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

她落荒而逃,一個人跑出去吃火鍋。紅湯盛在碗里,遇到涼空氣,很快凝固,就像小男生的感情,轟轟烈烈,很快又歸為平靜。
作者有話說:我把稿子發給叉叉的時候,叉叉問我最近在哪里寫稿子,感覺我很飄。文風確實能反映一個人這個階段的狀態,我琢磨著我最近確實有點放飛自我。這篇文完全不是我一貫的風格。因為實在太飄,我自己都覺得肯定過不了,結果卻讓人驚喜。總之,希望大家可以喜歡吧。
一
魏落第三十次用小號在情感博主的微博下評論時,被徐嘉葦抓個現行。對方直接打來了電話。
“你那些評論,我可全看到了啊!沒用。還不如求我呢!”
魏落禁不住懟她:“就你那破相親網站,專為黃昏戀服務。我還不缺和我一起跳廣場舞的小老頭。”
正一邊整理網站會員信息的徐嘉葦不怒反笑:“就沖你對我專業水平的懷疑,我怎么也得給你挑個滿意的吧。”她停頓一下說,“對了,我給你買了個東西,過幾天到。”
那邊傳來嘈雜的說話聲,魏落還沒來得及問是什么,徐嘉葦已經掛斷了電話。
周日的下午,魏落裹著毛毯盤在沙發上畫圖畫到崩潰。北方的秋季干燥而寒冷,偏偏加濕器壞了,在房間里待久了,她就有種缺氧的感覺。
她揉著發疼的頭不情不愿地去開門,只見門口站著一個人,一個巨大的白色紙盒擋住他的臉,悅耳而歡快的聲音從后面傳出來。
“當當當,你的大禮包!請簽收。”
魏落用手扶著門想,這是哪家快遞公司的快遞員這么調皮?
盒子被移開,露出焦率的臉。魏落便看見溫軟的笑容,白凈的臉,仿佛阿塞拜疆的小白鶴飛到了自己的面前。
“姐啊,有空嗎?”
小白鶴笑得耐人尋味。魏落瞬間警惕,前一秒腦子里還是和對方遲暮之年跳廣場舞的愿景,這會兒已經自動切換成各種社會版新聞。
她往后退了退,伸出手說:“沒有。東西給我就好,謝謝了。”
焦率沒給,抱著盒子就要進門。
“我給你示范一下怎么用,要是有什么不適,我好做調整。”
魏落聽得一頭霧水,但是對方過于詭異的態度讓她生出一絲害怕的情緒。她手一拍就要關上門,不料手疾眼快的焦率直接伸出一只腳卡住門。
焦率的半只腳在門內,魏落很心慌,板著臉說:“你再往前一步,我就報警了。”
“嗷?”焦率也愣了,喊,“小姨沒和你說我來找你?”
小姨?魏落蒙了,幾秒后不確定地問:“徐嘉葦?”
“對。”焦率說。
魏落頓時窘迫不已,滿臉歉意地把人迎進客廳后,她像火箭一樣躥到臥室,打電話質問徐嘉葦。
“你搞什么鬼?你哪里來的外甥?”
徐嘉葦正忙得不可開交,遲鈍地想起焦率,拼命解釋:“你說焦率啊,遠親。他新搞了個創業項目,賣按摩儀,非纏著我介紹客戶。你不是脖子疼嗎?我就給你買了一個。怎么樣?”
“不怎么樣,他現在就坐在我家客廳。”
徐嘉葦“哦哦”兩聲后敷衍地說:“行,你們聊聊。我先掛了。”
魏落是洗了臉,化了妝,換好衣服才出去的。焦率正坐在沙發上搗鼓按摩儀,見到模樣大變的魏落不僅不驚訝,反而調侃:“小姨也這樣,在家天天穿睡衣,不梳頭,一出門就是一副職場女精英的樣子。”
魏落白了他一眼,不客氣地說:“我一直就這樣。”
“對、對、對。”焦率忙不迭地點頭,“姐,現在要不要試一試?”
