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醫生 白衣將軍

郭少峰 尹楓林

作為共和國為數不多的醫療界將軍，游勝華自參加革命起，一直奮戰在醫療戰線上，為共和國空軍醫療事業的建立和發展殫精竭慮，默默奉獻。新中國成立后，他歷任空軍衛生部部長、后勤部副部長，總后勤部衛生部防疫局局長，湖南醫學院院長，北京軍區后勤部副部長等職。1955年，他被授予少將軍銜。

少年艱苦早從軍

1912年，游勝華出生于江西省萬安縣芙蓉鎮光明村的一個貧困家庭，原名游輝貴，父親在他年幼時因欠債被逼投贛江而死，姐姐生下來才9個月就被送給人家當童養媳。艱苦生活并沒有泯滅父母對美好生活的期望，他們給4個兒子分別取名輝榮、輝華、輝富、輝貴。但是等待他們的并不是榮華富貴，大兒子被國民黨軍隊抓去當挑夫，后吐血而死;三兒子當纖夫時跌入贛江被淹死;二兒子于1930年后參加紅軍后，不幸在戰斗中犧牲。盡管生活貧困，三個哥哥成年后，憑著賣苦力拼死拼活地干活，使幼弟輝貴讀了6年書。

1927年，大革命風起云涌，萬安縣興起了轟轟烈烈的農民運動，成立了農民協會，14歲的游勝華被鄉農協推選為書記。9月，根據黨的八七會議精神，從南昌歸來的共產黨員曾天宇領導了萬安農民暴動，攻占了縣城，嚇跑了偽縣長，但不到半個月農民暴動就遭到國民黨新軍閥的殘酷鎮壓，在近百名烈士的血泊中歸于失敗。1929年，毛澤東率領紅四軍轉戰贛南、閩西，萬安農民又一次舉行暴動，成立了蘇維埃政府，游勝華任鄉蘇維埃政府文教委員。9月，游勝華參加了紅軍，被編入紅四軍第十一師在軍醫處當衛生兵。

學醫路上受教誨

1931年，紅軍經歷了一場慘烈的戰斗，戰斗結束后，游勝華負責護送傷病員向后方轉移，在興國縣與贛縣之間山區建立贛南后方醫院，歸江西軍區領導。這所醫院沒有正式的醫生，缺少藥品，得瘧疾去世的人很多。這年11月，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中央革命軍事委員會宣告成立后，軍委總軍醫處立即著手創辦了紅軍軍醫學校，游勝華被選送到瑞金總軍醫處參加入學考試。接到通知，他興奮得幾乎一夜沒睡，四更天便爬起來，打好背包上了路。經過江西軍區醫院時已是傍晚，他忽然想到，他過去認識的一位護士長在這里，便決定去看看他。老護士長聽說游勝華要去省委轉組織關系，便給他出主意：“陳毅正在這里住院，他是省委書記，又是軍區政委，你讓他給你辦不就妥了？”

第二天一早，游勝華推開了陳毅的門，還沒等他開口，陳毅就把游勝華拽進屋來，操著四川口音熱情地說：“外頭冷，有話里邊說。”進了屋，他指著一把竹椅示意游勝華坐下，“小鬼，找我干啥子事情？”游勝華說明了來意，陳毅聽了笑著說：“你想省腳力喲。”說完，他拿起介紹信看了看，很流利地在上面寫了幾行字，然后蓋了手章遞給游勝華。陳毅和游勝華拉了幾句家常，鼓勵他好好學習。陳毅說：“當醫生好啊，學成后還回到江西軍區來。”過了一會兒，游勝華正要告辭，兩人走出門外。忽然，陳毅像發現了什么情況，把大衣甩在地上，快步朝正西奔去。只見一個穿軍裝的年輕人跪在地上，兩手抱著一棵樟樹，正用力地想站起來，游勝華見此也急忙跑過去。那個年輕人是一位被截去一條下肢的傷員，陳毅把他攙扶了起來，他一下子撲到陳毅懷里，像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樣失聲痛哭。陳毅講了很多寬慰他的話，并把他扶回了病房。

