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恒全,陳 純,張陳俊
(1.河海大學商學院,江蘇 南京 211100; 2.河海大學企業管理學院,江蘇 常州 213022)
近年來,隨著城鎮化進程中生產要素快速集聚和產業迅速增長,水資源短缺、水環境污染已經成為環境資源領域的一大熱點問題[1]。目前學術界對經濟增長和水資源消耗關系研究大致分為兩類:①構建模型說明兩者間存在一定關系,通過建立環境庫茲涅茨曲線[2]、VAR模型等定性描述不同地區用水量與經濟增長的關系[3-4];②采用LMDI、空間計量等方法從多個角度對用水量變化進行分解,研究經濟增長、人口分布、用水強度、技術進步[5-8]等對中國各地區用水量變化的影響。
在脫鉤領域,國外學者對脫鉤理論的應用較為成熟[9-10],國內主要從環境資源角度探討與經濟發展的脫鉤狀態[11-13]。脫鉤在用水量與經濟發展領域研究較少,2011年汪奎等[14]首次將脫鉤概念引入水資源利用與經濟增長中,在此之后學者們結合工業用水、水環境壓力與城鎮化、經濟增長展開脫鉤研究[15]。在區域用水脫鉤方面研究了淮河流域水環境優化、長江經濟帶工業水環境脫鉤發展狀況與趨勢[16-17]等。
從現有的研究來看,仍存留一些問題有待解決:①現有的經濟增長與用水量脫鉤分析主要集中于研究單一時期單個區域范圍的脫鉤狀態,還未發現基于兩個時期對長江經濟帶經濟增長與用水量的脫鉤比較分析。②國內外現有的經濟增長對用水量脫鉤研究主要聚集分析兩者間的脫鉤狀態變化[17-18],而研究影響脫鉤狀態變化因子分析的文獻較少。
本文采用LMDI-Tapio兩階段方法(LMDI指對數指標分解法、Tapio指Tapio脫鉤模型),分析長江經濟帶經濟增長與用水量脫鉤狀態變化,在此基礎上從強度脫鉤、結構脫鉤、收入脫鉤以及人口脫鉤四方面進行脫鉤因素分解,通過對比兩個時期找出脫鉤主導因素,以期為長江經濟帶資源與環境均衡發展提供理論支持和政策建議。
1.1.1LMDI對數指標分解方法
從現有研究來看,用水量變化的主要影響因素可以歸納為經濟增長、產業結構調整及技術進步,運用LMDI方法將長江經濟帶用水量(W)變化分解為產業用水量、產業增加值、地區生產總值及人口數的表達式:
(1)

(2)
其中Ii=Wi/GiSi=Gi/GInc=G/P
式中:Ii為產業用水量與產業增加值的比值;Si為產業增加值與地區生產總值的比值;Inc為地區生產總值與人口數的比值。用水量ΔW=Wt-W0在時間從0到t的分解結果如下:
ΔW=ΔWI+ΔWS+ΔWInc+ΔWP
(3)

式中:ΔWI、ΔWS、ΔWInc、ΔWP分別為影響用水量變化的用水強度效應、產業結構效應、經濟收入效應及人口規模效應。
1.1.2Tapio脫鉤指標法
構建長江經濟帶經濟增長與用水量之間的脫鉤關系:
(4)
式中:D(W,QGDP)為國內生產總值與用水量之間的脫鉤彈性;ΔW為W消耗量的變化量;ΔQGDP為區域生產總值的變化量。表1為8種脫鉤類型的判斷準則,準則中的判斷閾值0.8和1.2是經驗值。

表1 脫鉤狀態與脫鉤指數對應關系
(5)
D(W,QGDP)=DI+DS+DInc+DP
式中:DI為強度脫鉤影響因子;DS為結構脫鉤影響因子;DInc為收入脫鉤影響因子;DP為人口脫鉤影響因子。
本文人口指標來源于《中國統計年鑒》中常住人口指標;產值指標來源于《中國統計年鑒》長江經濟帶產值,為消除價格因素的影響,長江經濟帶三次產業增加值均按照2000年不變價格進行調整;用水量指標來源于《中國水資源公報》。
長江經濟帶總用水量和人均GDP變化如圖1所示。“十一五”時期人均GDP由1.4萬元/人上升至2.25萬元/人,年均增長率為12.30%。用水總量由2 407.23億m3逐漸上升至2 562.78億m3。“十二五”時期人均GDP由2.51萬元/人上升至3.52萬元/人,年均增長率為9.40%。“十二五”時期用水量呈現波動變化,在2014年達最低2 577.71億m3,在2015年又出現小幅度上升。“十二五”時期用水量得到一定的緩解,但仍不穩定。