小白鶴實在笑得太招搖,魏落不好意思拒絕。下一秒,焦率已經繞到她的身后,雙手撩開頭發,貼心地給她放上按摩儀。
“要是不舒服,可以和我說,能調節頻率。”焦率說。
對方過于熱情,讓魏落有點不適應。她干巴巴地笑了兩下:“其實你可以直接寄過來的。”
焦率在她的旁邊坐下后,說:“你是第一個試用者,要是有什么不適應,我也可以改進。”
有個人坐在旁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再好的體驗感也會降低,尤其焦率的眼神自帶溫度。
魏落如坐針氈,站起來就要往廚房跑。
焦率直接按住她:“姐,你要什么,我給你拿。小姨說,你換季時容易生病,還是坐下多休息。”
“水。”魏落索性坐在沙發上支使他,“用桌子上那個藍色的杯子。”
焦率倒了水后又折回廚房。魏落想起還亂七八糟地堆在水槽的碗,連忙跑過去。然而,對方已經熟門熟路地開始洗碗,魏落窘迫地紅了一整張臉。
她伸手拉了拉焦率的衣服,說:“你擱在那里,我自己來就好。”
“沒事,我經常給我小姨洗碗。”焦率直接笑著將人推了出去。
脖子處按摩的力度正好,廚房里還有人給自己洗碗。魏落覺得這種感覺很神奇,尤其是那人恰好長了一副她喜歡的模樣。她倚著門靜靜地看著,忽然感受到一陣熱流從鼻子處涌出來。
她下意識地用手摸,而后看見回頭放碗的焦率臉上錯愕的表情。
“姐!”
手上還殘留著水,焦率飛快地拽著紙巾走過去,左手搭在魏落的頭頂上讓她低頭。
“怎么會流鼻血?”
魏落有些尷尬,解釋:“換季就這樣,太干燥了。”
“我還以為你被我賢良淑德的樣子征服了。”眼看她無大礙的焦率便開始貧嘴。
血被止住了。魏落一抬頭就看見眼前焦率眉目疏朗的樣子,只覺得鼻子里的熱血奔涌得更厲害了。
在鼻血再次流出之際,她打掉焦率的手,捂著臉逃之夭夭了。
二
換季對魏落從來都是一種折磨,她第二天在家睡了一天,傍晚被一個電話吵醒。
“姐,我是焦率。我就在這附近,要不要一起吃飯?”昨天眼看著魏落流鼻血的焦率本想幫忙,卻被掃地出門,如今他很忐忑地問。
魏落眼睛都沒睜開,說:“我是焦黃。”說罷,她就要掛電話。
那頭的焦率著急了,飛快地解釋:“我是真的想請你吃飯。昨天是我的錯,我不該沒講清楚就去你家。我已經深刻地檢討了自己。你看你昨天流了那么多血,需要補一補。”他不提還好,一提,魏落就恨不得死在昨天。
就在她暗自懊悔的時候,焦率頗為強勢地下決定:“等會我就到你家了,地點你來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在火鍋店落座后,焦率看著穿了里三層、外三層的魏落十分坦誠地問:“姐,你不熱嗎?”
魏落瞪了他一眼,拿下口罩,故作兇狠的姿態說:“我怕冷。還有,趕緊忘記昨天的事,更別和你小姨說。”
“你買我一個按摩儀,我就不說。”焦率笑著給魏落倒了一杯水。
還小白鶴,這分明就是一只黑心肝小白鶴。魏落想罵人,然而,目光一偏,在右前方四十五度方向看到一張臉。她頓時有種出門沒看皇歷的懊惱。
她慌亂地低下頭,嘴上卻催促著焦率:“你往右邊坐一點。”
焦率不明就里,但是依言坐過去了。然而,對面的魏落的頭垂了下去,幾乎要埋進剛煮沸的火鍋里。
焦率怕熱氣熏著她的臉,長胳膊一伸,直接單手托住她的下巴。
皮膚相觸,好似電流一般,“唰”的一聲滑過,魏落被他的動作震驚了,下巴搭在柔軟的手心里,眼睛睜得極大。陳菁菁就是這時候像個幽靈一樣飄過來的。
“魏落,還真是你呀。怎么今天舍得出門了?不過,你出門不收拾一下自己?這件毛衣上學時候你就在穿了吧。”
陳菁菁一說話,必然酸臭十里。人都到面前了,魏落再躲著也沒意思,她往后一靠,抱著胳膊看著穿著牛油果綠長裙的陳菁菁,說:“比不上你總買新衣服。說實話,你這衣服挺好看的,就有一點不好,穿在你的身上,遠看像只大青蛙,近看像只癩蛤蟆。這不,我剛才都沒認出你。”
陳菁菁不以為然,自來熟地在焦率的旁邊一坐,就撐著下巴目不轉睛地看著他,話語的炮火卻對著魏落:“小弟弟誰呀,長得倒是好看。不是你男朋友吧,哪能這么瞎?”
