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文剛
【關鍵詞】中東歐;政黨政治;民粹主義;反建制;極化政治
【DOI】10.19422/j.cnki.ddsj.2020.04.005
近年來,在多重危機的沖擊和影響下,歐洲政治社會日益充滿不確定性。受其影響,中東歐的民粹主義力量迅速崛起,打破了傳統的政黨格局。與此同時,政治社會環境不時充斥著反建制話語,體現出極化特征。如匈牙利青年民主主義者聯盟(以下簡稱“青民盟”)主席歐爾班·維克托、波蘭法律與公正黨主席雅羅斯瓦夫·卡欽斯基等政黨領袖的行為屢屢引起歐盟的高度關注,已成為政黨政治現象學研究的經典案例。綜合來看,中東歐政黨政治愈發體現出鮮明的地域特征。本文旨在梳理近幾年中東歐政黨政治發展呈現的新變化,探究這些變化背后的深層次原因,揭示其產生的影響并展望未來走勢。
一、政黨格局:左翼政黨生存空間遭到進一步壓縮,中右翼政黨占據絕對優勢
在中東歐政黨格局中,左翼與右翼二分法是傳統上認知政黨力量對比的基本劃分。經過東歐劇變30年來的轉型與發展,左翼與右翼之間已經從最初的攻守輪換,逐漸演化為“左弱右強”的失衡狀態。從新近一輪國內選舉結果看,中東歐各國左翼衰微的趨向進一步加劇。具體表現為與此前相比,左翼政黨的得票率和席位數不斷下降,左翼政府大大減少且分化組合的頻次有所增加,甚至某些長期執政的左翼政黨也在選舉中失利,典型的如斯洛伐克方向黨在2020年議會選舉中失去執政地位,打破了左翼政黨在斯洛伐克長期執政的規律。目前中東歐國家中僅有阿爾巴尼亞、北馬其頓、黑山三國的左翼政黨(具體為阿爾巴尼亞社會黨、北馬其頓社會民主聯盟、黑山社會主義者民主黨)尚在執政,其他中東歐國家均為中右翼政黨掌權。作為中東歐國家議會選舉的晴雨表,2019年歐洲議會選舉中各國政黨的表現基本上驗證或者預演了各國內部的力量態勢。選舉結果表明,中東歐國家的左翼政黨遭受重挫,而奉行民族主義、民粹主義及疑歐主義的右翼政黨正強力躍升,如波蘭、匈牙利的右翼政黨在歐洲議會選舉中均獲得各自國家一半以上席位;在羅馬尼亞,傳統左翼、執政黨社會民主黨卻以1席之差落敗于最大反對黨國家自由黨,創下10年來的最差成績。2019年10月,羅馬尼亞社會民主黨政府因在議會不信任投票中失利下臺,國家自由黨隨后組建了以奧爾班為總理的少數派右翼政府,社會民主黨的發展前景不容樂觀。而北馬其頓、阿爾巴尼亞、黑山三個西巴爾干國家受限于非歐盟成員國的身份,其左翼政黨的表現已無力改變整個中東歐地區政黨格局“左弱右強”的基本盤。
二、政治系統:因執政黨在司法領域推行“再制度化”導致權力制衡出現偏斜
東歐劇變后,中東歐政黨政治轉型與發展是以三權分立、多黨競爭、自由選舉為制度前提、目標和保障的,這成為中東歐國家回歸歐洲、效仿西方政黨制度的普遍路徑選擇。然而,近年來中東歐地區在涉及政黨的相關領域漸次出現了一些新的政治改革動向,其中波蘭等國執政黨進行的司法改革最為典型。這些國家的執政黨巧用規則政治、執政資源和議會優勢,先后對法官任命、憲法法院、憲法修正案、司法權限等進行改革。起始于2015年的波蘭憲法法院改革以及之后的一系列司法改革均由法律與公正黨政府持續力推與主導,尤其是成立負責任命法官的國家司法委員會、強迫最高法院法官提前退休等舉措,強化了行政權力,進而導致總統、議會、政府與最高法院之間,執政黨與反對黨,歐盟與波蘭之間出現嚴重分歧與對立。2019年12月20日,《波蘭司法紀律小組法》經眾議院批準通過,該法案授權波蘭最高法院紀律分庭有獨立的懲處權,規定凡有從事“政治活動”嫌疑的法官,將面臨罰款、減薪或終止其職務的懲處。