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璐
摘 要:網絡黑產借助互聯網進行組織、發展,具有產業鏈特征。隨著數字經濟的發展,網絡黑產對生活秩序和經濟發展、社會治理都帶來了一定的挑戰。由于網絡黑產自身的特征和監管機制的分散化,在當前對網絡黑產的治理上,無論是法律性質認定還是行政常態化監管都存在一定的難點。只有轉變法律理念,注重源頭治理、綜合治理,完善前置治理機制,構建各主體共治格局,才能有效、全面對網絡黑產進行治理,遏制其進一步發展蔓延的勢頭。
關鍵詞:網絡黑產;源頭治理;多元共治
進入信息時代,互聯網為我國經濟發展提供了較大動能,給人們生活樣態、社會結構帶來很大改變。同時,在信息時代新經濟樣態、社會結構之中所衍生出的各種游走于法律邊緣甚至直接違反法律的灰色、黑色產業鏈給社會治理也帶來了一定的挑戰。數據顯示,我國的網民數量已達8.28億,借助這龐大的網民規模,違法犯罪行為由線下向線上發展,逐漸形成隱蔽而又不容小視的復雜黑色產業鏈。對這些隱藏在互聯網背后破壞法律秩序、影響人們正常生活和經濟有序發展的網絡黑產進行治理,是法律及時回應群眾關切的需要,更是國家治理效能的體現。
1 網絡黑產特征
“網絡黑產”即網絡黑色產業鏈,是指利用信息技術或者借助網絡平臺實施竊取個人信息和商業秘密、盜竊詐騙錢財、攻擊信息系統、推廣非法活動、進行非法交易等違法犯罪行為,以及圍繞此運行的提供工具、幫助獲利的一系列渠道與環節。
網絡黑產存在以下三個特征。
第一,網絡黑產以互聯網為組織、發展主要手段。網絡黑產所涉及的違法犯罪行為,既有網絡攻擊、竊取信息等具有信息時代特征的非法行為,也有諸如盜竊、詐騙、非法交易等傳統非法行為。而無論是新興還是傳統非法行為,能成為網絡黑產的關鍵之一就是借助互聯網。賭博屬于我國一直打擊的違法行為,組織賭博甚至可能涉嫌犯罪。傳統的聚眾賭博在現實生活中容易被發現、舉報、查處。但隨著互聯網賭博產業的發展,賭博轉而通過專門的網站甚至是普通的社交網絡平臺上進行,支付手段也從現金轉向電子支付,甚至通過更為隱蔽而難以追尋的區塊鏈進行支付。這個過程中,互聯網對線上賭博黑產的組織、發展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第二,網絡黑產具有產業鏈特征。在經濟學上,產業鏈泛指相近經濟活動的聚集,形成具有一定聯系和分工的經濟單元,并發展為具有鏈式特征、上下游分明的行業。網絡黑產與此類似,是一系列相近違法犯罪活動在網絡上的聚集,同時不同行為人或集團之間各自分工,而又共同以某一違法犯罪為中心相互聯系。如近幾年高發的冒充“白富美”引誘受害人投資進行詐騙,上游為詐騙公司提供虛假投資平臺,中游有相應的支付渠道,下游詐騙公司業務員冒充“白富美”引誘被害人在虛假投資平臺上進行投資,分工明確,形成詐騙“產業鏈”。
第三,網絡黑產以特定違法犯罪行為為核心。在網絡黑產的鏈條中,上中下游分工不同,下游的危害性最為直接,上游和中游的危害性相較而言比較間接而難以界定。要確定行為人或組織是否是黑產的一部分,關鍵就在于其實施相關行為是否以特定違法犯罪行為為核心。如近來被有關部門大力打擊的“殺豬盤”網絡詐騙,實施詐騙的行為人一般需要通過婚戀網站或者交友軟件來尋找詐騙對象。如果婚戀網站和交友軟件受眾廣泛,實施詐騙的行為人只在信息流中占很小的一部分,那么顯然不屬于黑產的一部分。但如果反之,該網站或軟件的業務實際上是以詐騙為核心,并無其他合法業務,或者其他合法業務只占一部分,那么其就屬于網絡黑產中上游的一部分。