魏落也不生氣,直接否認:“還真不是,而是我小外甥。”她對著焦率眨眨眼。
焦率心領神會,對陳菁菁甜甜地喊:“阿姨好。”
陳菁菁心里憋著氣,面上卻笑得花枝招展。她故意往焦率的旁邊挪了挪,說:“小外甥有對象嗎?給你介紹一個?”
焦率動作更加迅速,往里一縮,拒絕得非常正直:“阿姨,別這樣成嗎?我還是個寶寶呢!”
坐在對面的魏落臉一拉,說:“陳菁菁,原來你想喊我姨媽呀。”
陳菁菁被氣走了,魏落覺得有點痛快。
焦率看著她高興的臉,問:“和你有仇?一見面就這么大的火。”
“她自己把我當假想敵。我們倆大學是同班同學,平時她就不待見我,覺得我整天待在宿舍沒出息。考研時,我們考同一個學校同一個專業,我考上了,她沒考上。她就整天陰陽怪氣的。我又不欠她的,還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焦率笑呵呵地說:“她哪能罵著你,你這么伶牙俐齒。”
魏落立刻笑出來,嘴唇被辣椒刺激得飽滿而鮮紅,一張一翕,像是沸騰的火鍋。他慢半拍地覺得被什么猛烈地撞擊了一下,連神智都有些渙散。
三
當晚加上微信以后,魏落躺在床上開始偷窺焦率的朋友圈,然而,她點開朋友圈,就看見一張封面:“我看看是誰又來看我的朋友圈了。”
魏落做賊心虛,手一抖,手機掉在被子上。她撿起來再翻看,到底了也只有成堆的廣告和鏈接。
她有些失望,隨手亂點,竟然點贊了對方的封面。
下一秒,焦率的微信就發過來了。
“姐還沒睡?”
魏落不好意思,慌亂地把手機甩在一邊。誰知手機一直嗡嗡響,她沒忍住,點開看了,一看就笑得停不下來,竟然是一連串焦率自拍的表情包。
“睡沒睡?”
“就知道你沒睡!”
“出來玩呀!”
魏落一個個保存了,然后十分高冷地回一句:“表情包收下了。”
“要收錢的。”焦率回道。
“信你的鬼話才怪!”魏落回過去。
這回沒有表情包了,焦率直接發過去一小段視頻。配樂是《野狼disco》,他那么乖的長相,卻是煙熏嗓,一句“心里的花,我要帶你回家”,魏落聽了竟然有種真的要被帶回家的錯覺。
她的臉不由自主地紅了,卻口是心非地回過去一句:“年紀輕輕就花言巧語,小心天打雷劈。”而后她保存視頻,退出微信。
睡覺前,魏落中邪了一般又看了好幾遍視頻,以至于那晚做夢都是那首上頭的歌,但是醒來以后,她莫名覺得昨晚的夢有點甜。
隔天,焦率開始對魏落“追債”。
魏落只覺得這小孩挺搞笑,債務償還需要是她的表情包。
魏落自然不可能答應,一個女孩子讓你看見她的各種丑樣子,那就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了。
魏落打算敷衍過去,說要送他一份大禮。所謂“大禮”就是給焦率介紹買按摩儀的顧客。她在樓下跳廣場舞的大媽中間一直知名度很高,有幾個眼熟的一看見她就熱情地招呼:“小魏同學下課了?”
周五的晚上,魏落沒有宅在家里,而是去了樓下看廣場舞。中場休息的時候,魏落就和大媽們坐在長椅上聊天,她還給最喜歡的李大媽按肩膀。
“大媽,我和你說,你平時下班時候就要多按摩,不然腰背都受不了。”
李大媽坦然一笑:“這不跳舞呢!”被捏得舒服的李大媽指揮著魏落,“左邊一點。”
魏落便更加賣力:“大媽,我知道有一款按摩儀挺好的……”
魏落話還沒說完,大媽忽地靈活地移開,坐在了長椅另一側,表情復雜地看著魏落:“你做微商了?”
