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中，一個順行的艷陽天

徐國強

躲在陰影里太久了，我病中一貫性的黑膚

似乎已成為這個庚子年最為認可的出行衣衫

唯一的，與武漢的蝙蝠搭配

揭示一種宿命、詭秘和巧合的因緣

不斷拖著每日疫情通報

進入，驚恐的黑暗

而初五這日，與連續的陰郁不同

與往日的霧和霾不同，一個非奇跡驀然出現

今日天空大晴，天空大晴啊天空大晴

大晴的天空！今日

送出門需要戴口罩的正月

一身耀眼的明媚，和燦爛

我為迎來這樣一個日子

而感到大喜過望

我用我的殘軀在窗前舞蹈

將自己的全部白發，無一例外地帶入一場狂歡

陽光，慷慨的陽光：世上

最棒、最寶貴、最天然

的消毒液，涂在小區封閉的鐵門把手上

垂一縷若有若無的七彩絲線;鋪在

停運的公交線路上，將以往

輪胎紋路的凹陷部分極充分地填滿

在花大價錢買來的緊俏物資之外

大把大把地隨意揮灑著公眾的安心、警醒的規定

和人們謹慎的笑臉

在解決疫情最快、最有效、最低成本的方式中

插播出明亮、玫瑰花語和在地上丁冬作響的大

片光斑

藍天白云，自在的藍天白云：給隔離的眼睛

以曠野，給隔離的身軀

以遠方，給隔離的胸襟

以應有的疆界、適當的寬度

和必然而至的

天氣回暖

將確切的風聲

還給聽不到枯枝斷裂之聲的耳朵

將真實的雪意

還給干燥、無言的大地

將不竭的水源

還給描繪出歷史也描繪出眾生面目的江河

及其堤岸

艷陽天

為我們翻開新的日子

讓每一處陰影的面積和數量

全都清晰可見

艷陽天

將準確的視力和第二天如期到來的情景

派送給我們睜大的雙眼

不讓我們的身軀

遠離事物內在的邏輯

不讓靈魂陷入單純的詛咒、冷血的自私

和明智的無情以及仁愛的失聯

那樣，就與眼前的新型冠狀病毒一樣可怕了

是另一種兇險：一樣

死亡率高，一樣傳播速度快

更難以治愈，更易于在城鄉四處蔓延

以太陽為證

我們將奮力渡過難關

以太陽金色的質量為證

我們將迎來桃紅柳綠的春日和荷花俏然而立

的夏天

太陽派艷陽天來到世上

太陽金色的質量派我們在地球上生息

為的就是給黑夜以光

將生活的希望，注入，這個世間

從未如此明晰地看清

一個人與這個世界、他人的關聯

看清了這一切我仍要說

病毒與病毒攜帶者是害人與受害者的關系

請小心區分

請拋棄頑固的成見

愛別人永遠沒錯

即使是在疫區，在大街空空蕩蕩、流言競飛

的夜晚

順行的宇宙

順行的2020 年

我已經十分熟悉一張治病救人的病床

我以走出警戒線的欣喜告訴這個寒冷的冬天

日子本身就具備一種神奇的力量

叫做：平心靜氣中自有天翻地覆

蝸居龜靜中

咫尺天涯，滄海桑田

因為一切皆是順行

所以，并不見大的起伏與意外的波瀾

（本文選自：詩選刊 2020年0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