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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野閱微

2020-05-11 12:18:29半夏
大理文化 2020年2期
關鍵詞:人類

半夏,中國作家協會會員,魯院第七屆高研班學員,致力于長篇小說及自然隨筆的寫作。近年常行走荒野看花觀蟲,踐行博物生存,在深心的曠野高唱自己的歌。出版有長篇小說《鉛灰暗紅》《忘川之花》《潦草的痛》《活色余歡》《心上蟲草》及紀實作品《看花是種世界觀》。《與蟲在野》由廣西師大出版社2019年8月發行,獲中國“十大自然好書獎”和《十月》雜志的琦君散文獎特別獎,上“華文好書”“書單”等推薦榜單。

在這個純屬偶然的星球上,人類是孤獨的,絕對的孤獨;在圍繞我們的所有生命形式中,除開狗以外,沒有任何一種生命與人類結成盟友。

——莫里斯·梅特林克

從前,電燈泡被人類廣泛運用以前,那種隱秘又寧靜的田園村落舉目皆是:人類拓荒者的歷史遺跡存于鄉村建筑的墻上、窗欞上、瓦頂上,每個安詳的早晨與傍晚,炊煙四起。太陽照耀著山岡時,樹葉在風中輕輕搖晃,嘰嘰蟲鳴平添人世生機,雨幕落雪都是閑看的風景;太陽落下的暮歸時分,耳畔傳來人類深沉的低吟或者高歌,那是把時間拉長把空間無限打開的舒緩,那是夢一般的鄉村圣歌。那時,有人生活著的鄉村是真的靈魂家園,是人類站起勞作,坐下躺下便可依賴的精神原鄉。

約140年前,用電作能源的電燈泡誕生,電能轉化為光能,這大大推動了人類文明的進步。電燈泡照亮黑夜,于是陪伴人類漫漫黑夜的不再是火塘不再是蠟燭不再是油燈。史前在月光星光照耀下前行的蛾子也從赴火變為赴燈。

2014年夏天,我偶然間用手機拍攝一只人見人嫌的蒼蠅,手機鏡頭里的它卻令我驚艷,自此我開始關注蟲的世界。4年來,我用手機拍了幾萬張蟲蟲圖片。起初我拍蟲也不跑遠處,周末我總是回到滇池岸邊的家里,每天早晨呼吸著最新鮮的空氣沿著一條入滇河道邊走到附近漁村里去,到村民的自留地邊買剛從地里拔割來的蔬菜。村民自種自吃的蔬菜管理不用大棚,施農家肥,不用或很少用殺蟲劑,那里成為我最早的拍蟲營地,人吃的菜蟲也愛吃。很快我便拍到近百種叫不上名字的蟲子,心里生出一個芽胚樣的東西,我可能會寫一本有關蟲子的書。此前我讀過美國聲音生態學家戈登·漢普頓寫的《一平方英寸的寂靜》,漢普頓在那本書里向世界發出警告:大自然的寂靜是一種消失最快的資源。他在國家公園的密林深處設定了一平方英寸大的原點,從那里出發來測量人為的噪聲,比如天空掠過的飛機留下的聲音污染。受他啟發,我想,漁村這塊南北長及東西長大約各100米的菜地夠豐富了,菜地里的蟲子我估量不少于200種,書名也可參考一下這本書,10000平方米正好是一公頃,書名可叫——一公頃菜地里的蟲子。然而我很快發現漁村的這塊菜地即將荒廢,賣菜給我的農婦們說,再過幾個月就吃不著這里的菜了,這地里馬上要起高樓。果真,半年后,沒人種菜了,原來地里種下的沒人管護了,荒廢的菜地里很快雜草叢生,這一階段,這里成了蟲子的樂土。

然而,好景不長,好像就一瞬間村民們的屋舍都拆沒了,挖掘機開來,建筑擋板把那塊土地圍起來了。

最近的拍蟲地沒了,而我已沉迷于蟲界不能自拔,若繼續拍蟲,那只有走更遠的路到山野里去找蟲拍了。我的自然觀察記錄“在野閱微”系列開始持續地在我的自媒體上發布。

這過程中我采訪了中國當下最著名的博物學家,北大哲學教授劉華杰先生,前后一年的采訪寫作及閱讀一些博物學專著的經歷,伴隨著《看花是種世界觀》的出版,心里那點芽胚也有了雛形。

每次進入野地都看見不識的草木不知的蟲子,每次回來查資料或請教都感慨又認識新的物種。一個人一輩子結識一萬個人打頂了,但那一萬個人仍只是一個物種,一個物種里一萬個人只是一萬個不同的個體,而每認識一種蟲子我都別有心動,我又結識一個新朋友,那是一萬個外形和神情不同的物種,這是真的一萬個朋友,唯有歡喜。1950年的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羅素說:你能在浪費時間中獲得樂趣,就不是浪費時間。

我要寫一本“與蟲書”,而我的蟲書絕不寫成一本科學的專業論著,給讀者正二八經地講述知識,搞科普。我拿我人類的兩只單眼與蟲蟲們的復眼對視,我發現可以溝通。這本書并非僅僅是觀察摘要,也不是蟲蟲的歌頌史贊美詩,我只是想跟你——我的讀者說,我們要跟自然界里的這些小東西玩好一點,然后把人類的所謂理智釋放一點點。

如今,智能機器人正在很多行當里代替人類工作,而且做得非常好,人類將被閑置一邊。話說,當下職場打拼一族無比羨慕有閑人,未來將顛倒過來,袖手不工作的閑人羨慕那少數還在工作的人,因為那時還工作著的人智能機器還替代不了。如是,人類將如何排遣正涌向我們的無窮無盡的虛無感?

