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子
我曾作為一名普通護士,在護理崗位上工作了20年(近幾年做全院護理管理),而且做的是急診急救工作。醫院的急診科,簡直就是人性的X光,多少善惡、悲苦,甚至生死在這里沒有一絲一毫的遮掩。我目睹了太多生命瞬間離去的悲痛欲絕、太多傷者家屬撕心裂肺的哭喊、太多癌癥患者的徹底絕望,以及他們即將離世時那求生不能可憐巴巴的眼神……
決定寫這組《白衣天使手記》,我才真正用寫詩者的心境認真而虔誠地去審視,被我忽略了那么久的、充滿人間百態的“圣地”。說實話,這一刻我內心的感覺五味雜陳,更多的是那種醫者與詩者雙重身份合二為一的疼。
在醫院,所有人世的欲望只剩下“好好活著”四個字。對世事的認知,只有經歷疾病和傷痛的人才會在悄然中進行著更新和參悟。醫院,不知是多少人忌諱前往的地方。關乎生命,人們在日常生活中似乎只存在于口頭上的珍惜。可是,往往不會因為不喜歡,而拒絕走進醫院的大門。我在《在腫瘤病房》中寫道“流年漸漸荒蕪,求生是一劑新藥。止痛藥磅礴的語序使癌細胞安靜下來”。談癌色變,無論是多么光鮮富有的人物,在惡性腫瘤面前都是弱者、都是貧窮者。劇痛與無助,是腫瘤病房內最醒目的標簽。
去年年末,我罹患肺癌的婆婆病重,同時又發生了腦出血。三個多月的住院治療,我參與著她整個的治療和護理過程。這期間,我和我的家人萎靡卻真切地體驗到了什么叫無能為力和因此而帶來的心力交瘁。“我站在她身后,強忍住淚水,同時忍住她一直以來鉆心的疼”,那些千絲萬縷的痛與無奈交織的感受,以及由它們引發內心的落敗,在我,是場劇烈的崩潰。
親人在我們的束手無策中遭受折磨,最后逝去。而作為醫務人員的我們除了哀痛同樣什么都做不了。醫學,永遠不是神學。她只在有限的空間治療著有限的病疾。
仿佛布衣回歸棉花。
當我這個總是把目光投向廣漠世界,詩歌總是涉及陌生領域的人,忽然有一天轉過身來,仔細端詳我每日工作、對生老病死耳濡目染的醫院的時候,我分明看到自己那顆冷靜而又困惑過的心在急切地說著什么。它說得最清楚的一句話:寫作就是去抵達生活的真實。這組散文詩,是我在對生命說話。我沒有贊美我的同事們,但是,他們救死扶傷的日日夜夜,總會給人們已經瘦弱的靈魂些許補充吧!
我想我會繼續在這路上求索,寫出我滿意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