大媽還知道微商。出乎魏落的意料,她頗感驚訝,一時間未能組織好面部表情,就見大媽站起來,輕飄飄地丟下一句話:“大媽沒錢。不跳了,回家了。”
魏落欲哭無淚,覺得自己冤死了,回去的路上,想著這必須告訴焦率,還得讓他請吃飯。然而發出去的消息不知怎么變成了“按摩儀還有嗎,有的話,給大姨來兩套,我要送給我導師”。
焦率迅速回復:“有的,有的。”
很快又追加過來一條:“自提還是上門送貨?”
魏落一看八點才剛過,爽快地說:“自提。就現在。”
A大離魏落住的地方相當近,兩站地鐵的距離。魏落熟門熟路地走進去,快到教學樓前的時候,聽得一陣陣清晰響亮的咕嚕聲。
她一抬頭,差點被輪滑隊腳底的五顏六色閃瞎了眼。
魏落往旁邊移了移,給人讓路,誰知領頭一人脫離隊伍,以光速滑到她的面前,又繞著她花式轉圈圈,大有賣弄技巧的嫌疑。
“我老遠就看見你了。”焦率似乎很興奮,停下后直接用雙手拉住了魏落的手,問,“要不要滑兩圈?”
雙手相握,魏落有點傻眼,但是她依然毒舌:“年輕人盡搞些花里胡哨的玩意。”
焦率“撲哧”地笑出來:“你這樣把自己說得很老。”
“可不。你大二,我研一,差了好多好吧。我這老胳膊老腿,摔斷了怎么辦?”
焦率笑著安慰她:“沒關系,我帶著你。”
最終魏落還是沒抵住,跟著焦率去工作室那邊拿了鞋。
扶著焦率的手,魏落顫巍巍地、慢慢地繞著教學樓滑了一圈。晚風吹在臉上,不冷卻還有種奇異的寧靜,魏落就有點興奮。一興奮,她就開始話多。
“我以前絕對不會玩這些的。”
兩個人在附近的長椅上坐下后,魏落還晃著腳,在地上滑來滑去。
焦率眼底藏笑,問:“那你玩什么?”
“什么也不玩,肥宅本宅,除了必要的活動,我就待在宿舍里。”
焦率“哦”了一聲,出其不意地按了按魏落的頭:“那你碰見我真的太好了,我可愛玩了。補差補缺,特適合。”
霎時間,魏落就覺得氣氛有點不對勁,似乎有曖昧的潮水在涌動。她假裝看天,岔開話題:“我預訂的按摩儀呢?”
“那個不急的。我過兩天給你送過去。”
……
魏落突然不知道自己是來干嗎的。只見焦率突然往她面前一湊,一雙大眼睛里面全是晃蕩的星光。
他雙手合十,十分誠懇地看著魏落:“落落姐,你來都來了,幫我一個忙唄!”
這么可愛的男生還賣萌,太犯規了,魏落簡直想捏他的臉。
魏落在心底叫囂。然而,她面上波瀾不驚地問:“什么事?能幫,我就幫。”
“后天有個活動,我的主持人有事上不了,姐替我串一下場子吧。”
這個可不在幫助范圍內,魏落果斷拒絕:“不行,我不會。”
“可是,小姨說你以前上學時是臺柱子,主持過好多次活動。”
魏落又想罵徐嘉葦了,真是“一張嘴行遍天下”。然而,坐在她身旁的焦率表情分外真摯:“落落姐一定艷壓群芳。”
焦率對她信心滿滿,她卻對自己不樂觀。
早早換好衣服,化好妝的魏落對著巨大的墻鏡左右照了照——嘴巴太紅,裙子也太紅,哪哪都不對勁。她很沮喪,門在此時被推開,焦率笑盈盈地走進來:“姐,好了吧?”
魏落沒看他,十分不確定地問:“我怎么覺得,我今天這個造型太顯老了?”
焦率很認真地看過去,復古風的紅色刺繡長裙,長身玉立,卷發隨意地披在肩頭,唇紅臉白,顧盼生姿。明明有些人,什么也不做,站在那里就是照亮別人的太陽,但是,也會質疑自己的光亮程度。
那么強勢的人,眼神也會變得這么柔軟,靜靜地看著你,滿臉的忐忑,于是因不確定而可愛,又因可愛而讓人喜歡。
“這樣才能鎮壓住全場,再說,這是我挑的。”
“萬一搞砸了,怎么辦?”魏落還在看鏡子里的自己。
“搞砸了,一切都有我扛著。”焦率走了過去,背在后面的手伸出來,一枝盛放的玫瑰開放在掌心,“最美的花給最好的你。”
魏落樂了,回過頭,大方地接過花聞了聞,有點香。
她將臉湊在花上,問:“你不會特意買一朵花吧?”