敏于行的人已真正地杞人憂天起來,開始為未來焦慮。智者說唯一的方法是空出來的時間除了鍛煉身體之外要用來提升精神生活的層次,比如進行文學藝術的自我修為,除此,需要多跟自然相處,且要好好相處,在自然中自在地活著。

我大學讀的是生物學植物專業,畢業即放棄。后來在平面紙媒工作,業余文學寫作。如今自認感覺力在鈍化,心智不再活躍,文學世界變得蒼白、單調。文學評論家呼吁,作家要從閉門造車的密室寫作走向曠野在場的寫作,作家靈魂眼界要開放,要重新面對現實發言。著名評論家謝有順先生說:一個作家,在一己之私以外,還要看到有一個更廣大的世界值得關注。曠野是指在自我的尺度之外承認這個世界上還有天空和大地,人不僅在閨房、密室里生活,他還在地上行走,還要接受天道人心的規約和審問。

而我認為謝先生說的天道人心規約也還不夠,人不應只局限于人類的世界,人還應多多關照到這個星球上的其他物種。

1911年,因象征主義詩歌和劇作而獲諾貝爾文學獎的莫里斯·梅特林克認為:“在每一個可見的自我之后都還有另一個自我,只有這個自我方是真正的存在。”那時的人們都疑惑地看著這個唯靈論思想的代表人物。我認為梅特林克說的那個“自我”就是自在的靈魂。自在,往廣里說就是大家都安妥,這個大家不單指人類,還有成千上萬的另類生命。

人類自封是這星球上最高等的智慧生物——既然多數人這樣認為,那么我們在俯仰四顧之時,低下身段來看看這個星球上另類生命的活法和智慧不應該么?超微觀決定著微觀,微觀決定著客觀存在乃至宏觀世界,那么我們來觀察一些被忽略了的細節,在小處著眼,可否?

今天,轉回來顛覆人類抱殘守缺自以為是的心態,我認為是時候了。

人類一直沾沾自喜于每一次對付自然的勝利,卻一直回避漠視自然對我們的報復。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有一句話是——到大自然里陶冶我們的情操!寫春游秋游的作文時我總愛引上這句話。今天來看,這是一句真理啊,這句話應該持續地廣而傳播。“陶冶”這個詞好理解,那是一種修為行徑;情操,情為情感,操為操守,而只是操守還不夠,還須上升到最高層次的道德,這才足夠準確。有一種道德是自然之大道,老子《道德經》示我們要“道法自然”!

去,去自然的野生環境里,與那些野性的生命共呼吸甚或共命運。

現在,人類開始擔心自己創造的人工智能終將把自己毀滅,看看那個網紅美女機器人索菲亞吧,其回答人類的刁鉆問題時竟然那么從容機智,反應不僅靈敏還不乏幽默!看看電影《銀翼殺手2049》吧,人類描繪的未來故事,并非只是虛構,電影里的人類被起義的生物人一再干掉。殺蟲劑滅了蟲子,殺蟲劑也在滅人,食品安全問題的提法已變成一種陳詞濫調,光提有何用?科學技術的發展影響只是正面的么?是否忽略了其負面影響?經濟全球化,地球溫度上升,氣候惡劣成沒有理性的“瘋子”,每次颶風暴掃過,這個猙獰可怖的魔鬼都戕害荼毒多少生靈?生物物種多樣性的生態一派凋零相,這星球上人類的獨斷專行正自食其果。

對自然必須克己復禮!——這樣的微弱之音分貝太低太低!

我自感觸摸到了博物學的肌膚,我覺察到博物生存的目的之一是教會人們更客觀地看待這個世界,因為“野地里蘊涵著對這個世界的救贖。”(梭羅語)

詩仙李白《春夜宴桃李園序》: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也;光陰者,百代之過客也。而浮生若夢,為歡幾何?古人秉燭夜游,良有以也。況陽春召我以煙景,大塊假我以文章。會桃花之芳園,序天倫之樂事。(譯文參考:天地是萬物的客舍,光陰是古往今來的過客,浮生如夢,歡喜能有多少呢?古人秉燭夜游。有道理啊,何況春天用麗景召喚我,大自然各種美好賜予我靈犀妙文,相聚在桃花園中,暢敘兄弟間快樂的往事。)

難道,李白詩里描繪的麗景及那桃花園中暢敘的人情歡娛在未來只是紙上或影視作品里的虛幻?

拍蟲五年來,周末節假日我都走進山野,低頭幽微處,我發現自己心寬氣闊起來,我置身于野,在野閱微。“大塊假我以文章”,天地日月山川、草木蟲豸,天生有詩意文采,都大方地借了我一點靈氣。

2017年,“量子糾纏”是個絕對的熱詞,量子物理學發現兩個物質微粒量子,它們相距很遠時也發生糾纏,應用此原理搞的量子通訊已為人類所用。在野,我已經與自然無縫接駁,我與自然的糾纏沒完沒了。

莊子《外篇·秋水》有“井蛙不可以語于海者,拘于虛也;夏蟲不可以語于冰者,篤于時也。”之句,莊子是得天地之啟的智慧祖先,莊子看見了空間和時間對人的囿限,井蛙因空間格局之小,眼界狹小;跟夏蟲說冬天的冰,因為不在同一時間段,說了也白說。而古人同樣也愛拿“蟪蛄不知春秋”來形容一個人眼界不開闊,我卻越來越覺得人類有點太自以為是了,蟲雖小,卻斷不可把蟲看小。

