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掛釉

早先有一種說法,說情侶在一起不管多么如膠似漆甜甜蜜蜜,出去旅次游,回來后很大一票人會分手。后來隨著人和人之間相處關系的變化,這種說法發展到同居——談戀愛怎么都成,同居過一段時間,才知道能不能真正在一起,很多人就徹底死心決定分手。
這種說法不是沒有道理,在一個相對比較“正常”的距離里,不管關系多么近,也還是可以保持一些假象,而只有在一起徹底經歷過一些事,才可以看到人的本質。這幾天打開各種新聞媒體和社交網絡關注新聞,看到一些疫情的防控和進展,也看到在疫病之下的人性之復雜,有一些人性是光輝閃亮的,足以給人鼓勵,讓沮喪的人們有繼續前行的勇氣,而有一些,可以把人氣死。
疫情之下,人性顯露無疑。
深圳有一個病人自駕回深,這個人在簽了《居家隔離承諾書》之后連續多日外出,自己身體出現癥狀后欺騙調查走訪人員,據說已經被以涉嫌危害公共安全罪立案調查。
同樣被立案調查的還有一個隱瞞自己行程的64歲的女子,她從湖北到了深圳后沒有采取任何防護措施搭乘公交和在公共場所停留,發病就診后也拒不承認自己的來處。
這幾天我看到諸如此類的人和事還有幾件,但最終達到巔峰的是這兩天微博被刷屏的一個叫“晉江毒王”的人,這名字聽起來有點駭人聽聞,但此人行為卻當真名副其實,算配得上這個駭人聽聞的名字了。
該人從武漢回到晉江英林鎮,隱瞞了自己的行程,說自己是從菲律賓回來的,回來后一直不斷參加當地的民俗活動,還參加各種宴會聚餐,在宴會最喜與人劃拳喝酒。我不太喜歡對習俗指手畫腳,但就我所見,中國酒桌習俗極不衛生健康,劃拳之時必然是唾沫橫飛,喝到酣暢漓淋處連酒杯都不分,這么折騰的結果可想而知。幾天鬧下來自己發了病才事發,經過排查最終造成了3500多人的隔離。我查了查,據2017年的數據統計,英林鎮常住人口約10萬出頭,他憑借一己之力令一個鎮3%以上的人口都隔了離,確實達到了人生巔峰。
還有一些人就壞得比較無厘頭。
前兩天我看到一個視頻,幾個男女在電梯里用物業準備的公共衛生紙把口水抹在按鍵上,啐和抹的動作行云流水,一氣呵成。昨天再看,這幾個人已經被傳喚,其中抹得最歡的那位男子,行拘十天。作為一個正常人,我是不能理解這種行為的動機的,只好認為有一些人雖病毒未入其肺,但很可能被感染了腦子。
為了不戴口罩四處溜達到處跟人干架的,往人身上吐痰的,破口大罵的,光我看到的圖片視頻,不下十余,還有人把公共衛生物品偷走。
還有一些人則喪失了品格,國難當頭行不義。如果在微博上搜索假口罩,可以跳出不少消息。我看過央視一個新聞,有些假口罩質地連紙都不如,一撕就爛,還有一些甚至用訂書器來固定耳帶。這些垃圾如果流入市場,老百姓拿來防病必然中招,如果進入醫療機構,后果不堪設想。
病毒仿佛一陣狂風,吹掉了一些人的帽子,露出了他們藏在里面的光頭——我對光頭絕對沒有半點不尊重,只是在這寒冷冬日里看著讓人有點冷——而他們平日里表現出的一切假象,在真正的考驗前蕩然無存。
疫病之下,眾生顯相。比病毒還要復雜的,是人性。
趁這個人性顯露的時刻,正好可以看清一些人和事,好好篩篩自己的交際圈。因為只有遇到事,才能三觀盡顯。
上面說的那幾路人自然是絕對值得絕個交的,身邊之人雖無那種惡人,但是否可交,交到什么程度,也可趁現在窺出些端倪。
