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鼎
摘要:新古典現實主義認為:一項政策的制定和實行是體系和單位層次變量綜合起作用的結果。體系因素主指地區或者全球主要大國之間的權力分配、關系模式變動所產生的系統壓力。本文以俄羅斯在歐亞大陸與歐盟和美國地緣政治博弈的現狀和可視結果為體系變量,將該變量出現原因按歷史維度拆解分析,以明確俄羅斯在此基礎上倡議的“大歐亞伙伴關系”的現實背景和政策穩定度。
關鍵詞:大歐亞伙伴關系 體系因素 新古典現實主義
一、俄羅斯對地理空間的高度敏感性
對“地理空間”高度保持敏感是俄羅斯地緣政治思想發展的重要內容,也影響著俄多數時期內對外政策制定的戰略取向選擇。正如普列漢諾夫所言:“俄國的歷史是一個在自然經濟條件下進行開拓的國家歷史。”早在1987年的蘇聯時期,戈爾巴喬夫就在《改革與新思維》中提出建立“從里斯本到符拉迪沃斯托克的歐洲大家庭”的愿景。蘇聯解體后,這一構想作為蘇聯時代為數不多的政治遺產被葉利欽政府繼承,“回歸歐洲”成為此時俄羅斯外交政策的主要內容。融入西方資本主義國家體系,實現從大西洋到烏拉爾山的廣闊地理空間聯合,和在此基礎上參與以歐洲文明為核心的一體化進程是冷戰結束后俄羅斯對外政策制定的重要考量依據。為此,1991年8月,時任俄羅斯聯邦外交部長的科濟列夫曾公開宣稱:面向西方是俄羅斯唯一理智的選擇。
但西方社會并未把俄羅斯視作可信賴的伙伴,歐盟和北約對原蘇聯空間的擴張和希望俄羅斯依據其愿望進行內部調整和改革的要求使俄逐漸意識到:這種大歐洲策略不是兩個機制的合并,而是歐盟進行東擴,要想恢復俄大國地位依靠西方是行不通的。在核心利益遭受侵犯且立場嚴重對立的情況下,雙方關系開始趨向冷淡。2014年,由“橙色革命”引爆的烏克蘭危機使俄歐關系降到自冷戰結束后的最低點,推動克里米亞公投入俄等舉動導致了俄羅斯遭受歐盟和美國包括政治外交上的封鎖孤立和經濟上的全面制裁。隨之而來的北歐軍演,間諜案等情況的出現,使得雙方分歧更加難以調和、關系迅速惡化。安全困境不斷升級的現實令俄羅斯清醒意識到:俄歐雙方利益的不可調和已使合作無法進行下去,俄羅斯必須實現國家對外指導思想的重大調整,以緩解由于失去歐盟市場而帶來的國內經濟巨大下行壓力,這一認識加速了俄羅斯“向東看”的戰略步伐,也推動了俄羅斯從“大歐洲”到“大歐亞”的戰略構想轉變。
二、美國出于冷戰思維的對俄地緣遏制
冷戰結束后俄美關系出現了一段時間的“蜜月期”。在1991-1993年間,俄美雙方簽訂了包括《里斯本五國議定書》、《第二階段削減進攻性戰略武器條約》、《俄美伙伴與友好關系憲章》等一系列旨在維護地區按安全的協定和聲明。葉利欽認為“一個民主的俄羅斯聯邦與美利堅合眾國的繁榮、安全的增進是生死攸關地相互聯系的”。但意識形態對立的消除并不意味著昔日的競爭伙伴可迅速轉化為合作盟友。參照現實主義的理解:大國之間的相互關系的根本取決于物質基礎之上的綜合國力對比和雙方是否具有不相沖突的國家利益訴求,僅依靠相同意識形態和價值觀念而形成的同盟紐帶無疑是脆弱和幼稚的。隨著北約東擴、波黑戰爭、阿以和談等一系列問題的推進,俄羅斯開始清醒意識到:雙方立場的對立和利益的分歧并不是依靠自身單方面讓步就能夠消除的。因此,葉利欽在1994年《國情咨文》中明確表示:遵循俄羅斯利益優先的原則,停止單方面的讓步。自此,俄羅斯開始著力發展同原蘇聯成員國、中國等東北亞國家的關系,實現對外政策“一邊倒”向“雙頭鷹”的戰略調整,俄美關系自此進入冷卻期。