時空的格局,你察覺了,用智慧是可以跳出框定看世界的。草葉之露洗滌過心和眼的我決定用無垢的言行記錄下這種心靈的蛛絲馬跡。至于在山野水畔穿梭來去的吾之姿態什么都不是,留給終將滅我為“無”的自然吧,因為我本是草木甚或是一只蟲子。

我的孩子尼克在我寫這本書的時候一直提醒我:只喚起人們發現美是遠遠不夠的,在現代生產方式下,人發生異化,需要在勞動工作中找到成就感之外完善自己的人生,人生不只是無聊和無意義,人與自然的關系里可以找尋到自我完美的關系,這是一種必要和高尚。當下人的生活呈撕裂態碎片態不安定態,如何在殘缺的生存下拾掇完善生存的不美感,人與自然、人與社會、人與他人、人與自我的關系,在生活的高速流變里要抵抗這種異化,而不是陀螺一樣被鞭子抽打成一團灰的影子。兒子拿斯拉沃熱·齊澤克談社會學的基本理念跟我交流,我受益匪淺。

生態壞了,自然亂倫!今人感知自然的觸覺早已鈍化。遠不及生活在詩經時代的人。四年來我俯身大地,同時也平視或仰觀高處,我發現,世界別開生面。幸好,我知天命的心仍葆有天真童趣,隨時隨地令我看見美好。我仿佛重新墜入類似于愛情的一張網,流連忘返。

假日里若遇連天陰雨,我便會窗前看雨,看遠山,想念山里那些蟲蟲。在野,在草在蟲的高度,我嗅到土壤的甜腥氣,聞到雜草野花的清香,我喜歡我身處曠野的這種狀態,心曠神怡。

我寧愿人生的行經之處不時有細碎野花般的美好徐徐而來,而不追求突如其來的巨大驚喜,這樣我能欣然領受這一只小蟲一朵小野花帶給我的那份小小的誠意和美好。看見葉尖上的飛蟲,我仿佛就成為它,有著小小的心思:遠方值得我為它起飛,中途會有補給和停歇。

參照蟲生,哪一樣的生命不是這樣的模式?人類例外不了。我常感覺自己已是一匹野馬,不往野地里蹓蹓蹄子就過不下去了。有—種旅游是沿著鄉村公路的旅游,一再停下看沿途風景。高速公路上的旅游,只奔著目的地去。我喜歡沿著低等級鄉村公路走走停停的野游,喜歡美國鄉村音樂歌曲——Country roads take me home(村路帶我回家),這歌里的Home絕對是有青山綠水的地方,有雞啼犬吠、有蟲鳴鳥飛的地方。為拍蟲子和野草閑花,我的蹄子踏入真的荒野也終將沒入時間的曠野。

我采訪的劉華杰先生竭力倡導博物學文化,提醒人們反省現代性邏輯,欣賞自然之美,追求天人系統可持續共生,接續傳統,從“無用而美好”出發,著眼生態文明,重塑人類質樸心靈。

對劉華杰先生的采訪及后期寫作《看花是種世界觀》到現在的自然隨筆創作,我整個人有如被芬芳的藥草熏蒸了一次皮肉骨骼。一些東西明晰透徹起來:living as a naturalist,禪定荒野做個博物生存者。

在我心里,有個遙不可及的榜樣,他就是納博科夫,他先是作家,后來是鱗翅目研究專家!這個身份讓他抵達了了不起的疆域!

這世界,原本山川極命草木。現代人感知自然的觸覺既已失靈鈍化,那就需要喚醒。

步前輩博物學家的后塵,我寫我的在野閱微,我要把個人對自然界瓜葛不斷的深情與引得我興趣盎然的世界冶為一爐。

也許,這世界上誰都不可能寫出一本真正的自然圣經來,法布爾也曾把一種螳螂認成直翅目的蝗。我希望我與蟲的親昵能令讀者嘗試著寄情自然,懂得欣賞自然微細處的美好。

在中國的大地上,挖掘機這個鋼鐵怪獸正舉著鏟臂吼叫著,沒完沒了地快速拓荒,無數塔吊自平地升起,越升越高,直穿云霄,藐視大地上原初的一切。

我們的祖先從前面對蝗災顆粒無收時曾仰天長嘆——蟲命關天啊!蟲安妥,草自在,人類方安然自得,所有的生命皆須敬畏。生命的周期節律如復調音樂,聲部各自獨立卻又和諧統一,萬物生,生生不已。和光同塵,自然自在。

看花是種世界觀,看蟲亦然。

那么,我們該如何重新審視蟲兒們的生命源流?

觸覺的快樂

只要是假日,我都身心在野。此在野與黨派之爭權利的掌控與否無關。

在野,是一種姿態,外逸,逃出框定。這種姿態可以讓我一下子就棄了糾結著的小我,沒入自然中,與自然融為一體,看花時變花,看蟲時為蟲,像是天地小了,心胸倒開闊大氣起來,所有煩憂被山風吹走。

我需要這樣,去天與地接在一起的地方,從灰色陰沉的色調里馳向天藍云白草綠土紅的遼闊和敞亮!去呼吸清新干凈濕潤的草木氣息,自我清潔和過濾。

我行其野,芃芃其麥。

我行其野,就是自己做自己的“牧羊人”,把身心靈當牛當羊放牧在天與地之間。

野草閑花,自在小蟲便成為我凝睇的對象,我盯著它們,仿是搖身一變成了它們,跟它們對起話來。我與一只表情生動的胡蜂和言藹語,與一只正在吸食花蜜的弄蝶說,小東西,你是一個不可方物的美少女!便不由歌頌起它們來,帶著我的一息脈脈溫情,體貼入微,而這些細碎小微的生命成了我的神。我便有了針扎進肉的刺激,悟覺這是我反觀人世間的并不淺薄但求深邃的思想。

在野觀蟲生變成我樂趣無究的生活方式之一。《人間食糧》里安德烈·紀德說:“我真想嘗試各種生物的生存方式,嘗試魚類和植物的生存方式。在各種感官的快樂之中,我渴望的是觸覺的快樂。”

觸覺的快樂!

