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來是你呦呦

鹿鳴

突如其來的緋聞

作為最近的緋聞女主角。顧可涵著實想不通，她不就是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后，一塊略微泥濘的空地上，喂了幾只雞嘛。不犯法吧，啊？

事情發生在開學后不久，為了提升同學間的相互熟悉度舉行的一次“班級團建”。這世界上最有效的拉近人與人之間關系的方式莫過于一個“吃”了。所以班干部們打著“給他人夾塊肉，讓班集體更美好”的口號，帶著這些軍訓完都嗷嗷待哺的同學們來到了離學校最近的一家農家樂。

當人的味蕾得到滿足之后，其它的神經系統便開始蠢蠢欲動。一群年輕氣盛的男女們圍著一張桌子，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看著看著腦袋里就多出了一支筆，一個個都變成了八卦小編劇。臉上的青春痘長得最旺盛的男同學第一個站了起來，抄起一個啤酒瓶子氣勢如虹：來，咱們今天玩兒真心話大冒險！

下了好幾天的雨初次放晴，午后2點的陽光在9月里還是有些刺眼。顧可涵站在農戶院里的空地上，把背留給太陽曬，太陽在她腳邊連著一個短短的影子。一群雞整齊有序地跑過來，她隨手在一旁抓了把谷粒，學著它們咯咯地叫：“不搶啊！都有。”就是這時候，一片唏噓聲響起，接著人們齊刷刷地看向她。

顧可涵茫然地抬起頭，看向起哄的人群。不知是被曬的，還是嚇的，臉上微微泛著紅。幾縷發絲被風吹起遮住了一半的臉，手心里還攤著一把金黃的麥谷。許禛看了眼圍在她身邊咯咯叫的小雞，收回了視線。他靠在椅背上，一副慵懶的模樣聽著大家的調侃。端起面前的酒杯，輕抿一口。沒有人發現，融化在其中的笑容。

那天回到宿舍已經很晚，顧可涵坐在床上捶著自己酸痛的肩膀。宿舍里是一種及不協調的安靜氛圍。每個人臉上都寫著大大的“好奇”時不時地朝她看一眼。

好吧。顧可涵無奈地嘆口氣，既然躲不過，不如主動出擊。

“咳咳……”她清清嗓子開始抱怨，“今天真是羞死了……”

剛開口，室友便紛紛圍過來，像是話已經在喉嚨口實在憋不住似地你一句我一句。

“你和許禛怎么回事啊？”

“你們什么時候發展的？”

“我們為什么一點都不知道！”作為離女主角最近的人，卻沒有掌握到一線消息這件事讓幾個室友憤憤不平。

“我……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嘛，我明明都沒在那玩兒，我……我在喂雞呢。”顧可涵站起來，看著室友狐疑的眼神，她覺得這種時候氣勢必須得足。

“我們問他班上最有好感的女生是誰，他想都沒想就說你耶。”

“我們班一共就幾個女生，隨便誰概率都很大呀！而且你們當時就在旁邊，他肯定是覺得尷尬，所以就挑站得遠一點的我說嘍。”顧可涵覺得自己此刻就差拿出《概率論》和《心理學》來和她們好好算一算，分析分析了。

幾個人雖然找不到反駁的話，卻仍是覺得可疑，眼神曖昧地看著顧可涵。

此情此景，想要脫身，一定得體現出自己是受害者的一面，表現出自我的憤怒和抗拒。顧可涵深吸一口氣，聲音頓時響亮起來：“總之，這件事對我造成了惡劣的影響。我一定不會放過許禛的。”