三、新世紀以來俄美的政策性對抗
進入21世紀后,俄美關系變化不定,雙方各自圍繞著國家安全利益、地緣政治博弈和地區戰略平衡展開了你來我往的競爭和對抗: 2007年北約在東歐部署反導系統的行動結束2001年來普京通過支持美國反恐而換來相對和諧的美俄關系。 2009 年7月,盡管時任俄羅斯總統的梅德韋杰夫與奧巴馬出于應對金融危機和恐怖主義等原因意圖重建“建設性伙伴關系”,但自此聲明之后,雙方也僅是出于維護國家安全的目的在軍事領域達成了各自消減戰略武器的共識,即簽訂《第三階段削減戰略武器條約》,這種以減少戰略軍備自持為代價,降低安全困境負面影響以維護國家安全的外交舉動早在冷戰時期雙方就已開展多次,建立俄美總統委員會的舉措并未給雙邊關系帶來任何真正具有建設性的成果。
在普京的第三個任期內,俄美圍繞著俄總統選舉、加里寧格勒導彈部署、美中情局“棱鏡門”事件齟齬不斷。2014年2月,烏克蘭親俄總統亞努科維奇被議會罷免逃亡俄羅斯,反對派上臺后未能安撫國內局勢,各種民間分離勢力圍繞親歐還是親俄問題和政府軍武裝沖突不斷。3月17日克里米亞宣布獨立,第二天普京立即批準關于克里米亞加入俄羅斯的國家間協議草案,將克里米亞重新并入到俄羅斯的領土之中。美國務卿克里憤怒地把普京的舉動稱為一場“不可思議的侵略行動”。北約秘書長拉斯謨森也公開表示要重新定義北約與俄羅斯的關系問題,聲明這是“冷戰結束以來對歐洲安全和穩定影響最為嚴重的舉動”。美國和歐盟以俄羅斯違反國際法為由,對俄實施經濟制裁、政治孤立及軍事遏制等措施,三方關系跌入冷戰后的歷史最低點。烏克蘭危機表面上是一場由于國家選舉活動而造成的政治危機所引發的國際事件,實際上是冷戰結束后,俄羅斯與美歐圍繞歐洲東部安全秩序的沖突和矛盾囤積已久后的集中爆發。
盡管特朗普入主白宮前數次表明同俄羅斯修繕關系的愿望,但實際在他的任職期間內,美國政府的一系列舉動“對美俄關系而言接近災難”。2017年美國《國家安全戰略報告》把俄羅斯稱為“修正主義國家”,并認為俄試圖在全球范圍內構建同它國內一樣的威權模式。特朗普表示俄正“積極地同美國和我們的盟友展開競爭”,并公然宣稱“大國競爭再次回歸”。美國政府一系列類似的聲明和舉措表明:特朗普政府不僅繼承了奧巴馬時期將俄羅斯視作對美歐安全威脅的既定外交戰略,還進一步的將俄視為與美國在全球范圍內展開競爭的主要對象。寄希望于以領導人換屆為契機改變美俄關系的普京也無奈宣稱:美國總統來了又走,執政黨也在更換,而基本政治路線卻沒有變化”。
雙方在此階段以中東歐為中心,圍繞地緣政治安全展開了激烈對抗與沖突。
特朗普執政時期美俄關系的持續惡化。在長期敵對意識和對抗行動中,美俄都形成了既定的外交策略。因為軍備對持、地緣沖突、經濟制裁等多因素的影響,至少在短期可預見的未來內,我們可斷定雙方關系很難發生質的變化。為面對歐美聯合制裁困境,對沖制衡對抗策略對國家經濟造成的負面影響,俄羅斯有理由實現“向東看”的對外戰略調整,謀求歐亞地區廣泛合作,共享多邊合作成果。為未來國家發展提供相對安全和穩定的后備基礎以應對體系層面的地緣競爭壓力,促使俄為應對體系壓力而提出“大歐亞伙伴關系”計劃,具有較高的政策穩定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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