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信（組詩）

郭輝

東風破

活自己的，并且

做自己的主。一場野火燒過后

嗅覺還在，聞世界

與根系之間的種種關聯

視覺也還在

看得見無所用心的

另一只出口

更絕的，是有了同情心

認定所有的花木里

都有柵欄，關著

看不清方位的感知與得失枯榮

必須做萬事萬物的

審判官，或者，做季節的

巡察使！求證

——下一場東風破

引 信

泥土深處的雷

帶著深藏若虛的尖利

要刺疼黑暗，要

劃破一個季令遲疑不決的神經

所有的根被喚醒了

水分子躁動不安

每只雨燕，都伸長細細的耳朵

蚓鳴二月——

這肉身之弦呀，一彈一撥

奏出來

多么熱情的生命暢想曲

這野地里一根

帶響的引信，先把自己點燃了

也把春光點爆了

放 下

一堵墻比另一堵高

或者比另一堵要低矮，自有其

命數。無論怎樣

堅韌的前額，都不可進入

在一處碰過后，必會在另一處

重復心中的塊壘

如今穿墻術，不再四處流傳

那一些玩忽職守的巫風

常常會被細微的磚縫卡住骨頭

面壁或破壁

過不去與不過去

從一個心間到另一個心間

或是無中生有

也可能正是——現在進行時

梅花引

七分勝雪。總是在

開得最盛的時節，芳魂

卻一步步離去

宛如水墨畫中甩動長袖的狐仙

脈脈含情，悄悄

御下了牽系。又于青煙飄渺處

抽出來一縷縷依依不舍

走得多慢呀

是滑過白琴鍵上的

一個個顫音，是從素箋上

抖落的無限惆悵

仿佛一步三回頭，仿佛

生離死別……

長篙點水

長篙點水，波紋

說軟語，此地盛行的佳人才子

宛若烏篷上的荷花風

吹過了一朝又一朝

燕子飛入長短句

紫翅膀，丈量著天下的興亡

白墻青瓦的倒影

在水之下，像不老的規則

青山行注目禮

向著那流逝的波光，仿佛默哀

又仿佛再一次

有所思

郭 輝：中國作協會員。有詩歌作品散見于《詩刊》《星星》《人民文學》《十月》《北京文學》《中國詩歌》《作品》等刊物。著有詩集《永遠的鄉土》《錯過一生的好時光》《九味泥土》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