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學，怎樣改變了藝術

今年3 月， 潮流藝術家K A W S聯手英國A c u t e A r t藝術工作室推出了全新形式的作品《延長假期》，利用A R技術通過a p p呈現在觀眾面前。此前K A W S有過名為《假期》的系列作品，將其創作的形象融入現代化城市風光之間。而這一次，K AWS將這個項目從線下轉移到線上，將A R形式的巨型充氣仔作品“放置”在紐約時代廣場、巴黎盧浮宮、埃及金字塔、倫敦千年橋、東京澀谷路口等12個地標處，只需打開攝像頭，便可看到這個雙手捂住眼睛、身體懸空如在俯身飛行般的卡通形象，還可任意拍照。這種形式讓全球的粉絲大開眼界。

在講求“跨界”的今天，藝術正與信息技術、人工智能、生命科學、新材料等諸多領域發生熱情的碰撞。在數千年文明歷程中， 藝術與科學如同文明的“ 雙翼” ， 攜手走來， 碰撞出各種火花。

愛琴海岸的數字理想國

當你看到塵封于冰川中的鸚鵡螺化石上，那優美而精確的螺紋與線條；當你漫步在花叢中，窺探到蜜蜂井然有序的六邊形蜂巢；當你看到冬日的雪花落在玻璃上，一圈圈剔透的晶體……定會感嘆，造物者真是深諳至高美學的藝術家，又是掌握自然妙理的科學家，而古希臘人或許最先感受和總結了這樣的秩序與美感，并應用于藝術創作。

古希臘人將對數字與和諧比例的理解與知識，總結為“黃金分割”“阿基米德螺線”等規律，應用到了雕塑和建筑之中。古希臘雕塑家普拉克西特列斯的《赫爾墨斯與小酒神》、米隆的《擲鐵餅者》以及希臘化時期的《米洛斯的阿弗洛狄忒》都是經典作品，而波利克萊托斯更是將研究雕塑比例的著作《范式》與實體作品《持矛者像》結合，為后世樹立了典范。

點亮黑暗的復興之光

如果說歐洲歷史上有一個時代如同第二次“ 鴻蒙開辟” 般雄偉和震撼心魄， 那毫無疑問是文藝復興時代。這時， 科學家需要畫家為他們的論著繪制插圖， 藝術家也必須掌握科學知識才能準確理解和描繪可見世界， 二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在藝術與科學的交融發展中，透視法和解剖學的發展扮演著舉足輕重的角色。透視法發明以前，藝術家們未能以準確的比例關系表現外部世界，經常出現人和建筑物同等大小的情況。透視法的出現使得畫家可以更精確地描繪可見世界物體的比例、遠近關系。另一方面，人體解剖學的發展也使得藝術家對人體的表現效果有了質的飛躍。

達·芬奇是文藝復興的集大成者，他涉獵范圍極廣，遍及解剖學、流體動力學、天文學、幾何學、光學、地質學等領域，幾乎無所不包。如此天才的出現有個人的因素，但同樣與時代環境分不開，天才也需要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才能看得更高遠。

通向現代的七彩橋梁

偉大的科學家牛頓也在不經意間推進了藝術的飛躍。1666年，當在家休假的牛頓用三棱鏡將陽光成功分解成七色光時，他或許不會想到這一發現將成為藝術中色彩運用方式的里程碑。

在牛頓進行色散實驗之前，西方文明對色彩的劃分幾乎完全是基于感性經驗。牛頓的研究第一次將人們對光和色彩的認識帶入了科學理性的境界，其后托馬斯·楊、赫爾姆霍茲等科學家發揚了牛頓的理論， 提出了三色學說， 而尤以1 8 3 9 年謝弗勒爾發表的《色彩共存與對比法則》對藝術創作的影響最為深遠。

于是，莫奈等印象派畫家創作出表現豐富光影與生動色彩的畫作；新印象主義的喬治·修拉創立了“點彩”畫派，以排布在畫作上的大量純色小點來表現人眼所見。印象主義以戶外創作的方式將光線和色彩的直觀印象入畫，是形式主義的發端，像一座連接古典與現代的七彩橋梁般，開啟了藝術的新風潮。

科學大變革讓藝術百花齊放

19世紀末20世紀初是一個科學和藝術大變革的時代。達爾文的進化論顛覆了傳統的上帝造人學說；弗洛伊德等人的精神分析心理學發掘了埋藏于人類夢境與潛意識的圖景；亨利·龐加萊的非歐幾何，讓人們看到了高于傳統三維空間的新的可能性；而愛因斯坦的狹義相對論，則質疑了人們對時間和空間的固有認知……這些科學理論都或多或少地改變了藝術家觀察和表達外部世界的觀念，形成了立體主義、超現實主義等新流派。

1907年，身處巴黎的巴勃羅·畢加索和喬治·布拉克借鑒非洲藝術，并效法運用小色塊描繪自然的保羅·塞尚，用有機結合的矩形、圓形、立方體完成畫作，建立了撼動整個20世紀藝術的立體主義。康定斯基、馬列維奇等藝術家表現的抽象畫面，常常是借鑒了各種鳥瞰圖及科學攝影，如顯微鏡下的細菌或晶體、天文望遠鏡中的星體等。神經學，尤其是精神分析的發展，使藝術家開始關注人的夢境與無意識，催生了夢幻般的超現實主義作品，其中尤以薩爾瓦多·達利最具代表性。他對科學有著濃厚的興趣，關注量子力學、數學和遺傳學的最新發展，其在“微粒子時期”創作的《原子加拉》，以及受遺傳學和D N A理論的啟示創作的《加拉-達利-脫氧核糖核酸-向克里克和沃森致敬》，都是既富有藝術之美，又蘊含科學之真的典范佳作。

藝術與人類共同進化

生物科學是一門年輕的科學，但它卻深刻地影響了人們的認知以及藝術的創作。生物科學與計算機科學交融所促成的人工智能的發展，正在一步步打破生物與機器的界限。

繼阿爾法狗在復雜程度極高的圍棋上戰勝人類冠軍后，人工智能在藝術方面也開始嶄露頭角，2018年10月，佳士得首次拍賣人工智能創作的畫像，便拍出43.25萬美元的高價，遠超預期。微軟的人工智能“小冰”更是僅憑文字描述就可以作畫……一旦人工智能有了自主學習和吸取經驗教訓的能力，其創作的藝術將會讓我們刮目相看。

科技的飛速發展正帶著人類向“后智人時代”邁進，人工智能、生物科學、納米科技、量子物理等領域的發展會大大擴充人類感官的邊界。我們需要做的，或許就是堅持人類的主體地位，竭力避免落得“失控”的境地。

//摘自2020年8月22日《文匯報》，本刊有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