蟲心蟲德蟲語者

一頭扎進蟲蟲的世界。我發現有些蟲一周前看見的是蟲們繾綣纏綿的愛情,一周后看見的便是愛情的結晶。有些蟲蟲,比如一只長相猙獰的蜘蛛(特注:蜘蛛是節肢動物門蛛形綱,8只足,不屬6只足的昆蟲綱,我說的蟲蟲是廣義的內涵)還在我的夢里幽靈般地讓我魘在一派鬼氣森森的世界里叫天喚地都不靈,嚇醒后,有好一陣不敢睜眼看夜黑處的任何影子。

我開始到網上搜羅蟲蟲圖鑒,我得先知道它們姓甚名誰。買到張巍巍、李元勝主編的《中國昆蟲生態大圖鑒》、張巍巍的《昆蟲家譜》、三蝶紀的《酷蟲長成記》等幾種。如愿以償拿到書時,我發現那些圖片全部加在一起不到5000種。天牛的種類全世界記錄在案的就有45000多種,在中國發現的就有3700多種,那些圖鑒收錄的種類是多么小的一個數字!因而每一個寄情蟲蟲者在其所處的環境里拍到一個不曾被人類觀察到的新種,那也是極有可能的。

生態無可復制,環境的不同便有不同的蟲蟲世界。哪怕是山連著山,隔了10公里的距離。四年手機拍蟲史,心里常懷感恩,謝謝蟲蟲們給我驚奇無限。起初,我總是幻想拍到色彩不同的蜻蜓、蝴蝶或各種甲蟲,在所有的蟲蟲圖譜里它們是最妖嬈、最帥的一類,這個夙愿其實難遂。這期間眼前閃過兩只美艷無比的蝴蝶,一只是粉藍色的,它一閃就化為虛無。一只是黑色與紫色漸變色彩的蝴蝶,它引著我追了它兩三百米的路程,終是驚鴻一瞥的遺憾,它飛得過高且又過于敏感,得見兩眼它翩翩的舞姿已屬不易,用我的小米2手機無法捕捉定格它的美,它的翅面有一種天鵝絨的質感,天生高貴。

瘋魔蟲蟲后,研究蜘蛛時做了大半夜的鬼夢,某日整理圖片時,看見某類毛毛蟲那拍得纖毫畢現的刺毛毛時,臉部頸部忽然過敏起來,刺癢難耐,我是過敏性皮膚,根本不能去抓搔,一抓便無以控制,那就可能全身都過敏起來,只好拿把大蒲扇猛扇以涼風止癢,同時用意念控制自己的情緒。

曾拿一組毛毛蟲圖片給一老朋友看,他嚇得尖叫躲開,我壞笑,我說,哪天我拍的毛毛蟲讓你看了把手機扔掉就更好玩了。他太太說,你們這對冤家都奔五了還是孩子的心性。喜歡蟲蟲的人是會天真一點的。蟲難拍,但只要俯身觀察樹木草葉間,上天就厚愛我,總是給我看見一兩種獨異的蟲蟲。

當把日常活動半徑里的周邊環境探索得差不多時,蟲蟲種類很難再有新發現。周末出昆明城去西山去安寧林場或者往北去長蟲山的野地里轉悠,果然有新發現和收獲。多種象甲、葉甲、天牛,多種蛾蝶,以及長相不同花色不同的蝽蝽迅速豐富我的圖庫。

蟲拍得多了,每天空閑時間在電腦上及手邊的資料里研究辨識蟲蟲耗時漸長。一只紅色小蟲,至半夜,敲定它為象甲科的一種卷葉象甲。搜遍旮旮旯旯,資料上所見圖片無法與我的這只媲美,我拍到的這只除觸須、眼睛外全身如紅寶石般琳瓏剔透,高興得無以言表。

我給我拍到的這個紅色小蟲一個名——紅色象甲小戰士!拍那只爬伏在菜葉上的黃斑星天牛時,一口氣蹲在地里拍了近二十分鐘,差不多兩百張它的種種形象,拍得高興,起身時雙腳麻木刺痛,幾乎挪不動步子。后立馬發一微信,附打油詩一首。遺傳學博士莫爺跟貼:你對著它的正面拍時不覺得恐怖么?我復:我猜這個大金剛帥得想毀容呢,害怕它什么呢?看還看不夠呢。

跟蟲蟲玩起來后,我常發呆,話少好多,周末朋友們的約會我減少了好多,我兩腳成天想去野地里走。朋友們揶揄我,像是懂蟲言蟲語了。我說,我蟲心蟲德,進入異度空間了!某日午休醒來,看自家墻上那幅暗影中的唐卡,竟然把菩薩造像遙看成一只甲蟲,實在是大不敬。后拿起一本三聯生活周刊,封面是空中俯拍的行在海面上的一艘艦艇,竟然也晃眼看成一只小蟲蟲!唉,也難說哪天一醒來,就像卡夫卡《變形記》里寫的,變成了一只甲蟲。

曾記得多年前看過一個資料,說南美叢林里有獨異甲蟲,其標本可以當寶石拍賣,特別是色澤亮艷長相奇特的蟲蟲,身價不菲,足以與真寶石抗衡。迄今,好蟲者里仍有尋蟲為寶炒作高價的謀利者。

