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碟

孫在旭

半夜十一點，賈莊還在想自己未完成的小說。他看了一眼身邊睡熟的女人，嘆了口氣，躡手躡腳地走出臥室。反正也睡不著，干脆看會兒電視吧。

購物頻道一個連一個，他不耐煩地換臺，屏幕一閃一閃，屋里一暗一明。他放下遙控器，電視畫面定格在一個樓頂上。幾秒鐘的特寫鏡頭過后，狂風大作，電閃雷鳴，一個龐然大物從天而降。

飛碟，有點意思。他伸長脖子，等外星人從飛碟里走出來。就在艙門打開的一瞬間，窗外狂風大作，電閃雷鳴，屏幕閃了一下，電視沒信號了。

屏幕把沒開燈的屋子照成詭異的藍色，又一聲驚雷在窗外炸響。他關掉電視。臥室里沒有任何動靜。“睡得真死。”他就佩服妻子這種雷打不動的睡眠質量。

窗外突然響起嗡嗡聲，他往外一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老婆，快起來！快起來……”他心情激動地跑到臥室去。

“干嗎？大半夜的。”

“對面樓頂有飛碟。”

“賈莊，我說你是不是寫小說寫出病來了？”女人沒好聲氣地說。

“大半夜的我騙你干嗎？就在對面樓頂，快點起來。”

“神經病！”女人把被子往臉上一蓋不再理他。

賈莊再來到客廳往外看時，樓頂什么也沒了。他后悔沒用手機拍下來。“為什么最親密的人都不信我呢？”他想到了那篇未完成的小說，拿出筆和紙寫道：

她睡得像頭死豬，一個外星人潛入家里，帶走了她的丈夫……

早晨的陽光照在窗臺上，臥室里睡覺的人兒還沒醒，賈莊還在為昨晚的事生氣。他決定找個人去說說話，于是招呼也不打就下了樓。

經過一夜的風雨侵襲，小路兩旁的樹東倒西歪，因為是周末，外面沒什么人。

他走到主街上，突然有人拍了他一下肩：“老賈，干嗎呢？”

“哎呀，何鵬，正找你呢。”

“有啥好事？”

賈莊抓住何鵬的手說：“有一件大事。”

“正好，去吃個早餐，邊吃邊說。”

兩人往粥鋪走去。粥鋪里人不多，兩人找了個靠墻角的位置，一坐下何鵬就問：“啥事啊？”

“也沒啥事，就是想跟你聊聊天，最近工作咋樣？”

“還那樣唄，你呢，小說寫完了嗎？”何鵬是賈莊十多年的朋友，也是為數不多知道賈莊寫小說的人。

“正整著呢，我跟你說個事，你能信不？”賈莊壓低聲音說。

“啥事兒你得說出來啊。”

“我就問你信不信？”

“我信，你說吧。”

賈莊看了看四周，小聲說：“昨晚我看見飛碟了。”

何鵬差點沒噎死，半天不說話。

“你看我就說你不信吧。”

“不是，老賈，你這玩笑開大了吧？你確定你不是在寫小說？”

“我沒跟你開玩笑，也不是在寫小說。我是親眼所見，就在我家對面樓頂。”

“老賈，你這是不是有點扯啊……”

“還是不信？你等著，我會證明給你看。”賈莊粥還沒喝完，紅著臉轉身就走，“你等著啊，很快就讓你心服口服。”

看著離去的賈莊，何鵬無奈地搖了搖頭。

從粥鋪出來，賈莊徑直去了那個樓頂，但什么也沒發現。“沒有痕跡很正常，因為飛碟是懸浮的。”他安慰自己。

另一個聲音在腦海中響起：“你整天寫小說，也沒看你寫出個名堂，一天天啥也不干，就知道寫寫寫，除了寫字你還能干點啥？”

“我就快出名了，我就快出名了。”他像一頭猛獸似的沖下樓去。

何鵬已經一個月沒見賈莊了，心想這家伙是不是真生氣了，于是拿起手機給他打電話。“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不在服務區。”

“怎么回事？”何鵬迷惑地看著手機，感覺不對。他穿上衣服，從抽屜里掏出一把鑰匙，急匆匆來到賈莊家，敲了幾下門，沒人應答。“老賈？在家沒？開門。”還是沒人應答。他掏出鑰匙，打開了門。

屋里陳設和他以前來時一樣，他喊了幾聲“賈莊”，屋里靜悄悄的，臥室門禁閉，他想到了不好的事情。

他推開臥室門，屋里除了一張單人床什么也沒有。

他松了一口氣，回到客廳往沙發上一靠，隨手打開電視，購物頻道正在賣冰箱，他剛想換臺，就看到茶幾上的舊書里露出一張紙。他抽出來看到上面密密麻麻地寫著：

她睡得像頭死豬，一個外星人潛入家里，帶走了她的丈夫。第二天她醒來，沒有看見他。直到晚上，他還沒回家。她有點慌了，拿起手機給他打電話，不在服務區。又過了幾天，他依然杳無音信。她想起那天晚上他說的飛碟的事，開始害怕了。她后悔沒相信他，于是一邊報案，一邊踏上了尋夫之旅。一個月后，一個男人來到了這間屋子……

何鵬看得津津有味，“這個男人不就是我嘛！可是，他哪來的老婆？”他笑著放下稿子，拿起遙控器按了一下換臺鍵，屏幕閃了一下，畫面定格在一個樓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