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韻璇
我們活著到底是為了什么?這個問題沒有標準答案。
然而,在這個世界上有千千萬的人,他們用自己的人生給我們詮釋了生命的意義。
活著,也許就是一往而前,無問西東。
我鐘情于《無問西東》這一部電影,也喜歡電影中那幾代人的人生故事。
“如果你們提前了解了,你們要面對的人生,你們是否有勇氣前來?”
電影一開場,鏡頭里是一對四胞胎、一個集團經理以及他們的家人。四胞胎誕生了,卻面臨著先天疾病的困擾;經理看似成功,卻不得不承受著各種壓力的挑戰。而恰恰就是處在這樣的一個困境時,電影中止了這邊的敘述,來到了1962年的北京。這樣的處理看似略顯突兀,但其敘事的靈活性無疑是值得肯定的。
電影從現代社會走出來以后,先后進入了三個不同的完全平行的時代,具有相當強烈的時空交錯感。這三個時代與現代社會存在一定距離,對于現代的觀眾來說是比較遙遠的。因此,電影沒有從大的模糊的時代背景去出發,而是從一個普通的清華學生的生活出發,一點點地把故事展開,以生活的具象的側面去倒映出那些久遠的時代記憶。同時,電影在追問人生的基礎上,又進一步提出了“真實是什么”這個問題,把人生的問題具體化、深入化了。電影以一葉窺見秋日,以細膩的細節表現時代人性,巧妙地回應了“真實”的拷問。
“什么是真實?你看到什么,聽到什么,做什么,和誰在一起,有一種從心靈深處滿溢出來的不懊悔也不羞恥的平和與喜悅。”1962年的北京,老師許伯常與妻子劉淑芬的生活,學生王敏佳、陳鵬與李想之間的友情,這些都是那個年代,尋常日子里最平凡的真實。藍天,白云,田野,黃土地,這是1938年的昆明,西南聯大學子們眼中所見的真實。回到1923年的北平,短暫的青春里感受到的那些迷茫和彷徨,以及良師益友給予的關切與啟迪,這是清華學子在求知路上的真實。這些“真實”,雖然都不同程度地被蒙上年代感的塵埃,但卻是無法掩蓋的光亮。
“世俗這樣強大,強大到生不出改變它們的念頭來。可是無論外界的社會如何跌宕起伏,都對自己真誠,堅守原則。內心沒有了雜念和疑問,才能勇往直前。”前路的迷茫與彷徨,戰爭的殘酷和恐怖,職場的算計與猜疑,情感的沖淡和疏離,人性的虛榮與自私……那是一個陰天,烏云集聚在一起,低沉的,壓抑的,讓人幾乎喘不過氣。種種矛盾以及沖突在此時慢慢地被放大、激化,引領著電影上升至高潮階段。在某一個特定的時代里,每個人都各有各的不幸。是的,這就是人生,人生的苦與難。然而這苦與難卻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在逆境中的人會如何抉擇,最后又會如何活下去。
“這個世界缺的不是完美的人,而是從心底給出的真心,正義,無畏與同情。”吳嶺瀾在泰戈爾的演講里最終找到了自己,沈光耀終于實現了參軍報國的抱負,陳鵬后來進入第九研究所為國奉獻,李想如愿以償地去了大西北支邊,王敏佳最后收獲了最純粹的愛情,張果果歷經挫折后依然選擇相信人性……高潮退去,風雨將息,故事也快完了。這是個符合觀眾期望的“大團圓”結局,但電影卻又沒有僅僅止步于此。為什么這些活在四個不同時代里的人都在不幸中找到了幸福呢?如果說人生就是一場漫長的電影,那么每個人都是戲里的主角。有的人一生碌碌無為,不是他注定過不好這一生,而是因他未嘗沉醉。只有沉醉在這一生中,才能在黑夜里堅定方向,才能在塵埃里開出花來;只有守護心底最美好的那些品質,人才會一點一點地接近完美,一點一點地靠近夢想。人生在世,便是要勇往直前,無問西東。