得了海默茨氏癥的蜜蜂

我相信我有第六感觀,打個比方就是我相信我生命里一定存在著一副“天線”,如小蟲的觸角,它調頻調頻,靈敏地捕捉到了草葉間蟲蟲們的語言,打通我對小微世界的感官。

我高度近視的眼睛特別地盯上了蟲蟲,盯上了這細微之處的另類生命,看見了一些不曾看見的小世界,視界膨脹開。

我盼著周末,盼著去尋不同的蟲蟲,看草木的種種姿態。

天厚我,沉迷進去,世間諸蟲仿是排著隊地進入我手機的存儲空間。

人或許并不需要站得多高看得多遠,人或許只要一雙看見寸光的眼睛,便也可沉迷一花一葉一蟲一纖毛的小微世界,自娛自樂清歡無限。法布爾當年是這樣的,那個瓦爾登湖畔的梭羅是這樣的,那個寫《洛麗塔》的納博科夫也是這樣的,他們忽然間接收到了另類生命發來的密電碼。

法布爾畢生從人的角度看蟲蟲世界,把有關蟲子的知識把人生的感悟,把人性與蟲性,把人言與蟲語捏合在一起寫出了恒遠的經典《昆蟲記》。納博科夫更是在他逝世后獲得了專業人士的致敬,他關于鱗翅目(蛾、蝶)的深入研究,一些新的分類思想被認可肯定,他發現命名的蛾蝶新種不少。納博科夫又文學又昆蟲學的跨界穿梭長出了他的雙生花,得以花開兩朵,各表一支!

昆蟲學家估計,世界上約有1500萬種生物,昆蟲占去三分之二約有1000萬種。昆蟲特指節肢動物門昆蟲綱的蟲蟲們,有名有姓的就190萬種左右。蟲蟲世界的豐富多彩有待人類去發現的新種還多的是,800多萬種蟲蟲等著人類去發現去描述去命名。而最保守的估計也還有300萬種蟲蟲等待你去遇見。世界上每年發表的昆蟲新種約1000種,這數字是蟲蟲予人的驚嚇。

渺小蟲界給人類的啟發不可謂不多。很多機械制造的仿生學來自蟲的行為舉止,直升飛機學蜻蜓的空中懸停,月球車難道沒學過蜘蛛的行走?自從被一只綠頭蒼蠅的美震懾后,我空著的腦袋想的是,那綠頭蒼蠅、金龜子身上的炫幻的金屬光澤原理是怎么回事?

云南有句小看人的話是:你算個什么蟲蟲呀,也敢怎么怎么的?!……

反正大多數人是不把蟲蟲正眼看的。不正眼看,原因一是心理上的厭惡害怕,原因二是自認是地球上唯一高級的智慧生物,一只爬蟲飛蟲有什么能力與人類對抗比試?人類幾乎已經制造出了打敗自己的智能機器人,那個下圍棋的機器人AlphaGo已打敗世界上所有圍棋高手,人在不敢輕易設想未來智能機器人的非凡能耐時,更加小看那些一腳便可踩為齏粉的蟲蟲們。

1986年的9月21日,人類在美國舉辦了生物多樣性國家論壇,六十多名世界頂級生物學家、經濟學家、農業專家、哲學家出席,這個論壇的結果是出了一本書叫《生物多樣性》的書,并對生物多樣性作了一個定義 :生物多樣性是特定環境中所有生物體的基因變異的總合。1865年博物學家華萊士研究了物種進化和繁衍的過程,他指出,地球上大多數動植物仍處在不和狀態,這毫不夸張。美國當代博物學家愛德華·威爾遜在其著作《繽紛的生命》里說(指2010年),地球上新發現的各已判定特征的物種加上被科學家命名的物種,不超過200萬,這還不包括微生物在內,我們不能否認未知的大部分生物群對其他生命體的重要性,也不能否認我們自身的重要性。

生物多樣性領域的研究仍處于新時代的黎明階段。每一物種都是一部活的百科全書,展示了不同物種在地球上的存活方式。所有物種的生命進程都源自自然選擇條件下的進化。我的理解是,每一種陪著人類在地球上遺存至今的生物都有著人類不可低估的“才華”。《繽紛生命》一書在我看來就是講了一個核心思想——生物多樣性是維系世界之鑰!

我們可以假設,倘若一夜之間,為植物傳粉的蜜蜂都死了,你會想到什么?幫助植物傳粉的蜜蜂死了,人類可不是嘴里少了一種甜蜜滋味而已的小問題,事大了去,農作物傳授花粉者死去大半,農作物減產,糧食產量大減,人類及其他動物餓肚子,餓死,人類走向滅亡。

前些年流傳一句愛因斯坦的名言,講的是這位偉大的物理學家說過的一句關于蜜蜂的話——“如果蜜蜂從地球上消失,人類將只能再存活4年,沒有蜜蜂,沒有授粉,沒有植物,沒有動物,也就沒有人類。”事實證明這是有人臆造的一條愛因斯坦名言,因為這話冠以愛因斯坦說這才足以讓人們知曉蜜蜂之不存人類將怎樣的厲害之處。

這句話很是聳人聽聞,可事實并不夸張。這一觀點也并非空穴來風,因為如果沒有蜜蜂,如果沒有蜜蜂授粉,大部分糧食和有花作物都將自行淘汰滅絕。蜜蜂研究者近年來發現地球上蜜蜂種群的數量一直在減少,蜜蜂們患上了一種“蜂群崩潰混亂癥”(英文縮寫CCD),具體表現為一個蜂群的工蜂外出后再也不回蜂巢來,因為它們找不到家了。辛苦工作的工蜂沒有回蜂巢,蜂兒餓死,一群蜂作鳥獸散。學者們研究推測,這情況有可能來自于郊區的城市化、殺蟲劑的使用包括我們人類的肉眼看不見的充斥空間的電磁波干擾,這些因素對小小蜜蜂的生存產生了不良影響,于是蜜蜂的命運終是關涉到了人類的命運。有因有果,可怕的結局驗證一句中國人的老話——蟲命關天。

