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章
這是我第一次拒絕采訪單位的熱情接訪。我并不是一個戴有色眼鏡的人,但當殯儀館、遺體擺在面前時,退卻成了一種本能反應。于是,一個冬日暖陽的午后,我選在鬧市區一間咖啡館里與遺體整容師張桐見面。
很意外,與高分電影《入殮師》中的黑白灰不同,我見到的張桐,是一個活潑開朗的80后,粉色外套映襯著白皙的臉蛋,高挑的馬尾隨著腳步的加快,跳動舞蹈。“看待這個職業,不要莫名抵觸,也不要過分神秘化。”一眼看穿我想法的張桐,邊笑邊坐下。
的確,對張桐來說,這份工作與工廠里的工人、寫字樓里的白領沒什么不同,甚至比他們更接地氣,更忙碌。每天5∶30起床,6∶30換好工作服,拿出化妝箱,通過系統核對逝者信息,7∶00開始走入工作區,重復拉開尸袋、溝通家屬、進行防腐整容處理,這套流程,有時50次,有時甚至更多。
“可現實就是戴著有色眼鏡的,甚至在某些時候,我自己也不可避免地有。”剛到殯儀館工作時,張桐的兒子才7歲,為了不讓兒子因媽媽的職業被同學另眼相看,張桐要求班主任保密。
但后來發生這樣一件事:英語課上,要求介紹自己母親的工作,兒子被點名發言,沒想到他十分驕傲地說:“我的媽媽在人間天堂工作,她的職業是神圣的。”當張桐從老師那得知兒子這樣描述自己的工作時,不禁熱淚盈眶。欣慰的是,事后同學們也沒因此而疏遠兒子……
三個小時不知不覺過去了,張桐說的每句話,都變成采訪本上發亮的文字,刺著我的眼睛,尤其說到兒子時,她那不動聲色的淚光,不經意間帶出些許的感傷,讓我動容。在世俗偏見面前,我們都很無奈,但與張桐們相遇時,摘掉有色眼鏡,送上一個真誠的微笑,大大方方地握個手,還是能做到的吧?這些,就是在消解偏見,也是對遺體整容師這一職業最好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