焦率笑得狡黠:“從評委席那里偷的。”魏落看著他也笑,笑著笑著就發現不對勁,剛才只顧著自己憂愁,這會兒才發現他也換上西服,甚至上了妝。他的頭發往后梳,打了發蠟固定住,整個人好似寶劍出鞘,鋒芒畢露。
“你不會是男主持人吧?”
“你反應也太慢了吧!”焦率有點好笑,“剛剛就告訴你不要害怕呀。因為我會一直站在你旁邊呀!”他說完,故意往前一步,魏落連忙后退,腰抵上化妝臺。
她忽然緊張,眼睫毛抖動得像是蝴蝶的翅膀。
她隱約覺得會發生什么,然而焦率只是貼著她的臉掏出手機自拍。
活動圓滿成功。結束后,一群人提議去聚餐慶祝。焦率私下里拉了拉魏落的手,小聲地說:“別答應,我等會單獨帶你出去。”
吃了飯,焦率似乎還不愿意讓魏落走,一本正經地忽悠她:“我們學校后面有個星空博物館,要不要去?”
魏落不可思議地看過去:“誰家博物館大晚上開門?”
“就我們學校后面的。”焦率一本正經地說,“你想一想,大學里的小情侶很多的,開在附近能增加客流量。浪漫的事情不應該等到晚上嗎?”
魏落有點躍躍欲試:“那行,去看看。”
盡管看著就在后面,但是實際距離很遠。焦率騎自行車載著魏落從學校繞了半個小時才到。下車一看,果然沒有開門,魏落心里覺得可惜,嘴上卻不依不饒地吐槽焦率:“看看,我說得多對。”
他們并肩站著,焦率忽然側過頭認真地瞧著她:“假如我能讓它亮起來呢?”
魏落愕然,抬起臉看他,整個人卻好似一下子掉進那雙星光璀璨的眼里。
“落落,如果亮起來,我們要不要談戀愛?”
燈真的亮了,可是魏落的答案是拒絕的。心動的頻率不能作假,無奈她慫。她明明看到了焦率眼里的認真,像月光一樣真誠,可是她扭開了頭。
表白后,焦率還是和從前一樣天天給魏落發消息,說去上課的路上的狗很可愛,說食堂里的飯菜很難吃,還問什么時候一起去吃火鍋。
魏落故意晾著他,只看,不回復。
慢慢地,焦率就發得少了。有一天,他一整天都不在線。
魏落沒忍住,晚上跑去A大,在教室里心不在焉地畫了一會兒畫后,出來時看見焦率和一個小女生走在路上有說有笑。
般配的笑容像一根針,讓魏落像被扎破的氣球一樣完全漏氣了。
她落荒而逃,一個人跑出去吃火鍋。紅湯盛在碗里,遇到涼空氣,很快凝固,就像小男生的感情,轟轟烈烈,很快又歸于平靜。
四
魏落悶悶不樂了將近一個星期,新的一周去實驗室時發現新來一個一米八的大帥哥,她問同學:“這是誰?從來沒見過,怎么跑我們實驗室來了?”
同學一臉花癡地看著大帥哥,說:“研三的師兄,新開的項目的負責人。他之前有事不在,才回來。”
魏落“哦”了一聲看過去——麥色的皮膚,白襯衫,周正的面貌,和焦率是完全不同的類型。
晚上做完實驗,魏落一出門就看見一個帥哥靠著墻在玩手機,她連忙打招呼:“師兄好,還沒回家?”
“等著送你回去,挺晚的了。”他一點也不含蓄。
魏落下意識有些排斥,拒絕道:“不用了,我家挺近的。師兄,你趕緊回去吧,明天還得做實驗。”
師兄沒動,耐人尋味地看著魏落:“徐小姐給我介紹的你好像和我現在看到的你有一點不一樣。”
頓時,魏落大驚失色,忍不住大聲問:“你不會是徐嘉葦那破網站的會員吧?”
對方點頭。
魏落干笑兩下才問:“師兄條件這么好,還用得著去相親網站?”