[1]這些改革加強了政府對司法系統的鉗制。匈牙利《基本法》(匈牙利憲法)自2011年4月25日頒布以來,已先后進行七次修正,其中2018年第七次修正案規定設立行政法院以“審理與公共行政有關的法律爭議和法律中確定的其他案件”,專門負責審理與選舉法、游行示威和貪污等相關的敏感案件。而阿爾巴尼亞社會黨政府主導的憲法改革直接導致該國最高法院和憲法法院的大多數法官被解雇,造成兩院近兩年形同虛設的“怪象”。上述改革表明,部分中東歐國家執政黨正試圖對改革后的司法系統施加控制,逐步打破此前三權之間相互制衡的狀態。
三、政黨政府:院外抗議政治嚴重影響了政黨政府的穩定性
近年來,中東歐國家的院外抗議政治呈現高頻次和普遍性的趨勢,嚴重影響政府內閣的存續、政黨政府的穩定和政府官員的形象。從抗議目標來看,中東歐院外抗議政治主要集中在懲治腐敗、重大刑事案件、政府高官和新法律的頒布等幾種情況。其中最典型的是羅馬尼亞、斯洛伐克、阿爾巴尼亞等國。據統計,從2012—2018年,羅馬尼亞針對腐敗的抗議活動呈現頻發、多發態勢,并先后導致立法提議被廢止、政府高官辭職、兩任政府倒臺(博克政府和蓬塔政府)。抗議人數也從2012年的幾千人到后來的數十萬人不等,2017年竟然達到60萬人的新峰值。[2]在斯洛伐克,2018年2月發生的記者揚·庫恰克及其未婚妻遇害事件牽扯出高層政要腐敗,從而引發民眾大規模抗議,時任總理羅伯特·菲佐被迫辭職,而在這場示威中表現矚目的蘇珊娜·恰普托娃則于2019年3月成功當選斯洛伐克總統。同樣,由于多起腐敗案件被曝光,自2017年9月阿爾巴尼亞社會黨政府成立以來,反對派多次通過集體缺席議會等形式進行非正式抵制,并舉行議會外的游行示威,長期向執政當局施壓。在2019年6月30日舉行的全國地方選舉中,兩個主要反對黨——阿爾巴尼亞民主黨和爭取一體化社會運動拒絕參選,這是該國實行多黨選舉以來首次遭遇抵制。在保加利亞、捷克、塞爾維亞、克羅地亞等國,因特殊議題引發的針對政黨領袖或政府高官的抗議呈現出時間久、規模大的特點。如2019年6月23日,捷克再次發生針對總理巴比什刑事指控和涉嫌欺詐的抗議活動,約有25萬人參加,這是自東歐劇變以來該國最大的一次集會。[3]在克羅地亞,退伍軍人因對政府官員不滿而發起的“帳篷抗議”活動從2014年10月持續到2016年4月,長達555天。因議會通過或頒布法律而引發的抗議主要集中在波蘭、匈牙利、黑山等國。波蘭法律與公正黨自2015年執政以來,幾乎每次修改法律都會引發民眾上街游行示威。在匈牙利,2018年12月12日《勞動法修正案》在議會通過后,萬余民眾涌上街頭抗議這部被稱為“奴隸法”的爭議性法律。黑山從2019年12月下旬開始的社會抗議則將矛頭指向了《宗教信仰自由和宗教團體的法律地位法案》,至今仍未完全平息。
四、政治溝通:媒體政治化成為中東歐政黨政治的獨特現象
以執政黨利用立法優勢和行政權力干涉媒體自由、媒體大亨涉足政界以及政黨間的媒體戰為特征的媒體政治化現象,在中東歐大量出現。其中,匈牙利的相關改革率先在中東歐掀起波瀾。2011年7月1日生效的《大眾媒體法案》和《出版自由法案》遭到匈牙利國內外廣泛批評。匈牙利基于這兩項法案組建了全國媒體委員會,其成員均由執政的青民盟任命,任期長達9年。[4]至今,匈牙利的媒體動向還都受到歐盟各方關注。與之相似,阿爾巴尼亞社會黨政府2019年12月18日通過了《反誹謗法》,賦予阿爾巴尼亞視聽媒體管理局懲罰記者的權限,以規范在線媒體市場,監管在線媒體和新聞工作者,并有權屏蔽、刪除媒體傳播的含有“誹謗”的內容。