一個近旁的例子是我國南部某地蜜蜂因過度使用農藥而絕跡,致當地的種梨業大受影響,當地的果農不得不采用人工授粉方式,生產成本大幅提高,過去一個蜂巢里的蜜蜂可輕松傳粉梨花百萬朵,現在那果園里得動用上百人方可給幾十株梨樹授粉。

若蜂群的工蜂出去后便成了類似患上海默茨氏癥的找不到回家之路的老人,變為癡呆蜜蜂,那么全世界的蜜蜂將在2035年絕跡,這決非嚇唬人。

我是人類之一份子,剛剛學會把蟲蟲當蟲蟲看,當個不簡單的生命看。

觀察小微視界里的蟲子,不愿像古人那般總要升華臆想出虛偽的精神境界來以小見大,比如贊美飛蛾赴火之英勇犧牲壯舉之類。比擬或許也不錯,比如“千里之堤,潰于蟻穴”,用來增加點憂患意識也是對的,但客觀自然的記錄是我之追求。

在蟑螂面前,人類太稚嫩

有人在看到我微信朋友圈發的毛毛蟲九宮圖片后,嚇得扔開手機。這事已不是一次兩次地發生。他們便問,你是什么蟲都喜歡得要命?都敢拍?然后對我宣稱,若我的蟲圖把他們嚇得摔壞了手機我得負責賠。

其實我也不是什么蟲子都不怕。就從我最恨最怕的蟲蟲說起。拍蟲子,我不怕拍任何毛毛蟲天生丑陋的蟲,我最怕的是家里有“小強”(注:殺蟲劑來福靈廣告動畫片里,害蟲蟑螂叫“小強”。),家里的小強——家蠊即傍人類家居生活的蟑螂,山野里樹上的蜚蠊目的蟲一個賽一個漂亮。

近距離拍蟲時,我不怕放大的毛毛蟲的刺毛螯毛,也不怕蒼蠅那一定有很多細菌的體毛,但我怕一種蟲,它是我的克星,我一直回避它。它就是蟑螂!死蟑螂,我非得用個“死”字做前綴形容它才解我的恨。曾有朋友千里迢迢送了我一個仿“豬油滴”釉的價格幾百元的專用茶盞,我愛不釋手。有一天我回家,突然看見那茶盞里竟然伏著一只大蟑螂,從此再也不敢用它喝茶,只好束之高閣棄之不用。

某日外出拍蟲一整天,回家后兒子揶揄我:老媽,你若哪天敢對著蟑螂拍,我就服你了!話說當晚我就在臥室發現了一只蟑螂,氣得我尖聲驚叫。Z老師勇猛來助,欲用拖鞋底拍死它,那家伙竟然也嚇懵了,原處待著一動不動。想起先前兒子的話,我說等我拍兩張圖片做資料,你再處死它吧。拍了兩張圖后(拍得很糊),我閃開了。我要求Z老師務必斬殺之。聽見兩聲響動后,我大聲問Z老師可置它于死地了?Z老師說,跑掉了。我一聽當即頭大,怨怪起Z老師,為那只不知去向令我疑心重重的蟑螂,我竟然連帶Z老師也一起懷恨,叫他一聲Z大螂,一旁比我更怕蟑螂的兒子也被稱為Z小螂,唉……

想一想,離人類生活最近的昆蟲是蚊子和蒼蠅,往深里想想還有蟑螂、虱子、跳蚤和臭蟲。后面的虱子、跳蚤和臭蟲,在人們的居住條件好起來,洗澡方便后,自然不見了絕跡了。可至今那夜間神出鬼沒又以廚房廚柜衛生間為主要入侵地,偶爾也會從書桌抽屜縫里鉆出的蟑螂似乎永不滅絕,它們跟人類斗爭得實在厲害。只要天氣濕度溫度適合它們生存,它們便又出來,四處爬。人類研制的專門針對蟑螂的毒劑越來越猛烈,它們卻愈戰愈勇,那免疫力歷煉得更強。如是,再戰下去,一點希望感都沒有,我感覺人類恨得咬牙切齒的蟑螂仍是最后的勝利者。

蟑螂是這個星球上最古老的昆蟲之一,原始蟑螂約在4億年前的志留紀出現于地球上,曾與恐龍生活在同一時代,比人還早來到地球上。人類最早的化石迄今還沒有超過兩百萬年的吧?

化石里的蟑螂與當今的蟑螂并沒有多大的差別。在蟑螂面前,人類稚嫩得很。人是從形成已億萬年的煤炭和琥珀中發現蟑螂標本的,其生命力和適應力多么頑強!人家生生不已地繁衍到今天,廣泛分布在世界各個角落。據專家說,若地球上發生一場大規模的核武戰爭后,人沒了草木沒了,蟑螂這家伙都不會滅絕。

最恨最怕的就是這鬼蟑螂了!我都不敢踩死它們。蚊子、蒼蠅我也恨,但封死門窗加上電擊蚊蠅拍,它們進不了家,進來了有充足電的蚊蠅拍等著,它們必然“啪”地一聲,死出最后一點藍色的強光來!野外遇上蚊叮,我至少敢用手拍死它!