顧可涵一臉義憤填膺的決絕，大家卻又是另一陣詭異的安靜。

叮咚。顧可涵尷尬地笑笑，對大家擺了個散場的手勢，爬回床上找手機。

好友申請，簡單的備注：我是許禛。顧可涵心里咯噔一下，稍有猶豫后點下同意。很快，一條新消息進來。

今天很抱歉，沒有嚇到你吧？——許禛

顧可涵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不怎么真心的微笑，手指飛快地打出幾個字。

沒關系，我懂。

許禛看著亮了又滅的屏幕，手指在桌上不自覺地敲動著。他輕挑眉，禁不住笑：你懂什么。

該遇見的，你怎么也逃不開

你是否曾也遭遇過這樣一種狀況，當一個人開始出現在你生命里時，你突然發現到處都有他。

食堂打飯，你可以在人群中一眼看見他。或許是他個子較高，或許是他衣服亮眼？

上課隨意轉個身，也到處都是他。這么大的教室，怎么轉都能看見他。

去圖書館的路上，他正好從里頭出來。一手拿著幾本厚厚的書，一手插在口袋，向你款款走來。讓你往前走也不是，往后逃也不是。他卻禮貌地向你點個頭，一個友好卻保持距離的微笑。

怎么可以那樣若無其事的樣子，難道尷尬的在意的只有我一個人嗎？男生都是這樣嗎！顧可涵失魂落魄的樣子向實驗室走去。

顧可涵一推開門，嘰嘰喳喳的實驗室突然安靜下來。她狐疑地理了理自己的裙子：這是怎么了，我確定我穿了衣服吧？

室友不知從哪里沖出來，挽住她的手：“可呀，我們去上廁所吧！”

“我不想上廁所啊。”

“你會想上廁所的。”室友在她手臂上掐了一把，咬牙切齒地說。

“你怎么這么晚來！”一到教室外，室友便數落她。

“老師來了嗎？”她拿出手機一看，“我也沒遲到啊。”

“聽著。”眼前的人突然一臉嚴肅，“別怕，也別跑，實驗課缺席一次就掛。好了，很不幸，你和許禛同學一組實驗。”

“請問……”顧可涵的肩膀垮下來，“如果我早些到的話，分組會有什么不同嗎？”

“噢，這個沒有的，你放心。老師安排好的。并且，”她兩手一拍模仿著老師的聲音說，“同學們以后就按這個分組做實驗，好方便打分，不要隨意更換哦。”

等到顧可涵整理好心情回到實驗室時，許禛正埋頭整理一堆電線，感覺到旁邊有人，頭也不抬地說：“你記數據，我接線。”

“啊？哦。”顧可涵在一旁乖乖坐下。看著他認真的樣子暗自懊惱：是不是自己太小氣了，總是耿耿于懷，不是都解釋過了嗎。她深吸一口氣：好好做實驗吧！

“開關開一下。”聲音從頭頂傳來。

開關，開關在哪里？顧可涵左看看，右看看，實驗箱翻過來再看看。

“沒有開關啊。”她傻傻地說。

許禛走過來，俯下身。從她眼前輕輕擦過，她感覺自己的下巴像是正抵在他肩上一樣。她一下子僵直地坐在那不敢動。啪，電源燈亮了。

于是接下來，好不容易冷靜下來的顧可涵，又重新陷入了某種游離狀態。

“數據記下了嗎？”

“嗯……啊？”

“電路圖拿過來。”

“啊？哦。”

晚上睡覺前，顧可涵對著鏡子，鼓著腮幫子往臉上拍水。一邊反省著自己：這件事的發展方向不對勁啊！明明是他拿我做擋箭牌，害得我被大家笑話。我干嗎整天畏畏縮縮，一副做了虧心事的樣子。

顧可涵啊顧可涵，你怎么這么沒用呢？

“可啊。”室友忍不住開口，“你再拍下去，臉都得腫了。”

他脖子上的小黑點兒

“吶，紅色筆劃的要熟記，藍色部分需要理解。重要的地方我都圈出來了，你……”

顧可涵看著許禛的后腦勺，忍著砸書的沖動。要不是看在許禛幫她順利度過每節實驗課，并且把實驗報告也借給她參考的份上，她會這么辛苦地幫他劃重點！熬了幾個晚上眼睛都看痛了，這家伙卻在舒服地睡覺。

