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夢·牛角琴（二）

文/肖永清 李佳桃

（接上期）

這是一個創造性的改制，期間遇到了許多困難，諸如文化歷史、傳統習俗等多方面的因素，致使這項工作耗費了很長的時日，但從沒消磨亞林老師追逐夢想的執念。積蓄花光了，就用工資，當經費捉襟見肘時，她和先生商量，一咬牙賣掉了自己的住房，她不想讓這項浸潤著她和同仁們多年心血的工作半途而廢。為了把每一分錢都用好，多年來她和先生生活上很節儉，陪伴父母和家人的時間也少。很多年過去了，她就像一個虔誠的朝圣者，為著心中那份熾念，何懼前方路途泥濘和坎坷，一步一叩首，風雨兼程，目標始終如一，行走在漫漫追夢路上。也許，是她和同伴們的這份執著感動了上蒼，在各級領導和業界志同道合的同仁、專家、學者的大力支持和幫扶下，克服了重重困難，終于基本完成了牛角琴的復原和改制創新發展工作。

與此同時，亞林老師又緊鑼密鼓地引領著大家將熱巴老人傳授的傳統表演重新進行了編排，在歌舞團組建了首個女子三人牛角琴表演的組合——《天弦組合》，這種將表演、唱、拉、跳融為一體的新穎獨特的表演形式，使組合的藝術感染力更強，民族特色更濃，引起了社會和媒體的廣泛關注并得到好評?！短煜医M合》三位青春靚麗的藏族姑娘，手持世界上唯一三把手工試制的牛角琴，用醇熟的表演功底，將優美的琴聲、快樂的歌唱和妙曼的舞步融拉、唱、跳于一體，精妙絕倫地再現了500年以來藏民族非物質文化牛角琴的特色和精髓，讓人耳目一新，如聞天籟，如沐春風。這是2005年在中央電視臺《民歌中國》主題專場演出的表演現場，成功地將凝聚著藏族民間音樂人和傳播人的心血、經過復原、改制的羌塘草原上獨一無二的牛角琴和音樂，酣暢淋漓地展現在全國億萬觀眾的面前。表演過程中，央視著名主持人朱迅還對李亞林等進行了現場訪談。鮮花、掌聲、各種溢美之詞，紛至沓來，一切的困苦和心酸，此刻都化作了欣慰的熱淚……

當年，由中央電視“2005國慶專題節目”《天弦組合》再次入選參與錄制，接著四川電視臺拍攝專題片《牛角琴的故事》，由《黃金30分》欄目作了專題報道；2015年相繼參加了《“放飛夢想、相聚在北京”2015全國大型音樂匯演》等等……

同年，在北京“紀念反法西斯和抗戰勝利70周年”大型慶典音樂會演現場，中央音樂學院教授趙寒陽及中國器樂協會領導們對牛角琴給予了很高的贊揚和評價，并倡議要大力支持這一少數民族古老弦樂牛角琴文化遺產，應對其進行深入研究和推廣，在他們的關心和幫助下，北京樂器廠對牛角琴進行了認真研討并對其技術進行了第四次創新改制。

2016年6月，李亞林和先生三郎石旦真向省版權局提交了牛角琴的圖形、美術、文字三項知識版權申請，2016年12月獲全部批準。

手捧證書，李亞林喜極而泣：這一走就是二十年。這六千多個日日夜夜的苦盼和煎熬，今天終于苦盡甘來！當年正值年富力強，如今已發添銀絲，步入人生之秋她，感嘆沒有蹉跎時光，更感慨：復原改制牛角琴和這一非物藝術的傳承才算剛剛起步，這就像是一個初生的嬰孩，還需要愛心去呵護，去助它成長，下一步的宣傳、推廣、傳承的工作還迫在眉睫。任重道遠，她決定，在這條追夢的路上，哪怕有再多的艱難困苦，她都將一如既往，不負使命。

