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我家》中話語標記“好了”、“行了”的性別差異研究

基金項目：本文系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青年項目（17YJC740025）“現代漢語話語標記的語音實現”。

摘 ?要：作為會話中重要的組成部分，專家學者們對話語標記進行了各個方面的研究，但是從性別差異的角度對話語標記“好了”、“行了”的研究相對較少。本文通過選取《我愛我家》臺詞為語料，輔以隨機的問卷調查，在研究其語用特點和語用功能的基礎上，分析使用話語標記“好了”、“行了”的性別差異。研究發現：女性更偏向于使用“行了”，男性更偏向于使用“好了”。本文推測，這和“好了”、“行了”自身的語用特點和語用功能有關，也和社會發展、男女地位逐漸平等的現實有關。

關鍵詞：話語標記;性別差異;“好了”;“行了”

作者簡介：王珍妮（1994-），女，漢，黑龍江哈爾濱人，黑龍江大學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現代漢語應用。

[中圖分類號]：J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20）-09--03

前言：

“好了”、“行了”作為經常阻止對方、爭奪話倫的而使用的話語標記之一，受到很多學者的關注，前人大多從連貫理論和關聯理論對其進行語用功能的研究，但是很少結合性別差異進行研究。Robin Lakoff認為男性居于語言世界圖景的中心，男性和女性在語言使用上的差別體現了男女社會地位的不平等。本文以《我愛我家》臺詞為語料，以問卷調查為輔助，對使用“好了”和“行了”的性別差異進行研究。

一、“好了”、“行了”的語用特點

（一）句法分布

話語標記“行了、好了”可以在句子的起始位置、中間位置和結尾位置，也可以單獨使用，自己成為一個話輪。在句子的起始位置，阻止對方繼續表達，可能會否定對方的觀點，也可能開始自己的話題。例如：

志國：行了行了和平，你讓志新該干嘛干嘛去吧啊。（《我愛我家》第15集）

老傅：好了，好了，一點兒雞毛蒜皮的小事，馬上就要出大事了，你們知道嗎？（《我愛我家》第46集）

在句子的中間位置，前后的話題內容可能是同一個，繼續對方的話題內容;也可能是不同的，開啟新的話題內容。例如：

老胡：我呢是個業務干部，他媽改嫁不改嫁我管的著么。行了，老傅，這么些年了這些事兒都過去啦，咱們現在不又成了鄰居啦（《我愛我家》第49集）

老傅：不是我著急，你們實在是耽誤事，好了，不跟你們說了，我要去歇歇去，還是享受一下——孤獨吧……（《我愛我家》第79集）

在句子的結尾位置，前面通常會有人稱，例如：

爸爸：要硬著頭皮頂住，一定要……

女兒：哎呀爸爸爸您行了行了……（自擬）

單獨使用，起到了終止對方繼續的作用，但沒有表達自己的觀點。重復使用傳遞了說話者不耐煩、無奈、想盡快結束的心理。例如：

志國：唉行了行了。

圓圓：別，關鍵我跟你說這兒還有呢（《我愛我家》第21集）

眾人：好了！哎好了……

和平：你們把我休了還好了？（《我愛我家》第58集）

（二）語用功能

“好了”、“行了”的語用功能包括語篇功能、人際功能。

1、語篇功能著眼于對語篇的建構，話語標記在語篇中起到了銜接的作用，包括話題的設立、延續、切換以及結束。

設立話題，一般情況下，位于話輪的開端時，說話人隨之引出相應的新話題。在會話中，為了提醒對方注意、避免尷尬。例如：

老傅：好了，好了，一點兒雞毛蒜皮的小事，馬上就要出大事了，你們知道嗎？（《我愛我家》第46集）

志國：行了行了和平，你讓志新該干嘛干嘛去吧啊。（《我愛我家》第15集）

好了，請上船吧，很快就要開船了（ccl語料庫）

延續話題，當上下文語境的情感態度一致，使用“行了、好了”讓前后語句銜接得更有邏輯且更為連貫。使雙方前后銜接得自然流暢。例如：

這個這名單兒到這兒來讓你投誰，你拿著這個三代來了到這一投你，行了，你這吃吧，給你個地兒你去干去吧。你說兩眼一抹黑，我天橋兒擺一攤……（ccl語料庫）

切換話題，當話題是說話人不想談論或者不感興趣的，既想盡快結束此話題，又要為了避免冷場場面尷尬，以確保交際能夠順利進行，此時就要對話題進行切換，開啟一個新的話題，使得對話繼續下去。例如：

