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澳洲,人人都愛“big things”。但凡你開車在澳洲來個公路旅行,不消一個小時,肯定在路上會看到各種各樣的“big things”,然后被驚得目瞪口呆。“b i g t h i n g s”顧名思義,就是指“大的物件”。維基詞條是這樣解釋的:“big things,就是一些大型結構,或是新奇建筑,或是雕塑。”
澳洲人從不掩飾自己對大型物體的癡迷。去年巴黎圣母院被燒的消息出來后,有人在網上提問:“你生活的國家失去什么等同于巴黎失去圣母院?”澳洲人的答案竟然是:大香蕉。“大香蕉”是建于20世紀60年代的巨型雕塑,見證著路邊的香蕉攤發展成游樂園,是澳洲人最早建的大型雕塑之一,自從它出現后,澳洲人就對“big things”上頭了,控制不住地越建越多。
據不完全統計,“big things”遍布澳洲全國,多達159座,從東到西,從南到北。地廣人稀的澳洲,要讓“big things”被人看見,那就一定要夠大。在建筑材料的用量上,澳洲人毫不吝嗇。就以老外2米的身高來計,他們的香蕉有2.5人高,小鳥是4人高,龍蝦3.5人高,至于土豆,足有5個人高……但有時候太大,也會略顯笨重,讓人啼笑皆非。不過,這種憨憨又直率的感覺,倒也是符合澳洲的一貫風格。
“big things”的造型靈感,來自澳洲人民生活的方方面面。
水果什么的先來一打。新南威爾士州有大香蕉、大鱷梨、大草莓,昆士蘭州還有大菠蘿、大芒果和大橘子,他們還把一個巨大的果盤放在馬路邊,大概是“望梅止渴”的用意吧。
澳洲人愛吃的海鮮當然也不能少。新南威爾士的大蝦、南澳的龍蝦、昆士蘭的大螃蟹在屋頂、在地上各領風騷,誰也不讓誰。這些也都能理解,但放個大牡蠣和大馬林魚在路邊,對不起我真沒憋住,魚眼珠直把人盯得渾身一顫。
要說“big things”的靈魂,還是澳洲的特產——動物比較有代表性。大美利奴羊,眼神迷離又曖昧,嘴角半含笑,身高15米,一看就是生活優越而富足。
位于維多利亞州的巨型考拉更是不得了,銳利的眼神、雜亂的毛發,還有那敷衍的嘴角,比起迎接客人,感覺更像是在趕客。而諸如巨型蟑螂、大螞蟻、大蜘蛛、毒蛇等雕像,則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你:人在澳洲。
而人物,也是澳洲雕塑家的靈感來源。大礦工、庫克船長、叢林游牧者內德·凱利都得擁有姓名,在北領地,還豎立著一個大原住民獵人雕像,身高17米的它,看起來威風凜凜。
這個問題, 可能連澳洲人自己也說不清楚:“啊,就是好看啊。”“或許是習慣吧,從小就看到有。”但事情遠沒有這樣簡單,當大量的“b i gthings”在特定時間出現在澳洲人的生活里,肯定和腳下的土地有所關聯。
抽絲剝繭后,還真發現一絲端倪——公路旅行。從20世紀60年代出現第一座巨型雕像開始,到80年代數量達到巔峰,正好對應了澳洲整個公路旅行的發展歷史。雖然汽車早就進入澳洲,但直到20世紀50年代,澳洲的汽車保有量才蓬勃發展,到了80年代,澳大利亞的汽車數量已經超過了住房。而這個時期,正是澳洲公路旅行發展的巔峰。在假日里進行一場公路旅行,幾乎是當時80%澳洲中產家庭的典型做法。
眾所周知,澳大利亞地廣人稀,2522萬的人口,坐擁769萬平方公里的土地。這讓那些開在公路邊或郊區的酒吧旅館很頭痛:在茫茫公路上,自己的商鋪渺小得可憐,怎么才能讓那些開車經過的路人發現自己,并進來喝一杯呢?這時,就要“以大治大”。地大,標志更大就好了啊。所以,你會發現,前期的絕大多數“b i g t h i n g s”大都出現在澳洲公路旁的餐旅館旁。比如建于1963年、被認為傳統意義上在澳洲誕生的第一個“b i g t h i n g s”——大蘇格蘭人雕像史卡提。它的出現,就是因為位于阿德雷德市郊的史卡提汽車旅館需要招攬顧客。別說,效果還真好,不少人為史卡提特意趕來,還有小孩因為住不到史卡提汽車旅館,不能在大蘇格蘭人雕像下入睡而哭鬧。
據統計, 有6 0 % 的公路旅行者在看見“ b i gt h i n g s”時會停下來,而61%的人在逛這些巨型景點的時候會購買食物或紀念品。嘗到“大”甜頭的澳洲人,開始瘋狂建造巨物。如果說,前期是為了招攬游客,那么到了后來,不管是為了紀念當地的人、事、物,還是展現當地的產業,或者甚至不需要一個理由,澳洲人已經陷入了對“big things”的狂熱。
經營跨文化培訓公司的組織者認為,這些“b i gthings”很好地反映了澳洲人淘氣的精神。“可能每個人都會覺得它們笨拙、廉價,但這說明澳大利亞人有幽默感,還有一種休閑的自嘲風格。”
大衛·普里爾在《長大吧,年輕人》一文中寫下了自己對“big things”的回憶:“在20世紀80年代我還是孩子的時候,我很討厭公路旅行,悶熱的天氣,被困在車里幾個小時,毫無生氣的沿途風景,但只要當我遇上‘big things’,我就會顯得無比興奮,叫嚷著下車。”
在夏日旅途里,“big things”永遠是澳洲人的驚喜。但到了如今,“big things”的境況并不好。在某種程度上,“big things”見證了澳洲一些鄉郊地區由盛轉衰的過程。在過去的數十年里,有些遠郊地區憑借礦業或者種植業打出自己的一片天,紛紛豎立“b i gthings”以展示自豪感,但隨著人口的遷出,小鎮已經開始和“big things”一并凋零。比如,“大香蕉”所在的城鎮巴納納,在昆士蘭州是中央城鎮,但人口從1940年的7000多人銳減到2011年的300人左右,人口流失率高達95%。這些龐然大物,見證了人們的歡騰,也見證了人們的離去。
另一方面,巨型的雕像也意味著巨額的維修費用。陽光海岸大學歷史系講師克拉克博士指出,“這些陳舊的‘big things’已經變成了某些地區的金融負債。”由于這些“b i g t h i n g s”大多建造于20世紀70到90年代,年久失修,廉價的混凝土和玻璃纖維無可避免地腐爛或者褪色,而要翻新它們,價格不菲。比如,在新南威爾士州的大蝦雕像,政府就曾拿出40萬美元翻新它,還配了一條尾巴;而南澳的大龍蝦自20世紀80年代末以來一直修修補補,在2015年年末,州政府還提供了1萬澳元的補助。地方政府越來越意識到,要維護這些“big things”,后期的投入只會越來越多,而這些“big things”如今帶來的旅游經濟效益已經大不如從前,所以紛紛被閑置。
但是,“b i g t h i n g s”和澳洲人的情感聯結依舊很深:比如,大菠蘿在1983年被英國王儲查爾斯和戴安娜夫婦參觀,2009年又被列入昆士蘭遺產名錄;又比如,各界名人為各種破破爛爛的“big things”奔走呼吁,四處籌款,聯合簽名。或許,“bi g t h i n gs”會破損,但澳洲人對它們的感情不會變。
//摘自九行微信公眾號,本刊有刪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