三、讓夢想照進現實——牛角琴的傳承弘揚亟待各級領導和社會的理解和幫扶

其實在漫長的找尋和搶救復原牛角琴的同時，繼《天弦組合》演出獲得認可后，為了使更多的人欣賞、認識、了解牛角琴，亞林老師就開始陸續培養了十多個融唱、拉、跳為一體的藏、羌、漢牛角琴演員，并以組合表演的形式向廣大藝術界同仁和社會大眾展示宣傳牛角琴，也曾受邀參加各種展演，足跡遍布全國十多個省市和地區，并得到了來自全國、省、市各方媒體報道和贊揚。牛角琴表演隊伍建立了，由于阿壩州地處偏遠山區，交通極不方便，信息交流也不暢通，以致交流發展重重障礙。于是一個大膽的決定出現在李亞林面前：走出大山，走向更寬的舞臺，讓凄婉的牛角琴聲在更廣闊的空間經久傳唱。

2013年，李亞林和先生帶著自己新的夢想出發。來到成都，成華區文化館張開了雙臂，迎納這支來自雪山草原的非物弦樂組合，并迅速地幫助組建隊伍，從此，在成都最具發展力的東部“成都市成華區索朗牛角琴文化藝術團”（以下簡稱藝術團）應運而生，團長李亞林，藝術指導三郎石旦真帶領的這支團隊有個顯著的特色，就是絕大多數團隊成員都是地地道道的四川成都的漢族人，團員們都具有一定二胡演奏和歌舞基礎，幾年來，在藏漢老師們的辛勤培育下，團員們認真學習刻苦訓練，努力吸吮藏民族優秀傳統文化藝術的精髓，完成了一項又一項省市區相關領導交予的演出任務，舞臺上藏羌風情的歌舞和悠揚醇厚的牛角琴音讓觀眾耳目一新，為之傾倒，而團員們也收獲了無數老中青幼的粉絲，亞林團長也無比自豪地為之點贊：一個團隊，一個夢想，一起成功！

2019年金秋，繼10月20日《第七屆世界非物質文化藝術節·成華分會場牛角琴專場》演出完滿落幕后，11月9日，又一場文化盛宴2019年“蓉城之秋”國際音樂季 主題展演板塊——《星耀蓉城 唱游神州——頌今旅游歌曲群星演唱會成都站》”在成都唱響，我國著名的音樂制作人、國家一級作曲家吳頌今回到故鄉成都，并攜帶學生楊鈺瑩、陳思思、周亮、任妙音等眾多明星歌手，為家鄉人民獻上了30余首傳遍大江南北、影響了中國老中青幼四代人的經典音樂作品。非常幸運，“成都市成華區索朗牛角琴藝術團”也應邀同臺參演這場“高、大、上的原創音樂會”，用悠揚的琴聲和歡快的舞步演繹頌今老師為牛角琴創作的《牛角琴歡歌》，與眾明星同耀蓉城，那份榮耀、那份激情、那份快樂，讓參演的團員至今記憶猶新，難以忘懷。

亞林團長意味深長地說：演出的成功，正是我們按照習總書記教導的“增強各民族的文化認同感，建設各民族共有的精神家園”所作的努力，藏漢人民相親相愛，藏漢文化源遠流長，牛角琴的弘揚和傳承是我們共同的責任和使命。此時此刻，筆者記錄了一段正在學習中的“牛角琴二班”同學們的心語：“牛角琴是有靈性的……牛角琴在我們手中，就有一份愛和責任……團長苦心培育的牛角琴這朵高原雪蓮花，我們也要勤澆水、多施肥，讓它傲雪斗霜，芬芳世界！……牛角琴弦傳神韻，雪域高原聽回聲；康巴弦子添新曲，傳承自有后來人?！?/p>

收獲了學員們這滿滿的情意，看著自己的夢想正一步步向現實邁進，李亞林團長除了欣慰和祝福，還有些許的擔憂：來自雪域高原的牛角琴表演在成都終于立足了，但它今后的發展之路會更長，更坎坷，她深知，建一支隊伍難，要維護一支隊伍更難，要傳承一項文化藝術更是難上加難！

