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行（組詩）

顧偉

多少時光，被風沙扶起

酷熱之下

曠野寂靜的外表正在凝練鹽堿

披靡之內

絲路花雨暗自舞動著大風

讓記憶再次謹慎的是

一截出走的行程

正午的戈壁，透明澄凈

灌木低矮，防風林環繞新舊村莊

杏花如雪。駱駝朝遠處低吼

藍天和路途一同蒸發

保留幾許悶雷吧

哪怕只剩一片流云

那些來與去，被烈焰掃描的蜃景

克爾堿、白堿灘，銀光細致入微

熱衷磨損的大海道

也被快樂、或憂傷的風

耐心扶持萬年

一些事物原本坦蕩如此

經過反復修正

本原又變得不著痕跡

坐 標

立夏了，溫暖的風率領榆錢

持續吹掃路燈的柏油路

旋轉飛舞，離地半尺

發出沙沙聲響

到對面停頓，又居無定所的返回

躲過簸箕的游移者

依然頑皮地

把希望寄存于細密的縫隙

不為人知的角落

這場景讓人想起郊外

新疆第一口油井遺址旁

一粒迷途的種子

獨自把鹽堿地認作家園

悄然長成一個枝繁葉茂坐標

七和弦

你是我黑夜的夜鶯

一曲瘦弱的歌子，垂懸半空

游歷者一樣，閃耀著銀的質地

從地面散開，就在窗外

飛星為誰傳恨。空靈又從傳奇

落到身邊。它穿過夜晚

在月光下抖動

如桃花石錦緞起伏中的絢麗

如果像詩，就簡練如北斗七星

或者七人成行，或者浩大醒目

你看見失神般純凈的美好

輪回中，眉目總能透出清亮

在雨中

十萬雨滴反復浸濕一片山河

雷鳴電閃中

燕子認同了你的孤傲

其實卑微有那么多模樣

現在只付諸一種形式

低頭奔跑，返回浮萍之末取傘

云霧蒸騰時心里也曾隨之翻轉

要快意騰云駕霧

于高山大河上方俯瞰眾生

遠方在眼底

牛羊星星點點

仿佛出世的柳絮漫天飛舞

天語自上而下，布道一般

賜你暴雨。抽出體內的干柴

熄滅火焰，而源頭總伴有清泉

溪水流向低處，浮云千姿百態

高處不勝寒啊

水珠正是你的秋蟬

雷聲趕往他人的天涯布局霹靂

想象最后一滴從手掌濺落

區域光就要穿云撥霧

你又能仰視彩虹橋

深信纏繞自己的往事

有些遺落在那四十九級臺階上

這一年

這年，費神提純質量，悉心錘煉詩文

或者，日復一日復制疾風一樣的腳步

兒子先忙于考研，后從發胖的口腔取智齒

他看行云流水的青春，從掌心慢慢飄過

拔過第二顆牙，又要遠走他的天涯書海

解纜始于七年前，早已習慣了瓜熟蒂落

偶爾，小酌幾盅，微醺眼前或未知

有時，折疊好過往，然后沉默不語

七月流火，渴死在路途的梓樹，不見蹤跡

風云變幻中他已學會從鹽里提取二兩悲憫

遠 行

順著蒼鷺的指向

鴻雁把苦寒的縱深

留在了鳴叫的潮汐里

彼岸向遠。待桂花香滿人間

一切都在收斂尺度

而鹽花盛開的出乎意料

沙蓬猩紅，根植處

堿有耀眼的延綿

月光普照，你翻箱倒柜

搜尋漣漪與一面湖水

剛強或者憂傷的原點

家園、大戈壁，行程一步三嘆

安放好草葉

一縷堅硬的咸味

依舊選擇了天涯蒼茫

責任編輯 郭曉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