此項改革引發反對黨的強烈反對和抗議者們的不斷示威。[5]而媒體大亨轉行進入政界則在捷克、保加利亞、波黑等國表現最為明顯。捷克現任總理巴比什此前是捷克政黨“阿諾運動”領導人,也是該國最富有的商人之一,其名下擁有該國第二大媒體公司MAFRA。保加利亞“爭取權利與自由運動”的重要成員德梁·佩耶夫斯基則是“保加利亞毫無爭議的媒體大亨”,其創建的新保加利亞媒體集團控制著全國將近80%的印刷媒體,還控制或影響著許多其他地方媒體和網站。波黑“爭取美好未來聯盟”主席拉東契奇是波斯尼亞主要報紙Dnevni Avaz的持有者,2012—2014年曾擔任波黑安全部部長。另外,政黨之間的媒體戰也愈演愈烈。波蘭法律與公正黨傾向于控制和改造公共媒體,與倡導相對寬松媒體環境的最大反對黨公民綱領黨理念相悖。2019年1月13日,波蘭格但斯克市市長帕維爾?阿達莫維奇遇刺身亡。因阿達莫維奇此前是公民綱領黨的重要成員,在任市長期間雖為獨立議員,卻一直得到公民綱領黨的支持,在難民立場上同法律與公正黨的主張完全相左,其支持者認為執政黨控制的“公共媒體在2018年向阿達莫維奇投放了將近1800條負面新聞報道”[6],對其進行政治抹黑,方才導致其遭到仇視難民的極端分子行刺。
五、政黨領袖:克里斯瑪型領袖與政治素人成為“政治風尚”
隨著中東歐政黨政治官僚化和“技術治國論”的不斷深入,政黨領袖群體出現兩種傾向,一是出現了一批獨領風騷的克里斯瑪型政黨領袖(Charismatic Leadership),比如波蘭的卡欽斯基和匈牙利的歐爾班。這兩位政黨領袖黨內威望較高,行事風格高調,如同政治偶像般吸引了大批追隨者。斯洛文尼亞總理亞內茲·揚沙此前為尋求第三任期,曾特意邀請歐爾班在其競選現場助選。二是斯洛文尼亞、斯洛伐克、立陶宛等國的行業精英、政治素人則在政壇中表現突出。比如斯洛文尼亞“馬里安·沙雷茨清單”的創始人兼主席馬里安·沙雷茨,進入政壇前是斯國內知名的政治諷刺喜劇演員,2010年參加地方選舉后出任卡姆尼克市市長(2010—2018年連續兩任),2018年議會選舉后被選為政府總理(2020年1月27日辭職),成為斯引人矚目的“政治明星”。“積極的斯洛文尼亞”黨創始人兼主席佐蘭·揚科維奇是著名的跨國零售企業墨卡托(Mercator)的總裁,2006年10月至2011年12月曾任斯首都盧布爾雅那市市長,是二戰以來該市唯一一位任期過兩屆的市長。中東歐政治素人的大量出現,一方面反映出“旋轉門”機制在該地區的日益成熟,另一方面也反映出民眾對官僚政治的不信任感上升,開始將希望寄托在“技術治國論”專家身上。
無論是對以加入歐盟為目標的西巴爾干國家而言,還是對已經加入歐盟的部分中東歐成員國來說,歐債危機、難民危機以及英國“脫歐”帶來的問題都是考驗這些國家政治、經濟和社會治理能力的重大事件。在應對過程中,中東歐國家政黨圍繞這些問題作出適應性調整,但調整同時又帶來諸多新變數。就其成因而言,主要有以下幾點。
第一,政黨政治碎片化、政黨類型多樣化與政治訴求多元化疊加,導致政黨與選民關系易變。近年來,中東歐地區政黨政治碎片化,不單純是體現在政黨數量上,而更多體現在政黨結盟上的失序,即政黨之間的策略合作超越了意識形態的分歧,具體表現為兩種模式,即選舉前的“大聯盟”政黨和選舉后的“大聯合”政府。比如2019年歐洲議會選舉中的波蘭就是一個典型案例,最大的反對黨公民綱領黨是右翼政黨,但其組建參選的“歐洲聯合”則集齊了民主左翼聯盟、綠黨、農民黨等中左政黨。如此“注重選舉戰術”的結盟導致政黨與選民關系易變,選民對政黨的忠誠度下降。在捷克,社會民主黨僅獲4%的選票,未能超過選舉門檻而成為最大的輸家,究其原因在于該黨加入了有爭議的巴比什聯合政府,引發選民疏離,而歐洲議會選舉不過是給了選民們懲罰性投票的機會。