說來也奇怪，顧可涵的專業男女比例9：1。男生做起實驗的時候，一個個都是開了掛的大神。考起試來，卻總是掛科。

顧可涵一只手轉著筆，一只手撐著腦袋，看著許禛的后腦勺思考著：這個人平時是怎么把一個個燈泡給弄亮的。

想著想著，突然看見許禛后頸上，被頭發遮住的一個隱隱約約的小黑點。她湊上前去，伸出根手指，擦了擦。咦？擦不掉耶。正考慮著要不要來點唾液淀粉酶溶解一下，眼前的人卻醒了過來。

“你干嗎呢？”許禛揉了揉脖子。

“你這里，”她伸出手指戳了戳，“怎么有個小黑點兒？”

“什么小黑點？”許禛看了看旁邊正在吞口水的人，“這是痣，請你不要對著我的痣流口水，謝謝。”

顧可涵摸著自己的頭，自言自語地說：怎么會呢？

“你們說……”宿舍里，小佳和其他幾個室友圍著一張桌子，磕著瓜子，“當一個女生，開始魂不守舍地盯著自己的手機，開始無目的無規律地發呆，開始買各式各樣的衣服，這說明了什么？”

“是陷入愛情了啊。”幾個人異口同聲地說，紛紛望向顧可涵。

她正把下巴擱在桌角，手里拿著手機，屏幕亮了又滅、亮了又滅。叮咚，一條消息提示音響起，只見她兩眼發光地盯著屏幕，卻又失望地說：“什么啊，騰訊新聞。”

“國民老公牽手新女友，出游秀恩愛。跟我有什么關系，有什么關系啊！”她又把臉貼在桌上，腳在底下蹭蹭地發著牢騷。

就這么過了幾分鐘，隨著另一聲叮咚響起。顧可涵匆匆收拾了幾本書，拎著書包就往外跑：“我去圖書館了啊，親們。”

室友們面面相覷：沒錯！愛情正在發生啊。

宣傳部的學長很帥

剛進入大學的時候，各個部門、社團招新。去往食堂的路上，被各式各樣的社團承包了。學長、學姐們都拿著各種看起來很誘人的宣傳單，溫柔地對你笑。可是在一些較為膽小害羞的新生眼里，這種熱情得讓人倍感壓力的方式在短時間內很難接受。其次，許多患有選擇困難癥的同學，也在眾多宣傳單里深陷不起。

基于以上兩種原因，顧可涵和她的室友在第一波“招新”活動結束后，仍處于“單身”狀態。

然而不久后，眾社團打著挖掘培養更多人才的旗號，效仿著各大高校推廣“校花校草”的招生手段，刮起了一股“最帥學長”、“最美學姐”的風潮。所以這幾天，顧可涵宿舍里也無可避免地炸開了鍋。

去宣傳部呀，同學！

聽說宣傳部的學長好帥啊！個子高、皮膚白，還會彈吉他。

這是顧可涵幾天里聽到的頻率最多的幾句話。還沒來得及發表任何意見，室友們已經幫她報了名。

一日課間，顧可涵正趴在桌上專心致志地玩著兩個筆蓋。她把一粉一藍的兩個筆蓋放到桌沿邊，拍下照片發到朋友圈，寫著：You jump ，I jump.沒多久許禛就在底下評論了句：智障。

顧可涵向后看了一眼，剛點了回復，室友卻急匆匆地跑過來，讓她的兩只筆蓋實現了預言，all jump了。

“那個……那個學長就在隔壁上課。”她用標準少女花癡的聲音分貝，讓其他幾位女生以驚人的彈跳力站了起來。還沒等顧可涵反應過來，就被連拉帶拖的離開了教室。

“唉……”班里剩下的男生們發出此起彼伏的嘆息聲，紛紛表示不平。

“你說咱班就這么幾個女生，資源本來就不夠，居然還一個個都惦記別的系的男生。”

“是啊，女人啊，永遠都只會覺得別的班的男生帥。咱們班難道沒帥哥嗎？就算我們不行，咱們許禛……這臉還是可以戰一戰的吧。”