她道出了積壓在她心中很久的種種憂慮：

其一：由于挖掘工作開展的時間相對太短，牛角琴失傳時間太長，而且牛角琴從前都是熱巴藝人口口相傳，沒有紙質記載，很多古老的曲目均已失傳和缺失，這將給繼續挖掘、整理和傳承工作造成很大的困難；目前雖有四川知名音樂人陳川、何海燕、姜祥仲、格桑羅布、韓哲強等為牛角琴量身創作了一些作品，也得到業界專家和社會各界的認可。但是，由于牛角琴失傳時間太長，加上新作品的創作量少，造成了一個很大的藝術斷層。就像一個接力賽，需要強有力的接棒人，進一步去推廣、創作出更多、更好的作品來延續前期已見成效的工作。如果還是僅靠李團長的一己之力去延續一個文化藝術的傳承，她深感力不從心，因此迫切希望各級政府的相關領導給予牛角琴這個民族文化瑰寶以更多地重視和支持，期望更多的有識之士和而文化同仁一起投入到牛角琴的挖掘、研究和推廣工作中。

其二：牛角琴隨時代的變遷和老藝人的相繼去世、隱退以及受現代流行音樂的沖擊，已失傳近百年，它的挖掘、整理、復原和改制需要有相當的財力人力作支撐的。從前期的挖掘走訪到資料收集把關整理；從選購符合制作牛角琴的牦牛牛角到找尋最原始的牛角原型；從牛角琴的幾版改制到民間手工傳統制作大師的找尋；從尋求各地專家的技術支持到最后牛角琴的制作工藝設計完成。她和他的先生的足跡遍布九寨溝、茂縣、馬爾康、云南、北京、拉薩等地，前后選購了六十多只符合做牛角琴的牛角及各種材料，現已做成三十多把牛角琴。這些琴都無償提供給團員訓練和演出。外出演出大多是公益性演出，沒有收入，演員們的排練，演出和琴的維修等費用，聘請老師教學的費用，演出的效果制作費等等，也是一項不小的開資。這么多年來，李亞林夫婦幾乎花光了積蓄，現一直在用他們的退休工資勉強維持。由于市場經濟的杠桿作用，培養出來的老師和學生也有會抵擋不住金錢的誘惑，脫團參加商演，長此下去也會渙散團員士氣。

其三：牛角琴以前的表演比較受限制，為了適應現在多種多樣的舞臺表演形式，能為更多人接受和喜愛，需要在原有曲目上進行創新，豐富表演形式，就需要音樂、舞蹈的創作、藝術的打造和人才的加入。多年來，雖已培養除了三十多個融唱、拉、跳為一體的藏、羌、漢牛角琴演員，因表演形式難度太大，藝術綜合素質要求高，訓練時間長，所以經常會成員因有不符合要求而中途退出?，F在團里留下來的傳承者均是對藏族文化尤其是牛角琴有著深入的了解和喜愛，對藝術有執著信念，不計較個人得失的團員，但是普遍年齡偏大，這不利于牛角琴的這個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傳承和藝術團的長久發展。

堅持到現在，藝術團不論是財力、物力、人力都已捉襟見肘，如果沒有新的資金的支持，對后續的深入研究和推廣將深感無力，雖然現在有成華區文化館的鼎力支持，但還是希望能獲得政府的更多幫扶。因此也希望在政府的主導下，呼吁社會力量多方面的參與合作，共同招納更多的新生力量的加入，吸納有效資金，以解傳承發展的燃眉之急。

如果把這項工作作為事業，李亞林和家人及她志同道合的業界同仁及朋友對這項事業早已奉獻了自己所有的熱情和力量；但隨著年歲增長、精力每況愈下，幾近力不從心。年近花甲的亞林老師，作為深愛藏民族文化藝術的一位老藝術工作者，深感責任重大，心理壓力也與日俱增，她最不希望看到自己用青春和心血換來的成果，終因勢單力薄、資金短缺、傳承人青黃不接等多方原因，面臨再次失傳，成為千古絕唱。

讓夢想照進現實，這是每一個追夢者的美好希冀，亞林老師對牛角琴藝術的追夢歷程，就是一個藝術工作者對傳統文化藝術深入骨髓的敬畏和愛戴的心路歷程，她期盼著前方，是讓牛角琴這顆凝聚著藏漢人民共同智慧和心血的民族民間藝術瑰寶散發出濃郁酥油糌粑味的芬芳，走出四川、走出國門、走進世界藝術殿堂。

亞林老師如是說：余生只做一件事，就是將牛角琴這一藏民族優秀的非遺文化傳承、弘揚、光大，因為它是我國56個民族百花從中一朵含苞待放的絢麗之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