第二,中東歐極化的政治社會環境導致民粹主義崛起,進而促使反建制傾向在該地區蔓延。近年來,受中東歐各國的深入轉型以及歐洲多重危機的影響,中東歐國家民眾經濟上的不滿足、政治上的不信任、社會上的不滿意、外交上的不安全逐步導致政治社會環境的極化。在經濟上,中東歐各國與西歐國家經濟社會發展水平之間的差距客觀存在,而歐債危機再次激化了中東歐與西歐之間的矛盾,使經濟民族主義和保護主義在中東歐地區不同程度地復蘇與盛行。凡是打著“保衛民族經濟”旗號的政黨都深受歡迎,如匈牙利青民盟、波蘭法律與公正黨等。在政治上,頻頻曝光的腐敗事件時常牽涉部分政黨精英,加劇民眾對政治的信任危機,使得“反精英”成為促成民粹主義政黨崛起的主要因素。民眾開始跳脫非左即右的選項思維,轉而選擇更為激進的民粹主義政黨。在社會上,民眾對傳統政黨動輒削減福利、實施財政緊縮的老套政策不滿,轉而支持承諾更優質的社會福利、更寬松的財政擴張政策的政黨,如波蘭法律與公正黨的“家庭500+”政策一直是其穩定選民、連續執政的一張王牌。[7]在外交上,由于歐盟與中東歐成員國之間在難民攤派與安置上存在分歧,為了安撫對難民問題深感憂慮的國內民眾,一部分疑歐主義政黨以主權安全、邊界安全和社會安全為由,刻意拉開歐盟與中東歐成員國間的距離,導致“疑歐派”與“挺歐派”政黨之間的尖銳對立。正是由于以上環境的變化,民粹主義政治力量從弱變強、由小變大,并推動反建制由話語向行動轉變。而這些政黨執政后,確實表現出不同于以往建制派政黨,也不同于其他西歐國家同行的“做派”,進行了一系列“大刀闊斧”的改革嘗試,如司法和媒體領域的改革就是反建制行為的具體體現。
第三,中東歐成員國與歐盟之間的博弈始終受到民族主義與本土主義兩種政治傾向的影響,導致強硬疑歐的極右翼政黨領袖在地區內擁有一定的政治市場。中東歐國家加入歐盟后,在多重危機與“多速歐洲”影響下,部分成員國相繼就難民安置、司法改革、媒體改革等具體問題與歐盟產生分歧。在權力和實力非對稱的情況下,一方面,更好維護國家利益、回應國內選民的議題關切、讓國內民眾享有加入歐盟后實實在在的獲得感,成為中東歐成員國各執政黨面臨的首要問題;另一方面,成員國的地位決定了其必須服從歐盟的政策指令,在歐盟的制度框架內規約自己的權利和義務,這也是各執政黨無法擺脫的命題。正是基于這樣的國內外政治環境,中東歐國家陷入了新的矛盾困境,具有民族主義傾向的民粹主義政黨和具有本土主義傾向的極右翼政黨同時并存,而本土主義者更趨于保守,更強調排他性。于是,持有民粹主義立場的政黨在維護國家主權利益的前提下,盡力平衡兩者關系,而持有強硬立場的極右翼政黨則過分強調國家主權利益。以斯洛伐克“我們的斯洛伐克—人民黨”為例,該黨自成立以來堅持反羅姆人、反難民、反歐元、反北約的本土主義傾向,特別強調本國利益的極端重要性,屬于典型的極右翼政黨。該黨在2020年斯洛伐克議會選舉中獲得17個席位,位居第三,說明其在國內擁有一定民眾基礎和較強號召力。
當前中東歐政黨政治的新變化正在塑造這些國家新的政治生態。綜合來看,這些新變化既受到多種政治思潮與政治傾向的影響,也表現出不同于以往、迥異于西歐的政黨政治新趨勢。