圖1 “十一五”和“十二五”時期長江經濟帶用水總量和人均GDP變化
首先從整體角度觀測長江經濟帶經濟增長對用水量的脫鉤狀態,如表2所示。
對長江經濟帶整體而言,其經濟增長與用水量的脫鉤經歷了強、弱脫鉤兩個狀態,呈現不規則變化。“十一五”期間均處于弱脫鉤狀態,隨著時間的推移,強脫鉤狀態呈現年份逐漸增多,說明長江經濟帶各省逐漸由“全速發展經濟”向“加強管理、促進節約用水”轉變。

表2 2006—2015年長江經濟帶經濟增長對用水量的脫鉤狀態
對長江經濟帶三大區域而言,長江三角洲經濟區有4個時間段處于強脫鉤狀態,且“十二五”期間基本處于強脫鉤狀態;長江中游經濟區有3個時間段處于強脫鉤狀態,且與長江三角洲經濟區時間段重合,這在一定程度上表明長江三角洲及長江中游經濟區在探索實現經濟增長與用水量脫鉤過程中較為一致;長江上游經濟區有3個時間段處于強脫鉤狀態,在2010—2011年出現強脫鉤狀態,在2014—2015年出現弱脫鉤狀態,說明還存在一定程度的不穩定性。
對長江經濟帶11個省市級而言,兩個時期經濟增長與用水量脫鉤關系如表3所示。
“十一五”期間,整體來看,長江經濟帶經濟增長對用水量存在強、弱脫鉤兩種脫鉤狀態,大部分集中于弱脫鉤狀態,即用水量隨著長江經濟帶經濟增長而增加。浙江、湖南、云南3省處于強脫鉤狀態,占長江經濟帶全部省市數量的27.27%,其余8省市均處于弱脫鉤狀態。從各個階段看,隨著時間的推移,上海、江蘇、浙江3省市均經歷了由“弱-強-弱”的脫鉤狀態,安徽省則經歷了強-增長連接-弱的變化過程,重慶始終保持弱脫鉤的增長態勢。總體而言,“十一五”期間長江經濟帶各省市雖處于弱脫鉤的良好態勢,但發展經濟的同時還未嚴格控制用水量消耗,未達到經濟與資源的均衡發展。
“十二五”期間,整體來看,長江經濟帶經濟增長對用水量存在強、弱脫鉤兩種脫鉤狀態,其中,上海、浙江、安徽、江西、重慶5省市處于強脫鉤狀態,占長江經濟帶全部省市數量的45.5%,其余6省處于弱脫鉤狀態。從各個階段看,上海、浙江、江西3省市在“十二五”期間保持著強脫鉤的良好態勢,安徽、重慶兩省市則經歷了“強-弱-強”的脫鉤狀態,而在2014—2015年期間四川省農業、工業及生活用水均有所增加,導致當年出現擴張負脫鉤的狀態。總體而言,“十二五”期間長江三角洲、長江中游經濟區經濟增長與用水量呈現強脫鉤狀態,長江上游經濟區呈現弱脫鉤狀態,最終使得“十二五”時期長江經濟帶處于最理想的強脫鉤狀態。
“十一五”時期和“十二五”時期長江經濟帶各省經濟增長對用水量脫鉤驅動因素如表4所示,表中主要促進(抑制)因素指促進(抑制)經濟增長對用水量脫鉤的主要因素,*表示該因素作用最強,即為脫鉤主導因素。
“十一五”時期長江經濟帶及三大經濟區經濟增長與用水量總脫鉤指數均為正。對11省市而言,僅浙江及湖南兩省總脫鉤指數為負,其他均為正。在脫鉤四大驅動因素中,除江西省經濟增長對用水量脫鉤的主要促進因素是結構因子以外,其他省市均為強度因子,各省市主要抑制因素均為收入因子,人口因子的影響較微弱。對于脫鉤主導因素而言,除上海及重慶兩市為強度因子之外,其他省份均為收入因子。
“十二五”時期長江經濟帶、長江三角洲及長江中游經濟區經濟增長與用水量總脫鉤指數由正轉負。對11省市而言,上海、安徽、江西、重慶在“十二五”期間實現了經濟增長對用水量脫鉤由正向負的轉變。在脫鉤四大驅動因素中,各省經濟增長對用水量的主要促進、抑制因素依舊是強度因子和收入因子。值得注意的是江西省經濟增長對用水量脫鉤主要促進因素是由結構因子轉變為強度因子,結構因子較為穩定,但強度因子由作用0.28上升至0.68,說明該地區用水強度升級促進用水量達到強脫鉤狀態。對于脫鉤主導因素而言,與“十一五”時期保持一致,說明各省市脫鉤主導因素并未隨著時間推移、政策變化、產業結構轉型等發生變化。對比分析三大經濟區域發現,長江三角洲經濟區及長江中游經濟區總脫鉤指數實現由正轉負是強度因子脫鉤促進作用加強,長江上游經濟區總脫鉤指數維持正向是人口因子由促進脫鉤轉變為抑制脫鉤。強度因子促進脫鉤作用的加強使長江經濟帶經濟增長與用水量總脫鉤指數由正轉負,實現弱脫鉤向強脫鉤方向的轉變。長江經濟帶各省市經濟增長對用水量脫鉤因子分解如圖2所示。