2 網絡黑產治理制度現狀和難點
2.1 網絡黑產治理制度現狀
網絡黑產具有上中下游分明的產業鏈特征,盡管都圍繞著一個特定違法犯罪核心,但不同節點所涉及的違法犯罪行為定性不盡一致。上游所涉及的罪名主要包括提供侵入、非法控制計算機信息系統程序、工具罪和擾亂無線電通訊管理秩序罪,前者如制作、出售游戲外掛的行為,后者如利用“偽基站”進行短信轟炸的行為。中游所涉及的罪名主要有侵權公民個人信息罪、非法利用信息網絡罪。前者如在網絡上倒賣個人信息,后者如在網絡上發布有關銷售管制刀具等限制銷售物品的行為。下游所涉及的罪名主要是傳統犯罪同樣涉及的罪名,如詐騙罪、盜竊罪、敲詐勒索罪等,只是在表現形式上從線下轉為線上。
在行政監管方面,對網絡黑產的監管存在多個主體。網信部門負責統籌協調相關的網絡安全和監管工作,電信主管部門、公安部門依據職權也可以在較大范圍內對網絡黑產的違法行為進行管制。其他有關部門也可以在各自職權范圍之內對網絡黑產進行一定的打擊,如市場監管部門、新聞出版主管部門等。相較而言,這些部門可以對下游直接違法行為進行較為有效的整治,但對整個產業鏈的監管力則未免力所不逮。網絡黑產行政監管方面的法律依據是較為零散的。《網絡安全法》《互聯網信息服務管理辦法》等諸多法律法規都對網絡監管有所涉及,但并無較為全面地對網絡黑產治理作出規定的規范性文件。
2.2 網絡黑產治理難點
第一,網絡黑產性質認定存在難點。在刑法領域,對網絡黑產相關的行為認定仍存在一些爭議。在上游犯罪的認定中,許多參與者并非直接實施面向受害者的行為,而是提供技術工作或方法等,其往往以技術中立進行抗辯,犯罪性質難以明確。中游犯罪認定也存在一定的困難,隨著網絡黑產更加隱蔽利用信息工作,如違法信息從在論壇上發布到自己通過社交賬號或者搭建社交平臺群組來發布,涉及點擊量、群組成員數量、下載數量等構罪標準仍不明確,對社交平臺群組性質的是否屬于公共場所仍有爭議空間。涉及下游犯罪,由于新興業態的發展,傳統犯罪的認定也存在一些新的難以認定之處。如互聯網金融點對點借貸平臺(即p2p)一度合法存在,盡管隨著諸多問題的浮現而被取締,但其所涉及的行為定性仍不十分明確。
第二,網絡黑產行政監管存在難點。技術在發展,網絡黑產也在不斷進行調整。線下行為轉到線上,本來就增加了監管的難度,目前許多黑產又從早期的單一結構轉而進行集團化協作,監管難度進一步加大。又隨著黑色產業鏈的拓展,逃避監管和規避法律風險的經驗和手段也更加多樣。在諸如區塊鏈等新的技術不斷涌現的同時,網絡黑產也在積極利用這些新的技術,試圖利用監管盲區擴展生存空間。借助網絡,黑產可以實現在不同地區甚至不同國家之間進行協作,并實施跨地區、跨國家違法犯罪行為,這也給監管帶來了新的挑戰。網絡黑產的跨領域傾向也是值得引起注意的一點,這意味著單個部門治理框架將難以滿足對網絡黑產的監管需要。
3 完善網絡黑產治理措施的建議
3.1 轉變法律理念,及時回應時代命題
制定法具有穩定性和滯后性,這種特點使得在處理網絡爬蟲、AI類黑灰產、回退劫持等新業態下的網絡犯罪時,存在與現實脫節的問題。在刑事規制方面,由于難以適用運用現行刑法的數額認定標準,如果遵循刑法的謙抑性原則,最后可能導致輕量刑罰的局面出現疑與犯罪成本較低形成對照的是,在高額犯罪利益的驅動下,犯罪分子愿意鋌而走險以黑產謀利。因此,為了能更好的打擊網絡黑產犯罪,應轉變法律制定與適用的觀念,與現實環境相結合,立法需要及時回應現實挑戰,同時也可以采取立法解釋、司法解釋、部門規章等多種方式,靈活應對新的情況。
