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陌生女人的來訪

希伯來大學經(jīng)濟學教授艾亞爾·溫特講過一個發(fā)生在他身上的真實故事。

2006 年的夏天， 以色列的局勢動蕩，軍事沖突此起彼伏，北部不斷遭受炮彈襲擊。溫特的一個在美國的老朋友說， 他的女兒露絲想趁著暑假到以色列旅行，并想請他照顧一下。

在約定當晚7 時左右，露絲從耶路撒冷市中心打來電話，讓溫特跟她所乘坐的出租車司機解釋到其家的線路，并提醒得快點說，因為她的手機快沒電了。

從耶路撒冷市中心到溫特家只需要20 分鐘車程，可是溫特接完電話后，左等右等就是不見人來，溫特非常著急，打電話去問，對方的手機卻再也無法撥通。

時間過去了三四個小時，仍然不見人影，焦急的溫特只好一面報警一面到處尋找。

得知露絲在以色列沒有任何熟人，溫特更加焦慮。他決定再一次撥打露絲的手機，這一回竟然通了，回答讓他大吃一驚，露絲說：“我正在您的家里啊。”

當溫特和警察找到露絲所在的地方時，他們才終于了解了事情的真相：粗心的司機把露絲送錯了地方，將她送到了幾棟房子之外的一個鄰居家。當露絲敲門后，鄰居開門一看，以為門口這個年輕女子是來自北方的難民，想暫避戰(zhàn)火，于是熱情迎客。而露絲也確信找到了父母朋友的家，她脫掉了鞋子，笑容滿面地擁抱了屋子里的每個人。

在鄰居的房子里，盡管主人覺得這個不請自來的陌生客人舉止有些古怪，但他們盡力不讓她感到難堪。正因為如此，露絲絲毫沒有懷疑自己跑錯了地方。

我要說的另一個故事來自諾貝爾經(jīng)濟學獎得主丹尼爾·卡尼曼，他是猶太人。

1973 年的時候， 他正在美國做研究。10 月6 日，他得知埃及和敘利亞組成的聯(lián)軍向以色列發(fā)起了進攻。聽到以色列軍隊全線潰敗的消息，卡尼曼和他的合作伙伴阿莫斯·特沃斯基（以色列人）火速趕到機場，搭乘最早的一班飛機前往以色列。此時，世界各地飛往以色列的每一架航班上，搭載的旅客絕大部分是身在海外的飛行員和作戰(zhàn)單位的指揮官，或是普通的以色列人，他們都是趕回去為國效力的。

雖然當時的埃及官方宣稱，要擊落所有降落在以色列的商用飛機。然而，每一個有作戰(zhàn)能力的以色列人，都毫不猶豫地搭乘飛機回國投身到戰(zhàn)斗中去。

回到以色列后，卡尼曼和特沃斯基這兩位前一天還在課堂上講課的教授，立刻換上了軍裝，背著槍，駕駛著吉普車駛向了戰(zhàn)場……

這兩個故事的核心， 其實是一樣的。一個民族的強大，取決于她的凝聚力。當一個民族遭受災難或外部威脅時，如果這個民族人人愿意為這個群體做出犧牲，那么這個民族一定是強大的。

艾亞爾·溫特說：人類協(xié)調情感并將其轉化為強大力量的能力顯然有著久遠的進化淵源，但凡未能融入族群的人，其生存概率都遠遠低于忠于族群的人。

這種集體情感將同一身份的人的心理狀態(tài)聯(lián)結起來，緊密團結的心理狀態(tài)可以變?yōu)閼?zhàn)勝困難、擊敗敵對群體的欲望。正因為如此，雖然獲勝對個人所得微不足道，甚至是沒有回報的，但對于整個群體卻意義重大，因為這關系到整個族群的延續(xù)。

正是這種群體的力量， 使得以色列人愿意像對待家人一樣接待陌生人，他們覺得收留因戰(zhàn)火而流離失所的同胞是天經(jīng)地義的。也是這種力量，使得卡尼曼和特沃斯基忘記自己是什么教授，他們只記得自己是國家的一分子，當國家需要自己的時候，他們毫不猶豫地放下手中的筆，拿起了武器奔赴前線。

（楊賀勤摘自2020 年8 月27 日《羊城晚報》，知止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