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旻紅
新中國成立前夕,不少知名科學家以各種方式表達了對建設新中國的虔誠守望。
堅拒赴臺的吳有訓
作為中國近代物理學研究的“開山祖師”,吳有訓是國民黨政府“搶救學人計劃”名單中的重要一員。
1949年年初,蔣介石在即將“下野”離開南京之際,親自召見吳有訓,授吳有訓“大勛章”,并委以“中央研究院院長”職務,要吳有訓同去臺灣。吳有訓當即借故推辭了。
之后某日,國民政府教育部部長杭立武來到吳有訓南京的家中,取出一大堆銀圓和金圓券,說“這些錢先解燃眉之急,如不夠,還可再說”。并特意補充道:“蔣委員長非常掛念你的安危,讓你一定隨他飛臺灣。”臨別,杭立武留下自家電話號碼及住址,囑曰:什么時候想走就打個電話,他會立即辦理接運手續(xù)。
吳有訓并不領情。2月1日,他帶著全家離開南京,前往上海交通大學任教。4月,隨著戰(zhàn)事推進,中共地下黨與吳有訓接頭,希望他能暫時“隱居”,以免被國民黨挾持。此時,吳已由陸學善教授安排,舉家秘密徙居到武康路395號“北平研究院鐳學研究所”樓上,深居簡出,一直等到上海解放。
國民黨找不到吳有訓,只得利用“中央電臺”開始了長達5個多月的“尋人啟事”:“吳有訓先生,你在哪里?聽到廣播后請你馬上啟程赴廈門,那里有人接你……”每次,女播音員都要連播數(shù)遍,甚為懇摯,日日不輟,直至10月17日廈門解放。
吳有訓聽到這條廣播時,已臨近上海解放。幾日后,他又聽到新華社廣播公告,宣布中共歡迎一切愛國的知識分子留在大陸參加未來國家建設,其中,還點名請吳有訓不要離開大陸。
吳有訓心意早決,要留下來繼續(xù)“為人民做些什么”。1949年9月21日,中國人民政治協(xié)商會議第一屆全體會議在北平隆重開幕。參會者中,就有來自上海的“無黨派民主人士代表”吳有訓。會議期間,吳有訓等受到毛澤東接見。當毛澤東提及國民黨中央電臺的“尋人啟事”時,吳有訓僅含笑答曰:“我行我素。”毛澤東當即笑著說:“好一個我行我素!”
新中國成立后,這位“我行我素”的學者,先后籌建了中科院近代物理研究所,擔任了中國科學院副院長和新中國第一任原子能所所長,是中國第一個核科研計劃的制定者、電子技術的探索者,以及金屬物理學的創(chuàng)始人。中國第一顆原子彈的研制者,幾乎都是他的學生:錢三強、郭永懷、王淦昌、彭桓武、何澤慧、王大珩、朱光亞、鄧稼先……而獲得諾貝爾物理學獎的楊振寧、李政道,也將其引為恩師。
堅信共產黨的竺可楨
與吳有訓一同前往北平出席第一屆政協(xié)會議的,還有來自上海的著名教育家、氣象學家、地理學家竺可楨。他留下了800多萬字的日記,其中記下了他決定留下的心路歷程。
當時,依國民政府訓令,科教界能搬遷的人、財、物,都盡量搬遷臺灣。而竺可楨認為,中國科學的明天在大陸。為此,1949年5月27日,上海解放第一天,他就與杭州、南京、上海的科教界同仁們互通信息,滿懷期冀:“杭州諸葛振公已有電報來,報告浙大甚安定……南京陶孟和、俞建章亦有電來,詢上海研究院情形……吳正之來談,謂上海科學學術各團體定于6月1日下午在科學社集會,討論如何參加其他團體之活動云。正之詢余意見,余謂民國十六年國民黨北伐,人民歡騰一如今日。但國民(黨)不自振作,包庇貪污,賞罰不明,卒致有今日之顛覆。解放軍之來,人民如大旱之望云霓。希望能苦干到底,不要如國民黨之腐敗。科學對于建設極為重要,希望共產黨能重視之。”
堅護進步青年的茅以升
1949年6月5日,上海解放僅10天,市里就召開了160多人的文教界著名人士座談會,吳有訓、竺可楨和冶金陶瓷學家周仁、神經生理學家馮德培、物理學家涂羽卿等科技界人士,都第一次切身感受到了陳毅等中共領導人的“禮賢下士”。15日的上海耆老座談會上,吳有訓、竺可楨、茅以升等科學家又被陳毅引為座上賓。當著名工程學家茅以升剛步入會議廳時,陳毅便上前親切握手,說:“上海解放,你保護工業(yè)不受破壞,革命青年不被殺害,是有貢獻的!”