(a) “十一五”時期(2006—2010年)

(b) “十二五”時期(2011—2015年)
從用水強度因子來看,“十一五”和“十二五”時期長江經濟帶各省市經濟增長對用水量的強度脫鉤因子均為負,用水強度因子是促進長江經濟帶各省市經濟增長對用水量脫鉤的主要因素。相比于“十一五”時期,除湖南、四川兩省外,“十二五”時期各省市經濟增長對用水量的強度脫鉤因子作用增強,說明這個時間段內各地重視水資源的價值,政府、企業與居民節水意識不斷提高,用水強度因子脫鉤促進作用有所加強。
從產業結構因子來看,“十一五”時期長江經濟帶各省市經濟增長對用水量的結構脫鉤因子均為負,產業結構因子是僅次于用水強度因子促進脫鉤的次要因素,推動長江經濟帶各省市經濟增長對用水量達到脫鉤狀態。“十二五”時期由于長江大保護的提出,各地政府加強了對企業水環境的嚴格監管。長江經濟帶各省市中除江蘇、江西、貴州、云南4省外,其余省市結構因子的負向作用進一步加強。
從經濟收入因子來看,2005—2015年間長江經濟帶省市經濟收入因子是抑制經濟增長對用水量脫鉤的主要原因。“十一五”和“十二五”時期長江經濟帶經濟快速發展,隨著我國經濟基數增大以及“金山銀山不如綠水青山”的口號的提出,長江經濟帶在“十二五”期間經濟增長乏力,5省市的收入因子相對于“十一五”時期也出現了一定程度的減弱。
從人口規模因子來看,長江經濟帶各省市經濟增長對用水量的人口脫鉤因子數值較小,其對經濟增長與用水量脫鉤的作用比較微弱。“十一五”時期,安徽、四川、貴州3省的人口因子為負,經濟發展不足導致人口外流;而上海、江蘇、浙江3省市的人口因子為正,人口流入抑制脫鉤,促進用水量的增長。到“十二五”時期,各省份人口因子由“十一五”時期的0.42降至0.06,地區間發展不均導致的人口流入流出現象得到緩解和控制。雖然長江經濟帶人口因子對脫鉤抑制作用隨著時間的變換逐漸加強,但是人口因子地區差趨于平穩將有利于區域整體的可持續發展。
在影響長江經濟帶經濟增長與用水量脫鉤狀態變化的4個驅動因素中,強度因子和收入因子是促進和抑制脫鉤的兩個主要因素,結構因子促進經濟增長對用水量達到脫鉤狀態,人口因子抑制經濟增長對用水量達到脫鉤狀態。在強度因子的主導作用下,長江經濟帶在“十一五”到“十二五”的過程中實現了從弱脫鉤到強脫鉤的理想狀態。
本文建立“十一五”和“十二五”時期長江經濟帶經濟增長對用水量脫鉤關系研究模型,在此基礎上,利用LMDI-Tapio兩階段方法探討影響脫鉤狀態的具體因素,得到以下結論。
a. 從時間層面看長江經濟帶經濟增長與用水量脫鉤狀態,整體脫鉤狀態隨時間發展逐漸改善。對比“十一五”和“十二五”兩個階段,長江經濟帶處于強脫鉤狀態的各省市比例由27.27%升至45.5%,長江三角洲、長江中游經濟區由弱脫鉤改變為強脫鉤狀態,長江上游經濟區則呈現穩定弱脫鉤狀態,長江經濟帶總體處于最理想的強脫鉤狀態,大部分地區開始重視資源與環境的平衡。