從病房出來后，游勝華發現陳毅臉色很嚴肅，便向他敬了禮，小聲說：“政委，我走了。”陳毅慢慢轉過身來，目光在他的臉上停留了很久，然后很鄭重地把手伸過來，用力握著游勝華的手說：“小鬼，看到了吧，他和你一樣，都是18歲，是打仗很勇敢的一個排長，戰場上受了傷。我們的醫生太少了。他要是能得到及時治療，是可以保住那條腿的。”陳毅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在他肩上重重拍了一下，用充滿希望的眼神接著說：“好好學習，前方紅軍指戰員需要你們啊。”

衛生競賽首提倡

游勝華畢業后，被分配到一軍團衛生部醫政科任科員，不久調任一軍團司令部衛生所所長。這個衛生所只有三個人，游勝華任所長兼軍醫，另外兩人是司藥和衛生員。

1933年9月，紅軍第一方面軍開始第五次反“圍剿”，革命根據地日益縮小，紅軍戰斗頻繁，物資供應也非常困難。游勝華所在的一軍團司令部機關和直屬隊很多人得了夜盲癥。游勝華將這個情況報告了軍團首長，但是一無藥二無錢，問題還得由衛生人員解決，于是，游勝華發動部隊捉泥鰍、抓青蛙、捕魚，用土辦法幫助官兵補充動物蛋白質，很快取得明顯的緩解夜盲癥效果。在第五次反“圍剿”作戰中，紅一方面軍展開了一次衛生大競賽運動。這次競賽的倡導者是游勝華。游勝華根據總衛生部的要求和部隊衛生工作需注意的問題，提出競賽的八條標準，包括睡覺熏蚊子、不喝不衛生的水、用熱水泡腳、不吃辣子、打裹腿、堅持干部查鋪、減少非戰斗減員等，得到總衛生部的重視。朱德總司令對這次競賽給予大力支持。競賽評比結果顯示：在四個軍團中，一軍團一舉奪魁;在一軍團范圍內，軍團直屬隊獲得第一，軍團直屬隊內部無線電隊名列榜首。無線電隊在第五次反“圍剿”中，直到長征開始的一兩個月內，未發生一例因病減員。

當好助手無怨言

1937年10月，八路軍一一五師取得平型關大捷后，主力南下晉西南地區，一部分隨聶榮臻留在晉東北，創立晉察冀根據地，這時，游勝華在山西省五臺縣臺懷鎮負責傷員轉運工作。一天，他接到聶榮臻的通知，命令他立即趕回司令部。

聶榮臻見到游勝華后，熱情招待他一起吃飯。聶榮臻一邊吃一邊對他說：“我們不走了，在這里打游擊，創建根據地。這里靠近平漢鐵路，戰略地位很重要。”聶榮臻問他：“這里比江西怎樣？”游勝華說：“這里比不得江西。”聶榮臻說：“好也罷，不好也罷，中央決定了，我們就留在這里。部隊小，我們可以發展。我們是種子，撒在哪里就可以在哪里生根、開花、結果。”不久，晉察冀軍區成立，游勝華任軍區衛生部副部長。其間，白求恩正在晉察冀根據地工作，聶榮臻專門指派游勝華負責白求恩的日常生活，協助他開展工作。白求恩在晉察冀根據地時，提出要辦一所模范醫院。由于當時根據地經常遭受日寇“掃蕩”，八路軍要不停地進行游擊戰，聶榮臻和衛生部不主張辦正規化的醫院，希望辦學校，讓白求恩幫助八路軍培養人才。但是白求恩執意要辦，聶榮臻只好批準，要求規模小一點。

1938年9月中旬，八路軍在五臺縣松巖口辦起了一所有50張床位的模范醫院。白求恩十分興奮，時任四分區衛生部部長的游勝華為模范醫院送去了一塊牌匾，上書“惠及英雄”四個大字，典禮結束后，白求恩把從香港買的一套日本產手術器械贈給游勝華。