2003年非典時我大四,其他年級因為防疫的安排在家自學,我們因涉及畢業,要在學校實驗室里做實驗、查資料、寫論文,準備畢業設計,于是我們那屆的畢業生在2003年的5月到7月,在學校里封閉了一個多月,不準出校。
那段時間為了杜絕傳染風險,學校要求我們按照區域和時間活動,每一棟宿舍樓的學生分配一個不同顏色胸牌,不能進入到其他的宿舍樓里,持有什么顏色的胸牌,就要去相應的食堂吃飯。
當時北京剛剛經過了一輪眾所周知的波折,關于非典疾病本身的威力和每日疫情信息在那時已經比較透明,但就在那種環境下,身邊還是有人私下里找機會偷偷跟別人交換胸卡,目的就是換換口味,吃一吃其他食堂的飯菜。
我認識的一個交換過卡的學生還洋洋得意認為自己利用聰明才智解決了口舌之欲的問題,把這件事拿出來顯擺,并認為我們這些人太傻太老實。在那時,我就固執地認為這種人不可交。
這樣的人今年也大有人在。直到現在仍有不少人不以為然,讓戴口罩不戴,不讓往一塊湊不聽,覺得小題大做,千萬人口的城市里就幾百例病人,哪用得著這么邪乎?有一些人看到最近疫情發展了,才慌不迭遵從了規則,有一些則還在堅持牛逼哄哄原則,仿佛靠著“不怕”就能解決病毒。
這種人就算是現在“妥協”了,我仍舊誠懇地勸你離他遠點。他們以破壞規則為光榮,把越規逾矩當本事,把目空一切當勇猛,把謹慎小心當膽小,即便是最終不得不妥協了,也是帶著不情愿的,一旦有點兒風吹草動的消息,肯定也是最早摘掉口罩恢復啐痰的那一路人。
你不必勸他們,你要做的只是把他們劃出圈,遠離他們才是最安全的。
前兩天我跟一個朋友聊天,他跟我吐槽他朋友發的一條朋友圈,這條朋友圈是這么說的:
“今天一進辦公室我嗓子眼兒癢癢咳嗽了兩聲,竟然有人避開我。上了這么多天班了我難道還能有病嗎?我玩了個游戲,誰害怕我就走過去跟他聊天,再咳嗽兩聲,看到他們不好意思轟我走又慌里慌張的樣子實在是太好玩了。真是人類觀察的好實驗啊。”
我暫且以最善良的想法去推測他此舉的動機,認為他可能是一種苦中作樂的犯二,只想跟別人開個玩笑。但開玩笑這件事,樂不樂也是要看對方的,在這種日子口兒瞎咳嗽還不許別人緊張,并以此開起“玩笑”,玩起游戲,顯然是挺挨瞪的。
據我朋友說這人平時也沒做過什么失了分寸的行為,言行正常,但經過這件事,基本上可以看出三觀上的巨大不同,今后最多也就是泛泛之交,能不湊就不往一塊湊。
除此之外,作為2003年在北京的人,在我個人標準里還有一條,我認為這樣的人雖不一定壞,但比較蠢,那就是凡不分青紅皂白張嘴就罵武漢人如何如何的,我勸您也與之保持距離。這種人最缺乏同理心,思路也不夠清爽,今天可以因一個病毒恨不得與武漢劃清敵我界限,明日便可因其他的事視你如敵人,對你落井下石。同樣的還有因為怕病毒傳染順著窗戶把自己養的貓狗扔出去的人,除了不講科學,他們遇到別的事,恐怕也能果斷扔掉“一些東西”。
一個病毒篩出萬般人品,這好歹也是心得。
疫情絕不是什么好事兒,但從不好的事情中也未必不能獲得一些東西。
至少你可以了解,比起低級的病毒,有些人性未必高級到哪去,由此可以捋清楚自己的交際圈,通過觸及生存的問題更明白自己做人的底線,清理一票不可交之人,了解跟誰可以交往到什么程度。
這些話聽起來容易,但平日想讓真相大白卻未必簡單,不遇上事,很難搞清楚。所以,單就這點上來看,也算是不幸中的一些小小的收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