b. 從空間層面看長江經濟帶經濟增長與用水量脫鉤狀態,在“十一五”期間,長江經濟帶及各經濟區處于穩定弱脫鉤狀態,各省市脫鉤關系存在較大空間差異。浙江、湖南、云南3省處于強脫鉤狀態,其余8省均處于弱脫鉤狀態。在“十二五”期間,除長江上游經濟區外,長江經濟帶及各經濟區轉變至強脫鉤狀態。上海、安徽、江西、重慶等5個省份脫鉤狀態得到了明顯改善,
c. 對長江經濟帶經濟增長與用水量脫鉤變化驅動因素而言,在“十一五”期間,對長江經濟帶而言,四大因素貢獻率為:收入因子(51.46%)、強度因子(30.12%)、結構因子(16.45%)、人口因子(1.97%)。強度因子對三大經濟區脫鉤貢獻率接近,分別為長江上游經濟區(30.79%)、長江三角洲經濟區(29.93%)、長江中游經濟區(29.43%);結構因子對長江中游經濟區(16.95%)脫鉤影響最深遠;收入因子是長江上游經濟區(52.74%)脫鉤狀態的主導因素;人口因子對長江三角洲經濟區(4.23%)脫鉤抑制作用較強,但對長江上游經濟區(0.73%)抑制作用比較微弱。“十二五”期間,長江經濟帶四大因素貢獻率變為:收入因子(47.02%)、強度因子(35.93%)、結構因子(14.23%)、人口因子(2.81%)。強度因子對三大經濟區的脫鉤影響程度均上升至30%以上,其中長江三角洲經濟區(36.11%)影響最劇烈;結構因子的影響程度和“十一五”期間保持一致;三大經濟區收入因子對脫鉤的影響程度下降了3%~5%;人口因子對長江三角洲經濟區(2.68%)的影響程度明顯減弱,但對長江上游經濟區(2.84%)影響程度顯著上升。
a. 推動產業結構調整和堅持政策節水。通過對比兩個時期相關政策促進脫鉤進程,發現用水強度和產業結構是脫鉤促進因素。因此,應堅持政策節水,改善發展結構,提高用水效率。
b. 引導人口資源要素跨區域合理流動。收入增長和人口增長是脫鉤抑制因素,長江經濟帶要緩解和控制地區水環境承載力,控制發達地區發展速度,完善人口流失地區基礎設施建設,使地區人口因子差趨于平穩,促進區域整體可持續發展。
c. 關注用水強度及經濟收入因子脫鉤貢獻率。用水強度和經濟收入是脫鉤主導因素,應重點關注兩者的脫鉤貢獻情況。就3個經濟區而言,長江三角洲經濟區應繼續努力保持現有狀態,降低人口因子的脫鉤抑制作用;長江中游經濟區應增加強度因子的脫鉤促進作用;長江上游經濟區應減少收入因子的脫鉤抑制作用。有效促進經濟發展與用水量脫鉤,抑制用水量增長,實現強脫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