幾天后，衛生部得到通知，日寇將“掃蕩”根據地中心區，模范醫院不得不緊急疏散到河北省平山縣常峪一帶，但傷員一時沒有跟隨醫院到達。第二天白求恩來查房，發現沒有一個傷員，很詫異。游勝華向他解釋，白求恩不大相信，他認為日軍還在保定和太原，離平山縣較遠，不可能馬上到這里，游勝華進一步向他說明了反“掃蕩”的形勢。白求恩說：“我是來這里工作的，這里沒有傷員，我要到前線去，到傷員那里去。”后經請示聶榮臻，他們組成一個手術隊，由游勝華帶隊隨同白求恩奔赴前線參加救護。他們在前線做了一些手術，又到平山縣常峪看望了疏散在那里的傷員。白求恩看到這些傷員安排得很好，很高興。反“掃蕩”勝利結束后，白求恩回到松巖口，看到模范醫院的房子被燒得精光，受到很大震動。游勝華特意問白求恩：“模范醫院還辦不辦？”白求恩十分痛快地回答：“不辦了，我受了教育。我從加拿大來，不了解中國的實際情況。建立模范醫院是錯誤的，事實教育了我。聶司令員說得對，哪里有傷員就到哪里去，好醫生上前線。”1938年冬，聶榮臻將白求恩、游勝華召集到身邊，詢問了白求恩的生活情況，對白求恩說：“今后，游勝華同志仍同你一塊工作，做你的學生，負責你的安全，照顧你的生活。”聶榮臻還單獨告訴游勝華：“估計白求恩在這里也就是一年左右的時間，給你一年的時間，把白求恩的外科技術學到手。”游勝華感到這個任務是不容易完成的，但還是服從了安排。

從此以后，游勝華更加主動配合白求恩的工作，并開始通過翻譯學習英語，掌握了1000多個英文單詞，兩人之間關系逐漸融洽起來。他們組成一個醫療隊，采取小集中和巡回示范辦法，組織各分區的醫務干部學習外科技術。通過這些努力，晉察冀根據地衛生部門的外科醫生隊伍不斷壯大，技術水平得到很大提高。

壯心不已新征程

1944年年底，游勝華進入中國醫科大學學習，以進一步提高醫學基礎理論水平。抗日戰爭勝利后，學校從延安遷往東北，游勝華本想跟隨學校去東北，以便繼續深造。當學校途經張家口時，聶榮臻找他談話，要他留下。于是，他又回到了晉察冀根據地。不久，游勝華就任冀中軍區衛生部部長。

游勝華到任后，根據黨中央提出的“針鋒相對、寸土必爭”方針，抓了四項關鍵性工作：組建醫院，擴建冀中衛生分校，大量采購貯備藥材并重建冀中軍區制藥廠，抓緊業務學習和技術提高。1946年6月，國民黨發動全面內戰，解放戰爭開始。1947年6月，晉察冀野戰軍在取得正太、清滄兩次戰役勝利后，發起保（定）北戰役，全殲徐水、固城、定縣等據點守敵7000余人。戰役結束后，野戰軍也有4000多傷員。傷員如此集中地涌向醫院，是前所未有的。由于晉察冀軍區醫務力量沒有跟上，剛成立不久的冀中軍區無力收治這么多傷員，后勤工作出現了被動局面。擔任冀中軍區政委的林鐵命令各縣組建臨時醫院，收治傷員。1948年11月，平津戰役開始。游勝華任第十九兵團后勤部副部長。游勝華根據具體作戰情況，進行了充分準備，由于作戰地域窄小，游勝華將各級衛生機構統一編組，將救護力量作一線部署，減少了傷員轉移環節，大大提高了治愈率。

新中國成立后，游勝華在軍隊和地方不少單位任職，他堅持實事求是的精神，認真負責，勤勤懇懇，不蠻干，繼續在衛生戰線上作出了巨大貢獻。

1949年11月，中國人民解放軍空軍領導機構成立，游勝華被任命為空軍衛生部首任部長，在此之前，邵式平曾準備調游勝華回江西。軍委衛生部部長賀誠不同意衛生干部改行，于是很快下達了對游勝華的任命。空軍對解放軍來說是一個全新的軍種，空軍衛生工作同樣是一個新的領域。當時，擺在軍委衛生部面前最突出的任務是選送飛行員體檢，建設空軍醫院和飛行員療養院等。游勝華為開拓空軍的衛生工作進行了緊張的工作。1951年，游勝華調任總后勤部衛生部防疫局局長，具體組織了志愿軍反細菌戰、云南防瘧、舟山防螺蟲病等工作，他在率專家赴朝鮮指導工作中，因翻車負重傷回國治療，傷情稍穩定后即繼續投入工作。1964年，他因病提前離開了工作崗位。

1996年7月25日，游勝華因病在北京病逝，終年84歲。

責編/文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