第一,中東歐國家的新型政黨大多呈現出極端主義、激進主義和民粹主義交織與合流的傾向。政黨政治發展演變催生了各種新型政黨,其中具有極端主義、激進主義和民粹主義傾向的政黨近年來頻頻出現。從民主與三者關系上看,極端主義拒斥民主,激進主義質疑民主但不尋求替代,民粹主義持有基本的民主立場但是強調民主的工具性。[8]從可接受度看,民粹主義政黨易被大眾認可,處于制度約束和可控的范圍內,但是激進主義和極端主義政黨則引起國內外高度警惕。中東歐地區極右翼政黨的極端民族主義、本土主義、極端種族主義、排外主義等特征已經引起歐盟的高度關注。比如愛沙尼亞保守人民黨以反歐盟、反移民、反同性戀、反女權主義著稱,曾經政治存在感極低,但是2019年國內議會選舉后該黨成功加入三黨聯合政府。[9]在波蘭,以極右翼民族運動黨為核心的同盟黨在2019年議會選舉中,首次得到5個席位。顯然,目前中東歐極右翼力量的發展處于進階狀態。
第二,邊緣性政黨與主流政黨之間從話語借鑒發展到角色互換的可能性增大。長期以來,邊緣性政黨聚焦于邊緣性問題,如少數族裔群體、宗教、性少數群體、知識產權、綠色環保等,其關注議題較為單一,選民較為固定,具有壟斷話語和利益代言的雙重身份。一些邊緣性問題可被主流政黨借鑒至主流政治話語,但邊緣性政黨卻無緣進入議會。比如羅馬尼亞達恩·迪亞科內斯庫人民黨曾經提出“猶太人離散問題”,雖然該黨后來在組織上不復存在,但其支持的“猶太人回歸家園”成為其他主流政黨競相關注的議題。綠黨是中東歐另一類型的邊緣性政黨。中東歐國家的綠色政黨雖在2019年歐洲議會選舉中成績不佳,但之后,波蘭綠黨、春天黨等將視線投向全球氣候議題,并積極組織數千人參與全球氣候大罷工。捷克海盜黨已向歐洲議會綠黨黨團輸送三位議員。而在斯洛伐克,環保律師蘇珊娜·恰普托娃在獲得2016年戈德曼環境獎(被稱為“綠色諾貝爾獎”)后,于2017年12月參與創建了持有環保主義立場的進步斯洛伐克運動。2019年3月,恰普托娃當選斯洛伐克歷史上首位女總統。同樣,在保加利亞、匈牙利、克羅地亞、北馬其頓等國,綠色政黨也日漸活躍。這些顯著的變化和成就極大地鼓舞了中東歐地區的綠色政黨,未來不排除綠色政黨左右各國政治議題并一躍成為主流政黨的可能性。
第三,極化的政治社會環境將持續影響未來的政治生態。中東歐國家在過去30年中,相繼進行了所謂的市場化、民主化和歐洲化,各國的政治社會環境發生了巨大變化。尤其最近幾年,中東歐國家面臨的經濟社會發展問題越來越多、越來越突出,如社會保障、難民安置、就業、宗教價值觀、邊緣少數群體、少數民族以及與歐盟間的關系等一直未能得到有效解決。為此,越來越“標新立異”的政治理念不斷挑戰傳統的政治底線,極化的政治社會環境業已形成。民粹主義、極右翼政黨的數量在增加、影響力在擴大,即是其具體體現。從目前種種跡象可以看出,中東歐政治社會極化的趨勢短期內不會消退。波蘭、匈牙利、捷克、塞爾維亞、羅馬尼亞和保加利亞等國,仍會陸續頒布或者實施有別于西歐的法律或政策,而歐盟依然會采取各種措施規制中東歐國家。可以預見,建制與反建制的各方力量會更加活躍在各國政黨政治生態中。只要各國經濟社會發展問題未得到妥善解決,這種極化的政治社會環境就可能持續存在并反過來影響未來的政治生態。
(作者系西安外國語大學國際關系學院副教授、
波蘭研究中心主任)
(責任編輯:李瑞蔚)
[1] Natalia Ojewska, “Polish Parliament Backs Judicial Bill Opposed by EU”, https://www.wsj.com/articles/polish-parliament-backs-judicial-bill-opposed-by-eu-11576881262.