“看到和聽到的,經常會令你們沮喪。世俗是這樣強大,強大到生不出改變它們的念頭來。可是如果有機會提前了解了你們的人生,知道青春也不過只有這些日子,不知你們是否還會在意那些世俗希望你們在意的事情。愿你在被打擊時,記起你的珍貴,抵抗惡意;愿你在迷茫時,堅信你的珍貴,愛你所愛,行你所行,聽從你心,無問西東。”電影末尾處的這一段話,是對片名的回扣,是對主題的升華,也是對觀眾的回答。統觀整部電影,有青春,有戰爭,有愛情。導演正是把每個因素都拿捏到位了,從而才使故事的本身也具備了某種力量,某種激勵的力量,激勵著我們這一代人砥礪前行。
如果拋開作品的主題去欣賞《無問西東》的動人之處,那么我想首先值得肯定的是其精妙的結構。結構上整部電影由四個不同時代的故事構成,巧妙地運用了非線性的敘事結構,從多個線索出發交叉敘事,最后共同達到表現主題的作用效果。而不同的故事在敘述過程中又幾乎是同步的,構成了電影本身的“開端—發展—高潮—結尾”四個階段,使得整部電影的敘事生動而鮮活,結構復雜卻又有條不紊。
其次是電影選材的典型性和時代性。這些不同年代不同的人,都在追尋的路上遇到了不同的羈絆:吳嶺瀾為學業所羈絆,沈光耀為親情所羈絆,陳鵬為愛情所羈絆,王敏佳為虛榮所羈絆,李想為友情所羈絆,張果果為事業所羈絆。他們所遇到的,關于學業、親情、愛情、名利、友情、事業的種種,幾乎是每一個人的一生中都必須經歷的。正因如此,他們的故事極具典型性和代表性,很能引起大多數觀眾的共鳴。另外,他們的故事具有深刻的時代烙印:從1920年代到1930年代,從1930年代到1940年代,從1960年代到1970年代;思想解放運動,抗日戰爭,文化大革命……從近代到現代,一條線索把所有事件串聯在一起,還原了每一代人的時代記憶,構成時間上的縱向的聯系。
最后值得肯定的是電影中細膩的細節刻畫。物理課上教授和學生一同靜坐聽雨,陳鵬遙寄王敏佳的盒子里裝滿銀杏葉,那些在戰亂中也沒有被忘記的鴿子,那碗融化了濃濃的母愛于其中的蓮子糖水,那些在苦難中仍然歌唱的孩子……這些細節,就如同精美的繡花,點綴在電影那襲華美的袍上,在不經意間觸動觀眾的心弦。其中,我以為陳鵬送給王敏佳的那個盒子最為感人——一個小小的盒子,裝滿了金黃色的銀杏葉,裝滿了秋日的京城美景,也裝滿了陳鵬的愛與思念。那時候,王敏佳已失去了從前的容顏,但埋藏在銀杏葉底下的竟是一盒雪花膏,此處便可見陳鵬對王敏佳那顆愛美之心的呵護,以及他對王敏佳的無言的深沉的愛戀。這段情,至誠至真,感人至深。
這部電影誠然是一部打磨已久的精品,但不可否認的是它也存在不足之處:比如說現代部分稍顯薄弱,不能很好地與其他三部分形成并列的關系;比如說在對許伯常的夫妻生活描寫時,沒有把具體的情況交代清楚以至模糊;比如說沈光耀違抗軍令為孩子投放生活品等的情節,缺乏必要的邏輯性而經不起推敲等等。問題是存在的,幸而瑕不掩瑜。據聞此片最初是作為清華大學百年校慶的紀念作品,那么這雖不是一部完美的電影,但也是一部完美的紀念片了。
愿我們所有人,都能夠像這部電影里的人一樣,誠誠懇懇地過好這一生——立德立言,無問西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