讓她不要這個錢對她也不對，她要這個錢呢，又失掉了尊嚴。我說，好了。我們來搞五十萬給妳，同樣的錢，你要我的，不要拿日本人的。（ccl語料庫）

結束話題，說話人想結束該話輪。有些話題是自然的結束，表示該談的內容都已談完了;當說話人的內容并不能引起受話人的的興趣，甚至產生厭煩或者無法忍耐的心理時，受話人想要終止對方的言語行為。

圓圓：別關鍵我跟你說這兒還有呢

志國：唉行了行了我不聽了不聽了……（《我愛我家》第21集）

2、人際功能。人們為了實現某種交際目的而使用話語標記，話語標記具有的人際功能不僅可以表達說話人的情感態度，還能滿足雙方的交際需求，達到共同的交際目的。“好了、“行了”具有交互主觀性的功能、焦點功能、讓步功能。

（1）交互主觀性是指說話人用必要的語言形式表達對聽話者“自我”的關注。要照顧到說話人或受話人自我形象或“面子”的需要，也就是說話人在語境中對聽話人說話方式與態度的選擇。下面分別來看這兩個話語標記是怎樣表明態度、怎樣維護面子的。

當語氣比較緩和，具有安慰或者建議對方的作用，表現出對受話者的關照。例如：

傅老：……好了好了，看在和平的面子上，也是為了挽救你，我決定：三天之內給你找一份力所能及的工作……（《我愛我家》第18集）

在這個例子中，說話人語氣緩和，具有阻止對方的作用，也提出了自己的解決方法，達到了安慰對方的目的，充分關照了對方的“面子”需要。

當語氣略顯強硬且急促、態度欠佳時，說話人想要反駁對方的觀點，快速結束上個話輪。表達上欠缺禮貌、安慰，包含了不滿的情緒，對受話者面子關照不足。例如：

圓圓：啊，行了行了，好啦，我看你們走了反而好。（《我愛我家》第69集）

小張：爺爺，于奶奶，好了好了！一個一個講，一個一個講，哎呀，你們急死我嘍。（《我愛我家》第24集）

在這兩個例子中，圓圓和小張語氣強硬，想要快速阻止對方的言語行為，缺少禮貌，包含了兩人的不滿情緒，沒有照顧到聽話人的“面子”需要。

（2）焦點功能。在交際中，話語標記本身不是焦點，說話人引起聽話人注意、最想告知聽話人的就是信息的焦點，在語境中的分布和語篇功能的相互作用使得“行了”和“好了”后面的內容成為焦點信息，例如：

女學生：俗話說蛐蛐也是肉閻王還不嫌鬼瘦呢

警察：行了行了，先認識錯誤，這賠償的事兒，完了再協商。（《我愛我家》第16集）

傅老：好了好了，你就不要遮遮掩掩了，趕緊坦白交代，啊。（《我愛我家》第93集）

這兩個例子中，說話人用“好了”和“行了”阻止了對方的言語行為，后面的內容是說話人真正的重點。

（3）讓步功能。當交際雙方發生了言語上的沖突，為了不影響交際主體的關系，一方首先做出妥協，消極的接受、認可對方觀點，進一步阻止對方話題繼續，說話人使用了話語標記“行了”、“好了”起到了讓步的功能，也表明了想要終止話題的意圖。例如：

