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朝暉

美軍先空襲伊拉克什葉派武裝“真主旅”設施,再對在巴格達機場的伊朗伊斯蘭革命衛隊“圣城旅”指揮官進行 “定點清除”,進入2020年的中東局勢,又一次陡然升溫。
從1991年的海灣戰爭,到2003年的伊拉克戰爭,再到如今的多國亂戰,中東這片戰火不息的土地,成為了大國軍事理念與技術革新的最佳試驗地。為什么受傷害的總是中東?
兩戰中東美軍嘗甜頭
1991年初爆發的海灣戰爭中,以美軍為主導的多國部隊摧枯拉朽,讓全世界震驚。這場戰爭被一些學者稱為人類機械化戰爭邁向信息化戰爭的重要轉折點。
2003年春,以美英為代表的少數西方國家繞過聯合國,對伊拉克進行了全面軍事打擊,以武力推翻了薩達姆政權。在這場戰爭中,精確制導武器等高新技術武器裝備在戰場中的比例進一步加大,信息在戰爭中的作用更加突出,精確打擊武器成為戰爭的主要毀傷手段,并對戰爭進程產生了重大影響。
在這場戰爭中,美英聯軍使用的精確制導彈藥已達到90%以上,1991年的海灣戰爭中,美軍只有五分之一的戰機具有投放精確制導彈藥的能力,到伊拉克戰爭時所有戰機均具備了這種能力。
如果說海灣戰爭開啟了美軍新軍事革命,那么伊拉克戰爭則是新軍事革命成果的全方位應用,也由此使新軍事革命進入“新的質變階段”。兩次在伊拉克的實踐,讓美軍嘗到了甜頭。同樣在伊拉克,這次又是美軍用代表未來作戰方式的無人機攻擊,將伊朗將軍斬首。只有在中東,美軍才有這樣的機會對新軍事革命的成效進行大規模檢驗。然而,這是伊拉克的悲哀,也是中東的不幸。
復雜地緣制造的火藥桶
中東之所以成為戰亂不斷的世界“火藥桶”,與其復雜的地緣政治密不可分。
中東上一輪成為全球地緣政治重要一環是因為石油。西方對于中東石油的依賴,讓沙特等國與美國和西方之間形成了“石油換安全”的關系。當時美國在中東的影響超越了任何國家,這對美國的全球戰略是有重大意義的。
美國當時對其在中東地區核心利益的界定很清楚,主要來自三個方面:首先為石油利益;其次為盟國的安全,主要是以色列的安全;第三則為美國要在中東地區,形成一個合乎自身利益的國家間平衡狀態。
伊朗在1978年的伊斯蘭革命中,強烈反美,推翻巴列維王朝,什葉派掌權的伊朗與英美的矛盾對抗升級。所以美國一直扶持以沙特為首的遜尼派阿拉伯政權抑制什葉派,并把它作為在穆斯林世界的基本政策,這讓什葉派穆斯林對美國更加仇恨。
千百年來,遜尼派和什葉派戰火連綿,這無疑跟其內部的矛盾有關,但是大國為自身利益在其中的博弈也脫不了干系,由于大國的參與使“火藥桶”之火更旺,而且大有愈演愈烈之勢,敘利亞、伊拉克、也門、巴以地區爭斗從未停息。
“阿拉伯之春”爆發以來,中東正處于歷史性大變局與大動蕩之中。中東地緣政治發展的突出特點是地區陷入動蕩、失衡、失序和失控之中,美國領導作用缺失,地區多極化進程加快。
其實,從奧巴馬政府時期,美國的中東戰略就呈現出收縮之勢,特朗普政府上臺后,表現得更為明顯。之所以收縮,一是由于美國境內頁巖油和頁巖氣產量不斷增加,美國對中東能源的依賴不斷下降;二是特朗普高舉“美國優先”大旗,在國際事務中奉行單邊主義;三是“伊斯蘭國”被擊潰后,反恐不再是美國的迫切選項。
與此同時,俄羅斯更加積極主動參與中東事務,比如通過“化武換和平”以及出兵援助敘利亞,幫助敘利亞阿薩德政府成功扭轉了戰局;還通過建立敘利亞問題阿斯塔納和談機制,主導了敘利亞問題政治解決進程,還形成了俄羅斯-土耳其-伊朗三方的特殊關系,限制了美國和歐盟在中東的影響力。
雖然在中東實施收縮,但是俄羅斯的“進”和伊朗、土耳其等國影響力的擴大,并非美國樂于見到的。特朗普謀求的是在確保美國霸權及對當地戰略要點控制權前提下,盡量減少在中東的軍事存在和各種投入,但適當保持一些高科技的軍事干預手段,仍是必須的。
代理人戰爭
在中東,代理人戰爭歷史可謂悠久。在幾次阿以戰爭中,對戰雙方雖然是阿拉伯國家和以色列,但是背后實際上代表了蘇聯與英法美等國家在中東的博弈。而這種戰爭形態,在近十年的中東亂戰中依然存在,且愈發升級。
敘利亞內戰,其實就是人們在冷戰時代再熟悉不過的代理人戰爭。遠在2011年敘利亞內戰爆發之際,由于奧巴馬政府采取觀望政策,美國便積極支持急于發揮地區作用的沙特等海灣合作委員會國家干預敘利亞內戰,初期反叛軍的燎原之勢背后正是沙特為首的遜尼派國家的財政和軍事支持。
“伊斯蘭國”(IS)在2014年的崛起打亂了局面。由于2017年特朗普上臺后的敘利亞和伊拉克政策轉向消滅IS,遂使得阿拉伯教派博弈變為多層次的國際博弈亂局。伊朗和土耳其以自己的方式介入敘利亞內戰,并與俄羅斯形成實際的政治合作軸心,而另一利益特殊的相關方以色列則出于切身利益的關切,密切注視伊朗的動向。
對于伊朗來說,通過敘利亞境內的什葉派武裝對以色列進行各種軍事打擊,則更容易引起阿拉伯世界的廣泛認同,可以更好地站在道德高地上顯示自己的存在。
不僅僅是在敘利亞,在伊拉克境內同樣存在大量親伊朗的什葉派武裝,可以說從伊拉克到敘利亞再到黎巴嫩,伊朗打通了一條從伊朗本土通往以色列的什葉派武裝的通道,伊朗的軍事輻射可以從波斯灣一直延伸到地中海和以色列,這對于以色列而言無疑威脅巨大,這也是以方如此持續不斷地對什葉派武裝進行空襲的重要原因。
對于美國來說,從中東戰略收縮后,應該讓中東各國自己負擔防衛和安全責任,通過代理人介入中東亂戰是一個省心省力的方法。
摘自《新民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