[2] Luiza Ilie and Sinisa Dragin, “Thousands Rally in Romania on Anniversary of Violent Protest”, Reuters, August 11, 2019.
[3] Michael Kahn, “Czechs Demand PM Babis Quit in Biggest Protest Since Communist Era”, https://www.reuters.com/article/us-czech-protests-idUSKCN1TO0NI.
[4] “Hungary: Media Freedom Under Threat”, https://www.hrw.org/news/2012/02/16/hungary-media-freedom-under-threat#.
[5] Gjergj Erebara, “Albania Approves Controversial Media Laws Despite Bitter Protests”, https://balkaninsight.com/2019/12/18/albania-approves-controversial-media-laws-amidst-protests/.
[6] “Polands State Media Is Governments Biggest Booster Before Election”, https://www.nytimes.com/2019/10/11/world/europe/poland-election-state-television-tvp.html.
[7] “家庭500+”政策于 2016 年 4 月 1 日正式實施。根據該政策,政府向每個家庭的第二個及以后每個子女(不論家庭收入)以及月收入不超過800茲羅提的家庭中所有子女(即使只有一個子女)提供每月 500 茲羅提的補助。從2019年7月1日起,所有波蘭兒童(18歲以下)均有權享受“家庭500+”福利,無論其父母的收入如何。參見:“Family 500+ Programme”, https://www.gov.pl/web/family/family-500-programme。
[8] Havlík, Vlastimil a Věra Stojarová, “Different Faces of Illiberal Party Politics in Centraland Eastern Europe”, in Magdalena Solska, Florian Bieber and Dane Taleski, Illiberal and Authoritarian Tendencies in Central, Southeastern and Eastern Europe, Bern: Peter Lang, 2018, p.314.
[9] Evan Gershkovich, “Estonia Joins The Far Right Club”, https://www.politico.eu/article/estonia-tallinn-joins-the-far-right-club-martin-helme-mart-helme-kersti-kaljulaid-populis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