“我媽偷偷背著我注冊的。”
魏落沒忍住,笑起來,對方也跟著笑,一笑起來,剛才的鋒芒就煙消云散了。
“不過也挺好,這不碰見你了?多有緣分。”
“是挺有緣分。”魏落表示贊同。
“那要不要交往試試?”師兄突然問她。
她嚇了一跳,以為自己幻聽,表情陡然僵硬:“這才第一次見面,太著急了吧。”
師兄并不在意:“人生的第一次不都應該勇敢嘗試?”
這話魏落沒法接,干巴巴地笑著:“嘗試不是這么嘗試的。”
“那試試臭豆腐吧。”師兄突然說,“A大附近美食街的臭豆腐,撒上辣椒粉和香菜,簡直就是夜晚的靈魂。”
A大,不就是焦率的學校?魏落心動了。她站在亮得晃眼的路燈下,心里蠢蠢欲動,面上卻平靜:“徐嘉葦這個大嘴巴,連我嗜辣如命都告訴你了。”
才到美食街,就被各種食物的氣味拴住了,魏落站在入口,幸福地吸了一口氣。
她順著路吃過去,很快手里就全是各種食物,一偏頭就看見師兄站在她的旁邊,眼神朦朧又曖昧。
魏落嘴里叼著一根魷魚串,心里咯噔一下,有種不好的預感。果然,對方的手伸了過來,似乎想牽她。
魏落忙不迭后退,一退就退到了一個懷抱里。
魏落一回頭,就看見焦率鮮少嚴肅的表情。
他摟住她的姿勢很刻意,宣示主權一般。
魏落舉起一堆烤串沒掙脫開,焦率微微一低頭,就著她剛才吃過的東西咬過去:“你晚上不要吃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不容易消化,我替你解決。”
對面還有個大活人,魏落難得紅了臉,解釋:“我剛從實驗室出來,也是和師兄過來吃點東西。”
“師兄好。”焦率特別有禮貌地喊了一聲。
兩個男人視線交流碰撞,表面上相安無事,最后還是師兄敗下陣,丟下一句“我先回去了”,就自己走了。
對方一走,焦率就開始轉變為撒潑打滾的模式,觍著一張臉,活像二哈附體:“要抱抱。”
說著,他就要向她的面前湊,她眼明手快,一只手抵住對方的胸口,義正詞嚴地說:“大庭廣眾之下摟摟抱抱有傷風俗。”
焦率好似沒聽見,直接向前一步,以一個擁抱的姿勢,將頭搭在了魏落的肩膀上。
“好氣啊。”
聲音無限委屈,魏落就有些心疼,不僅不好意思推開人,還順著他問:“氣什么?”
“就亂想一些事情。比如,剛才那人是誰,和你什么關系呀。越想越氣,現在飯也不想吃了。”
小孩子氣的幼稚讓魏落覺得好笑:“都說了是師兄呀!你氣什么,你氣球做的?”
“對,麻煩牽好繩子了。不然,哪一天我膨脹了,就飛走了。”
埋在肩膀上的人說話的聲音悶悶的,卻很清晰,魏落壓抑了好幾天的不痛快突然在那一瞬間煙消云散了。
五
焦率給魏落準備了個驚喜,為此,他早早就去接人,領著人七拐八拐地進了一條未開放的商業街的一家店鋪。
內部還沒裝修,一片空曠,魏落四處轉悠一遍后,不確定地問:“這不會是你的店吧?你又要賣什么?”
“火鍋店。”焦率說。
“不賣按摩儀?”魏落笑他。
焦率誠懇地點頭:“主要你不喜歡。”
魏落心里一動,卻嘴硬:“我喜歡什么重要嗎?”
“重要。”焦率非常認真地說,“我的愿望就是在你家周圍開滿火鍋店,這樣你無論去哪一家,都有我。”
魏落想起此人前幾天玩失蹤的罪惡行徑,問:“你這幾天就在忙這個?”
“對。”
“沒看出來你還是個寶藏男孩,就沒有你不會的事情。”魏落是真心實意地夸人。
“有。”焦率笑意盈盈,擺出一副受教的姿態,“我不太會談戀愛,落落姐,你能不能教教我?”