3.2 注重源頭治理,推動個人信息保護
個人信息保護涉及網絡黑產治理的源頭。保護網絡用戶個人信息,提升個人信息的安全,有助于改善當前網絡黑產盛行的態勢。從制度方面,構建互聯網信用體系,在技術保障信息安全的前提下,實現網絡注冊實名制。對于惡意批量注冊賬號、冒用盜用他人賬號信息等行為,可以采用多重認證、數據風控等技術手段進行規避。從法律角度而言,推動制定《個人信息保護法》,從而明確不同節點個人信息保護主體責任,打擊隨意泄露、販賣個人信息行為,對造成嚴重后果的網絡服務提供者要依法追究其責任。
3.3 轉被動為主動,完善前置治理機制
對網絡黑產治理要端口前置,由網絡運營者將打擊黑產的關口前置,實現被動防御向主動防御的轉變。互聯網企業可打破數據壁壘,建立“數據共享平臺”,及時將涉及黑產運營的違法行為方式進行公開,實現知識經驗的平臺共享,提高網絡用戶安全警示意識,履行平臺社會責任。通過安全信息的深層次共享,有利于互聯網企業適應快速更迭換代的黑產犯罪形式,實現監管情報動態化更新。除了將已有的違法形式及時公布,網絡服務商需要主動出擊,加強對平臺的信息監管和違法信息的排查,從而構建實時監測體系,一旦發現異常動態,可以在必要限度內采取反制技術,清理有害信息,形成網絡安全防護墻。
3.4 強化綜合治理,構建多元共治格局
網絡黑產往往跨地區和跨行業發展,因此需要構建不同地區、不同行業間的多元共治機制。
首先,為應對全鏈路的網絡黑產,防治工作也應該在多個領域進行合作,實現上中下跨行業聯合治理機制。就上游而言,加強對公民個人信息的保護以及網絡系統的維護,對于App的開發端進行準入審核和后續監管。中游相關方則需要在政府機關的組織下,對數據進行范圍內共享,保障信息安全的同時也可以打破信息孤島局面,增強對網絡犯罪的防御能力。下游需要完善舉報警示機制暢通,暢通信息表達渠道,并利用大數據手段對無范圍化的犯罪進行監管打擊,如對詐騙電話號碼進行標注,垃圾網站警示彈窗等。
其次,解決網絡黑產問題需要各行政機關、互聯網企業以及社會大眾等多個主體的共同參與。對網絡用戶而言,應當注意個人信息的保護,不隨意打開可能含有病毒的鏈接,及時修復系統漏洞。對于有一定確定性可以認定為黑產的行為,應積極主動地向平臺舉報,要求及時處理。政府與企業之間要形成聯動監管打擊機制,由互聯網平臺憑借其自身數據庫和技術優勢手機固定黑產產業鏈中犯罪數據,并提供給公安機關以便于開展全鏈條刑事偵查,防止對其中某一犯罪行為有所忽略,實現全面精準打擊。在政府內部,加強聯合執法力度,推動網信、通信、市場監管、金融監管等多部門通力合作。
最后,隨著近年來,越來越多的黑產犯罪通過將服務器設在國外或者通過國外暗網交易,跨國網絡犯罪也屢見不鮮。因此,不同國家、地區的政府間協調處置很有必要,要建立雙邊或多邊合作打擊網絡犯罪機制,共同制定網絡黑產打擊制度,實現網絡黑產犯罪數據情報共享和網絡黑產犯罪證據固定協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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