志國：行了行了我也不爭這個，其實啊，你給我爸比給我還強呢，省著我兩頭兒受氣。（《我愛我家》第35集）

傅老：好了好了，不要爭了，知子莫若父嘛，既然是好事，那就還是我去。（《我愛我家》第55集）

在這兩個例子中，說話人用這兩個話語標記緩和的交際中的沖突，做出了一定的妥協與讓步，也終止了當前的話題。

二、使用“好了”、“行了”的性別差異

通過觀察語料可以發現，說話人是否使用話語標記“行了”和“好了”、使用頻率的高低往往受到很多社會因素的影響。本文以《我愛我家》中的臺詞為例，主要分析“行了”、“好了”的使用和性別因素有什么樣的關系。同時，也做了隨機的問卷調查，問卷和語料兩個結果共同分析。在《我愛我家》的臺詞中，共有12名男性和16名女性使用過這兩個話語標記，由于“行了”和“好了”在使用中會出現重疊的現象，如“行了行了”、“好了好了”，所以分成出現幾處和出現幾個來統計。男性共使用了69處122個“行了”和“好了”。女性共使用了31處共47個“行了”和“好了”。男性平均每人使用10個，而女性平均每人約使用3個。從使用的數量看，男性更容易使用話語標記“行了”和“好了”。對比分析不同性別內部使用“行了”和“好了”的情況，可以看到，12名男性中，使用36處“行了”，共計59個，使用33處“好了”，共記63個;16名女性中使用27處“行了”，共計42個，使用4處“好了”，共記5個。如下表：

男性和女性在使用“行了”和“好了”時表現出了不對稱的情況。女性使用者使用“行了”更多，在男性使用中，“行了”出現的次數更多，但使用總量少于使用“好了”的總量，可以說男性沒有表現出明顯的使用偏好。在本文發放的調查問卷中，也出現了相似的結果。如下是調查問卷的題目：

您認為下面括號中，最適合填什么？

A：（……）你們放心吧，千斤重擔交給我了

B： 嗯，千斤重擔，你一定想著啊，讓爺爺少抽煙少喝酒，別貪吃多運動

您認為下面括號中，最適合填什么

A：爺爺你給我你給我你干嘛呀，這抽屜是我裝玩具的

B：哎呀（……）不要煩，等抓住了老鼠爺爺給你買新玩具啊

這兩個問題的結果一樣，和語料相比也有共同的地方，女性更傾向于選擇“行了”，同時也給出了新的使用上的不對稱，男性表現出選擇使用“好了”的傾向。

本文嘗試推測產生這種情況的原因，人們的每一次言語行為，都體現了對自身所屬社團的服從或反抗，性別因素同時具有生理上的天然性，和心理上的社會性，“好了”和“行了”作為原始的表示肯定的含義時就有根本上的不同，“好了”表示一種妥善處理、滿意的狀態，更多的基于平等的地位，更容易拉近雙方的心里差距;“行了”表示允許、可以，更多的是基于非平等關系的談話。

在人們的傳統印象中，男性在交談中經常處于主動、主導的地位，更多地掌握、控制談話的走向，當遇到和自己意見不同的情況，會比女性更多的表達阻止、終止、停止的要求，繼而轉換、停止話題，或開啟新的話輪。女性一直處于附屬的社會地位，社會也一直對女性要求的更嚴格，有禮貌、講禮節、說話要委婉溫柔。值得注意的是，這和人們的傳統印象不同，現在的社會是不斷變化的，時代在進步，女性地位的在不斷提高，投射在語言的使用上也就表現出了男女地位在趨于平等。透過語言的層面，男女的差異也在逐漸縮小。處于弱勢女性偏向于使用語氣強硬的“行了”，而處于強勢的男性偏向使用語氣緩和的“好了”，這就使得弱勢的一方使用強硬的話語標記而變得強勢，強勢的一方使用語氣溫和的話語標記而變得弱勢，兩邊互補達到權勢上的平衡最終使交際順利進行。這是男性和女性在權勢上的較量，體現了性別是在情景中被逐漸構建起來的。

三、結論

本文通過分析《我愛我家》劇本中不同性別對話語標記“好了”和“行了”的使用情況，以及發放調查問卷輔助研究性別上的使用差異，發現男性更偏向于使用“好了”，女性更傾向于使用“行了”。女性使用某一話語標記的頻率高于或者低于男性的使用頻率，一方面是受到了此話語標記虛化前原始含義以及語用功能的影響，另一方面，也是為了達到雙方在交談中權勢的平衡，人與人之間的性別角色是可以根據交際不斷調整的。這也體現了社會的發展影響語言的使用，語言也是對社會變化的反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