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新階
一輛摩托,像哪吒的風火輪,沿著生命的軌跡碾去碾來,把太陽從東邊碾到西邊,把豐腴的月亮碾成瘦瘦的月牙兒。
心儀夏日的太陽冬日的冰雪,還有吹得膀胱發緊的北風。
拉開卷閘門,就像打開一本剛剛啟封的日記本,街上的人來人往是他日記的內容。
他相信宿命,人是風車,一輩子旋轉,直到葉輪朽壞埋于泥土。
他也信輪回,一根茅草,一株花櫟,都是上輩子的宿債,傾其生命償還,還能看見來世的亮光。
他的空調全市最低價,他敢拍胸脯。
送貨、回訪,常常披星戴月。
麻嫂的餛飩鋪,他是常客。
一臺電風扇、一個取暖器成為他店里格外顯眼的電器。
知冷知熱,是他一輩子的修行。
偶然一個下雨的日子,他用竹笛打發時光,那支竹笛,是上高中時女同學送的。
潤濕笛膜的常常是他的淚水。
腰門油漆斑駁,鐵環被時光磨得錚亮。
斜倚腰門的人,紅圍巾曳在腰門里,像一團欲說還休的云彩。
斜倚腰門的人,看門外雪野上的人和車,看他們在雪野中呼出團團白霧。
人影遠去,車轍遠去,背影被北風吹得蒼涼。
河水不對白雪媚俗,保持了自己的姿勢和聲音,斜倚腰門的人,抗不住腰門外的精彩。
腰門打開,渴望澆開了好奇的花朵。
車流人流近了,生動,有英氣勃發。
夜幕降臨,車燈照射樹上的霧凇,色彩斑斕。
夜空晦暗,像久未擦拭的車窗,不知道誰來清洗?
被汽車和行人拋棄的道路沒有盡頭,被拋棄的還有從腰門走出來的人,連笑容都沒有收獲一個,在這冰冷的冬天,人們的表情更加吝嗇。
她回到腰門里,回到火塘的溫暖里,在記憶的屏幕上搜尋曾經記得的笑臉。
粉臉潮紅。
她把圍巾散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