而此時，被全班男生寄予希望的許同學正臉色陰郁地刷著手機，智障兩個字還孤零零地躺在一群哈哈哈的評論中，點擊刪除，劃走。又劃回來，留下一個贊。

你反應太慢了

顧可涵覺得許禛最近實在是有些奇怪。比如，她給他發信息：去圖書館嗎？好一會兒等來回復卻是：在忙。

比如，下雨的時候，顧可涵站在教學樓下等雨停。許禛像個陌生人一樣從她身邊走過，幾秒后又走回來，把自己手里的傘遞給她。自己頂著本書徑直走了。

更反常的是，許禛居然開始在學校里參加活動了。籃球賽、辯論賽，去食堂吃飯的路上，校園廣播里都能聽到他的名字，漸漸地，許同學就為班級全體男生長臉了：越來越多英語、經管系的女生跑來教室看他。而這種時候，顧可涵像個知心大姐一樣雙手叉著腰站在門口，對著幾個“誤入歧途”的女生說：“你們不要看許禛長得帥，其實人品很差的，脾氣也超級臭。關鍵是……”她悄聲說，“他有女朋友的，而且經常換的，很花心。”

話剛說完，一只胳膊架在肩膀上。許禛把她的腦袋夾在胳肢窩里，一副內人不懂事的抱歉模樣對幾個女生笑笑。

幾個女生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許禛把這位知心姐姐連摟帶抱拖進教室，幾個人了然于胸地對視一眼：女朋友啊！

一回到教室，許禛就放開手，什么表情都沒有地走開。依舊是，一句話也不說。

到底什么意思啊！顧可涵憋著一肚子氣在操場上跳來跳去。她天生彈跳能力差，而體能測試又馬上要開始了，所以她一連著幾天自己在操場上練習跳遠。

可卻滿腦子都在想著許禛的事，越想越煩悶。腿越跳越酸，距離卻一次比一次短。最后索性“砰”的一聲，摔倒在地。雖是塑膠跑道，卻偏偏跌在有砂石的地方。

所謂“屋漏偏逢連夜雨”，手和腿上的傷口火辣辣地疼著，這段時間的難受和委屈此時都跑了出來。越想越難受，她干脆坐在地上，抱著手臂哭了起來。

許禛又繞著操場跑了一圈，彎著腰，直喘氣。他看了看遠處那個熟悉的身影，像個小狗一樣哼哼唧唧地坐在地上抽泣。

他把頭轉向一邊，使勁地盯著那沒有一顆星星的黑乎乎的天。好一會兒，才站起來，步履堅定地朝她走去。

“顧可涵。”他一個字一個字飽滿的發音顯得有些嚴肅。

她抬起頭，額前的頭發不知是被淚還是汗浸得濕答答。像是哭了太久太投入，產生了短暫的失憶。一臉茫然地望著他，水汪汪的眼睛眨啊眨，像只無辜的小鹿，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

晚上的風吹過來涼絲絲的，顧可涵趴在許禛的背上，戳著他的小黑痣。

許禛走幾步就得停下來，把她往上顛一顛。

“別戳了啊！”他說，“你反應也太慢了。”

初見的記號

那是剛來大學不久后的事，時間要比那次“農家樂”還要早些。顧可涵在一輛非常擁擠的公交車上，人多得連扶手都夠不著。車子一路搖晃著，她不斷與前后左右的人碰撞。就這么一路保持著平衡，也沒地兒讓她摔跤。

身前的一位大叔越晃離她越近，她只好盡量讓身子往后傾。可后來，她發現身后好像也是位男生。她就只好低著頭，把所有力氣和希望都寄托在自己的雙腿上：地心引力抓住我吧！

眼看著大叔又一次要撞過來，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她在夾縫中艱難地翻了個身。身后的男生與她換了個位置，把她牢牢地擋在自己身后。

車依舊開著，一路晃著。顧可涵像顆球一樣不停地撞向男生的背，又往后彈開。她羞得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面前的人僵直地立著，始終用自己的背抵著她。許是怕她尷尬，也不轉過身說一句話。

路不知還要走多久，顧可涵躲在他身后，有種很踏實的安全感。她呆呆地盯著他后頸靠近耳背處的一顆小黑痣。

那時候，她沒有想過，有一天會再次遇見這顆小黑痣。那時候她還不知道，眼前這個男生，他的名字叫作許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