萬春暉正整理著自己在火神山期間寫的日記的書稿,“已經有出版社聯系到我,如果順利拿到火神山同意出版的文件后,大概5月前書就能出版了”。
在整理的過程中,萬春暉坦言,回憶起很多細節讓他再次落淚,“我一個45歲的大老爺們,這兩個月來四次哭到泣不成聲,真的這輩子加起來都沒有流過這么多眼淚”。
第一次大哭是在1月27日晚上。當天,不知道誰組織的,很多微信群和QQ群都在號召武漢市民晚上8點集體唱國歌。
“當天是‘封城第五天,武漢人的情緒已經壓抑得很厲害。”萬春暉回憶道,8點一到,小區里突然有人喊了一嗓子,于是整個小區都在唱國歌,男女老少都有,“并且不是我們一個小區,是全武漢所有的小區都在唱”。
唱完,“武漢加油”的口號聲響徹夜空。當時,萬春暉發著燒一個人在房間內,“我哭得很厲害,都唱不出來了。想想國歌的歌詞,那個時候武漢真的是到了‘最危險的時候”。
第二次是在武漢中心醫院住院期間,萬春暉的情況也很糟,一度發燒到39度8。但當天,看到朋友圈湖北電視臺的記者朋友,在機場拍攝的解放軍抵達武漢的照片,萬春暉一個人躲在被子里忍不住又默默抽泣,“當時醫護人員也感染得特別嚴重。看見解放軍部隊來了,就覺得有了生的希望”。
第三次則是在火神山見到了真的解放軍,萬春暉留下了激動的眼淚。而第四次,同樣是在火神山。2月14日情人節當晚,他照顧了10多天的隔壁床的老爺子突然病情急轉直下被送去了ICU。第二天6時,老爺子的閨女告訴他,凌晨的時候老爺子走了。還沒等萬春暉緩過神,走廊里不遠病房的另一個老爺子又中風倒在地上。
“當時交接班的醫生還沒來,我和另外兩個護士將這個老人抬進病房。我就站在旁邊看護士們對他進行搶救。”萬春暉說,自己就是一個普通人,雖然知道新冠肺炎會死人,但真的當生離死別發生在面前,“真的頂不住!我和老爺子雖然只認識10天,但我倆就像是坐在同一條救生艇上在海上奮力劃向岸邊的兩個人,他突然就走了……”
當晚,病房里只剩下萬春暉一個人,他哭了五六分鐘,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但經歷過生死,我覺得我現在內心特別強大”。
萬春暉表示,他不知道書出版后的反響如何。但他會繼續更新他的頭條號,因為這已經是一份對網友的責任,并希望隨著離漢通道的打開,武漢能夠盡快恢復到往日的模樣,“生活還要繼續,武漢加油”!
(文中肖心誠、詹新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