蟑螂其實有個很好聽的官名——蜚蠊,仿是叫英國王子“威廉”什么的。

云南大理大學有一項了不起的配方專利藥品——康復新,用于涂抹難以愈合的傷口,很神很管用,其中就有一味主藥是蟑螂粉,這個專利配方據說來自大理白族同胞的民間方子。值得一提的是,有科學家做過實驗,一只被摘頭的蟑螂可以存活9天,9天后死亡的原因是過度饑餓,死前人家還可排卵生育,說是它身體里除了頭還有另外一套神經系統中樞。這些日子翻到書上有關蜚蠊那幾頁我都直接跳過去不讀,一副葉公好龍的樣子。

我是過敏者,現在說到“蟑螂”二字,眼前腦子里一出現它,我就會渾身一激,立馬不舒服,嚴重時全身皮膚癢起來。

傳說作家張愛玲一生搬家兩百多次,尤其是她晚年居住在美國時,更是隨時在搬家,她曾在給文學史家夏志清所寫的一封親筆信里說:“我這幾年是上午忙著搬家,下午忙著看病,晚上回來常常誤了公車……”可見,張愛玲即使不是每天都搬家,其搬家頻率之高也大大超乎一般人的想象。

至于張愛玲如此頻繁搬家的原因,主要是為了“躲蟲子”,一種她認為來自南美、小得肉眼幾乎看不見、但生命力特別頑強的跳蚤,讓她覺得渾身瘙癢。她一直攜帶著簡易的行李,也不買家具,只要在棲身處發現跳蚤就馬上離開。1991年,她在給朋友的信中說“每月要花兩百美元買殺蟲劑”“櫥柜一格一罐”,聳人聽聞。

我猜,張愛玲對蟲的敏感最后與蟲無關,也許是殺蟲劑過敏或許是一種心理性的病,比如是強迫癥吧,類似于潔癖,永遠都認為世界很臟,不愿與人同桌吃飯,永遠在水龍頭那洗手一樣。她的病已是源自內心的一種“癢”。蟑螂于我也是一種致命的過敏源,但我更怕那些超市里昂然的殺蟲劑,那些所謂的“正義的來福靈”們。

蝶? 去

蝶來風有致,人去月無聊。

——袁枚《隨園詩話》里獨挑了清代詩人趙仁叔的兩佚句,從此便讓這個趙姓詩人留下了印跡。兩句妙語在我多愁善感的某時錄于筆記本上,刻在心里。

風是什么?流動的空氣!——多么干巴的答案。趙仁叔比今人有情趣得多。

翩翩而至的蝴蝶帶來了風的韻致,空氣中會飛的花朵蝴蝶舞出永遠的詩意。

“蝶戀花”是詞牌名,詞牌是給所寫的詞定個長短句的格律調子。“蝶戀花”這調子控制的情緒最能把人的心緒弄得傷感。信手拈得李清照《蝶戀花·暖雨晴風初破凍》——暖雨晴風初破凍,柳眼梅腮,已覺春心動。酒意詩情誰與共?淚融殘粉花鈿重。

李清照想念遠方的愛人時已是乍暖還寒的初春,蝴蝶那時刻羽化翩翩飛?寄望吧?

這幾日是戀花的蝴蝶在昆明冬天的“風燭殘日”。人的老境用風燭殘年比擬,羽化后的蝴蝶不到三十天的壽命用風燭殘日何許差不離。

那個下午有冬天的暖陽照著,在一處“管理不善”不定時噴灑殺蟲劑的野園子里我追著蝴蝶拍。黛玉葬花,我葬蝴蝶。那個下午我把一只在公路上垂死掙扎的大絹斑蝶移到野園子一處隱蔽的雜草里安放。大絹斑蝶天生麗質,若任它撲騰到公路中間,被車輪碾死,美物死得難瞧總是件傷心事,有點不忍,不能讓它那么死。也是那天,我還在一片水塘邊半個來小時的時間里記錄了一只黑脈金斑蝶的死。

《殤》是杰奎琳·杜普蕾演奏的,匈牙利大提琴家史塔克有次聽見廣播里正播放她拉的大提琴曲,史塔克說:“像這樣演奏,她肯定活不長久。”結果一語成讖。《殤》里有一句詞“你的聲音如蝶落一般寂寞”, 在我的圖片庫里,蝴蝶拍得最好的幾張都是遇見它們歸西時分。這很好理解,它們的生命將油盡燈枯,它沒力氣飛了,會乖乖地爬伏在一處,基本不動,然后終此一生。

蝴蝶生命活躍時都去戀花了,蜜蜂也有這特性,所謂狂蜂浪蝶也,那時候你攆不上它們見異思遷的“花心”速度,等你調好焦距,它們忽地飛走了。

蝴蝶是鱗翅目昆蟲,翼翅上密布很多鱗片。鱗片本身的色澤反射太陽光的角度及空氣溫度都會造成同一相機鏡頭拍出的圖片呈現的蝴蝶姿色不同,這是蝴蝶的天賦,它的魔幻術。這種魔幻術很重要,它產生一種光信號,助其發情時向異性發約會邀請。無論雄蝶還是雌蝶的性器官區域都有一個非常敏感的光感受器,接受赴約信號。有意思的是,并不是所有的雌蝶都會響應雄蝶愛的召喚。一旦這些光信號遭到隔離,就意味著戀愛中斷。雌蝶耍點小性子,雄蝶會一氣之下再也不發第二次信號。這一點蝴蝶就很干脆,絕不像人類那么死纏爛打沒完沒了。在遭到雌蝶拒絕后,雄蝶分分鐘秒秒鐘見異思遷,另尋新歡。哼,天下何處無芳草?