原來,早在當年3月,以茅以升、趙祖康(土木工程專家)、侯德榜(化工專家)等5人為代表的“中國工程師學會”請愿團,就曾草擬和平《請愿書》并赴南京會見李宗仁,呼吁當局保護工礦、交通、公用事業(yè),維持生產,安定社會秩序。
1949年5月,上海戰(zhàn)役前夕,國民黨的上海市長陳良委任茅以升為上海市政府秘書長。對于這個任命,茅以升自然不樂意。
此時,中國科學工作者協(xié)會的同仁吳覺農帶來了中共地下黨的指示,希望茅以升利用秘書長一職做兩件緊急的事,一是阻止湯恩伯逃跑之前炸毀工廠,二是設法營救關在龍華監(jiān)獄的300多名進步學生。
于是,茅以升勸導陳良嚴格“監(jiān)管”住了龍華監(jiān)獄。之后,茅以升又利用歐美八國駐滬領事在瑞士駐滬領事館的聚會,建議領事們起草一份照會,防止湯恩伯的亂兵對各國在滬工廠的破壞。及至茅以升的學生趙祖康代理市長時,合作更為默契,至上海解放時,無論是外資還是中資工廠,基本未受破壞,龍華監(jiān)獄里的300多名學生無一被害。
科學家們的守望,沒有被辜負
正如茅以升所期盼的那樣,共產黨對于科學事業(yè),確實是重視的。
1949年2月6日,中共外圍組織——中國科學工作者協(xié)會上海分會在當時的中央研究院舉行了第一屆年會,出席的個人及科學團體代表達百余人。通過這些積極而隱蔽的工作,除胡適、梅貽琦等十幾人外,原中研院80余位院士中有60余位留在了大陸,各研究所、大學中的圖書資料、實驗儀器則近乎完整地保存了下來。新中國也由于絕大多數(shù)知識分子的抉擇,而保留下了文化科教的元氣。
上海解放后,上海科研單位很快出現(xiàn)了嶄新的局面:一些實驗場所得到快速修復;各所實驗設備和研究經費,也經多方籌謀得到維持。
特別是在科學家的促歸聘請方面,上海也摒棄了原中央研究院的繁文縟節(jié)。比如羅宗洛從印度聘請來植物生理學家、中國光合作用研究的先驅殷宏章,從所內討論、請示李亞農到致電新德里,前后不過3天。藥物研究所所長趙承嘏認為莊長恭于有機化學之成就為國人第一,希望其能回所主持,也很快得到組織支持。1950年,在前中研院化學研究所、前北平研究院化學研究所和藥物研究所的基礎上,合并成立了中科院有機化學研究所,已借道返回上海的莊長恭擔任了首任所長。
新中國成立后,根據(jù)中央統(tǒng)一部署,上海又采取各種積極措施,創(chuàng)造條件,先后吸引安置了歐美、東南亞等各國的63名科學家,在中科院上海分院各研究所工作,其中包括材料科學家嚴東生、酶學專家鄒承魯、物理學家謝希德、蛋白質專家曹天欽、維生素專家張友端、核酸專家王德寶、神經生理學專家張香桐、蛋白質化學專家鈕經義等。其中不少科學家,不僅拋棄了海外優(yōu)厚的待遇,還設法沖破阻撓、輾轉多地,才回到祖國。
(本文選自:百姓生活 2020年0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