他又是這樣,步步緊逼。然而,這次魏落沒有躲避,她往后退兩步,坐在了桌子上,對他鉤鉤手:“和我在一起可是天天吃火鍋,上次那樣被辣成香腸嘴還跑三次廁所可是不行的。”
焦率走過去:“但我會努力適應。”
他已經離魏落非常近了,雙手出其不意地搭在桌子上,整個人將她圈在懷里。
“定海神針”還真是把心里攪得天翻地覆,魏落感到心快從胸腔里跳出來,還好突然一陣震動聲解救了她。
“你手機響了,快接電話。”
“不想接。多響一會兒就不響了。”焦率言簡意賅地說。
魏落有些無語,以一個摟抱的姿勢從他的口袋里拿出手機,替他接通,放在了耳邊。
魏落耳朵厲害,一下子就聽見那邊的女孩子焦灼的聲音:“學長,你在哪里?”
掛了電話,魏落就拿一雙大眼瞅著焦率,嘴上卻很倔強地不肯開口。
焦率心下好笑,坦白從寬:“一個認識的學妹,找我幫忙。她把借來的相機給弄丟了。”
“嘖,這種事找你也沒用吧,怕是對你有意思吧?”魏落覺得自己從頭到腳都是酸溜溜的。
“嗯。”焦率竟然坦誠地點頭,“我知道,她以前對我表白過。”
魏落沒想到他那么坦誠,愣了一下,沒接上話。
焦率就走過去拍拍她的頭,說:“人遇到什么事情或是困難,第一反應都是想要去找值得信任的人。她要來找我幫忙,我會去,但是,落落,我會帶你一起去。”
他頓了頓,面對面認真地瞧著魏落:“其實,有些事,我不說,你永遠以為我在開玩笑。就像開火鍋店一樣,因為你喜歡,所以我想要去做,并且告訴你。我很想問問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
好長的一段話,魏落聽得一字不落,不知怎的,思緒有些縹緲。大概有些事情,你點一點頭,就會擁有另外一個世界了吧。
他們匆匆回到學校,小學妹已經等在門口。看到焦率,她激動得仿佛要掉下眼淚。
魏落一看見她就認出是上次看見的那位。對方尤其依賴的模樣讓魏落很吃味,直接伸手和焦率十指相扣。
焦率卻好似一無所知,和小學妹說著相機的事。
丟失的相機最終在保衛處找到。原來,下午保安大叔去那邊掛橫幅的時候,看到相機放在角落里,當時并沒有別人,于是直接將東西順手牽羊了。
并沒有聲張,焦率將東西還給學妹。
小學妹喜極而泣,對著焦率瘋狂道謝,一轉頭看到從未見過的魏落,猶豫了一下說:“謝謝學姐。”
焦率在那瞬間處之泰然地拉著魏落的手:“這可不是你學姐,你應該喊‘學嫂。謝意我們收到了,下回要注意了。”
柔軟的雙手緊扣在一起,忽然升騰的熱度一直從手心蔓延到身體的每一個角落,最后匯集到心臟,一擊斃命。
終
徐嘉葦正上班時,接到醫院的電話,懸著一顆心就急匆匆地跑去醫院。一進病房,她就感受到一陣春暖花開的熱戀氣息,相鄰床鋪的焦率和魏落對視的瞬間有一條線交纏在一起。
單身狗徐嘉葦受到暴擊,又默默地退出病房,去解決剩下的事。
偷拿相機的保安被同事舉報,被學校辭退。但是,他把這筆賬算在了魏落和焦率的身上,摸黑提著棍子在馬路邊就把人給打了。
住院一個星期,兩人同時出院了。焦率去樓下辦出院手續時,徐嘉葦就問正在收拾東西的魏落:“你不是不談戀愛?怎么看上我小外甥了?就因為他不要命似的把你護住了?”
魏落手不停,聲音卻倏忽間變得溫柔:“可能是因為他是個特別有擔當的男孩子,比我周圍的人都要好。我本來不愿意去看世界,但是有一天碰到他了,他牽起我的手,讓我覺得世界很美好。”
焦率回到病房,魏落正在玩手機,她一抬頭,看見人就笑了出來,滿眼笑意團簇,濃烈熾熱:“可算解放了,我想吃比薩,想吃火鍋,想吃串串,想吃燒烤。”
“不可以,太辣了,你才剛出院。”焦率義正詞嚴道。
“我突然不是很喜歡你了。”魏落簡直就像個小孩,驚呆了徐嘉葦,然而,下一秒她聽了焦率的話后,更是覺得天地崩塌般震驚。
“那點鴛鴦鍋。不知道為什么,我今天特別想吃火鍋。”焦率說。
編輯/叉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