我曾花半天時間仔細觀察蝴蝶交友時的情形,蝴蝶一定是在有陽光照射到的林間翩翩起舞,光照射在它那細小的鱗片上時,不同的角度反射的光線刺激了別一地方的蝶,哪怕它們不是同種,它們也會飛近,當飛近時或許便靠彼此身上的化學物質的氣味來辨認對方了,一只環帶蛺蝶與一只白裙繡蛺蝶飛近了,幾乎同時它們認出對方不是同種可交配的同類,立馬飛離,白裙繡蛺蝶找它的同類去了,環帶蛺蝶也找它的同類去了。我也觀察到,一只白裙繡蛺蝶發出信號,不同方向幾乎同時飛向它,三蝶一聚,只兩三秒鐘,立馬有一只識趣地飛離,絕不拖泥帶水。簡捷,干脆利落,蟲界的愛情直來直去。

昆蟲的獨異本領甚或其身體構造常常是仿生科學的重要靈感來源。蝴蝶身上的鱗片給航天飛行器的設計師以啟示。有一種蝶能維持自身體溫在34攝氏度左右,它是通過調節翅膀上的鱗片位置,來改變太陽光射在它上面的角度的。航天飛行器在宇宙空間里飛,由于沒有空氣,飛行器受到強烈太陽光的直接照射。被照射的一面,溫度會急劇增加,背光面又很冷,溫度劇變對宇航員的身體非常不利。因此,工程師們仿造蝶的這種本領,在飛行器的外表覆蓋一層活動的鱗片,當它緊貼飛行器時,飛行器獲得的熱量最多,隨著鱗片豎起,獲得熱量相應減少。飛行器只要改變鱗片的傾斜度,就能保持恒定的溫度了。

昆明的冬天,花兒四時常有,花不敗,飛著的蝴蝶卻日見少了,就連最常見的菜粉蝶都無精打采的。

此時只待明年暖雨晴風破凍后,柳絮飛桃腮紅,春心動,花間再見蝴蝶翩翩飛。

如是,似可說:蝶來風有致,蝶去人無聊……

螳螂:蟲界“開膛手杰克”

下午6時左右,太陽西斜,我下樓去,在小區邊上雜草叢生的消防綠色通道那漫步,這個時候光影很好,若遇見蟲蟲,光影效果會不錯。這綠色通道的鐵柵那邊是寬闊的云南海埂會堂,這邊是別墅住家的花園籬笆。綠色通道南面端頭那戶人家種植了藤蔓植物大牽牛。那花和藤子蔓生繁茂,直把他家的院子遮蔽得嚴嚴實實,他家的鐵籬柵又高,整個就形成了一道高高的綠墻。

我喜歡到那里去尋覓蟲蟲,里面的人看不見我,我自由自在細細地往枝葉間的暗處探察,互不影響。若人家籬柵稀疏,我會不好意思盯著人家種的植物肆無忌憚地看,那是侵擾了,有侵犯隱私之嫌。最好的一點是我發現這家人不給這大牽牛藤噴殺蟲劑,那葉面上都成了小蛾子一般的白色粉虱的樂土,這種地方會是一個蟲蟲食物鏈良好存在的生態小環境。我就是在那里首次拍到過一只蒿金葉甲,芝麻大的粉虱及一對膜翅收斂后反射光線的炫彩大蚊,那背影的高貴若人類T臺時尚走秀女。

這天我運氣真好,我在那里遇見了一只中華刀螳,并觀察到它捕捉一只星蝽后享受大餐的全過程。拍到螳螂這樣有代表性的大型昆蟲是我一直以來的夢想,我不相信可以在家門口拍到它,而且還看見它捕食的全過程。當時我在枝葉的暗處發現它時,激動得手都打抖,心跳加速,拍了很多糊片,氣得我停下來深呼吸半天,平靜自己。拍微距(或只能稱近距拍攝)是件累人的事,傷人的心臟,屏住呼吸無限接近蟲蟲的過程大氣都不敢喘,生怕驚擾了蟲蟲。

整個拍攝過程我在倒圖片時才看清楚,而我臨時還拍了一段視頻,那已是螳螂的大餐進行到尾聲的時候,那只蝽蝽被它啃食得只剩一個外殼時,它左看右看很不舍地棄之。這個過程在視頻里得到生動的展示。現在看片才覺得螳螂這家伙太殘忍了,稱它殺手叫它刀客那真是一點不夸張。站在人類的思維角度想,倘若那些蝽蝽們看到我的視頻且明白的話,它們會聞風散膽,怕死螳螂!

螳螂的英文名Praying mantis,含有祈禱之意,說的是它常常把特化的前足舉起來,像禱告者的姿態。當它貌似最虔誠的祈禱者時其實是它最集中精力找尋獵物的時候。

螳螂種類很多,但有幾點是共性:三角形的頭(當然,屏頂螳、錐頭螳是另類),一對向前看的大復眼,胸部拉長,用來捕捉獵物的嚇人巴拉的刀鋸式的前足,而且螳螂有其它昆蟲沒有的絕技,它的頭部移動扭轉自如靈活,它可以轉過頭來看見它身后的獵物,所以作為拍攝者,我常常拍到的螳螂姿態是它背對我,但眼睛卻朝后看著我,它其實是在判斷它身后的我是否帶給它危險。

2017年10月逗留云南普洱期間,拍到幾種類別的螳螂,有長相怪異如科幻電影里外星人的屏頂螳,更有巨腿螳、菱背螳、廣府螳等種類,我的感受是螳螂有最好的視覺,它的機敏及避險反應是我所拍昆蟲里最快捷的。它大的復眼使得它能精確地測算距離,在很短的時間里伸出它的前足突襲并捕捉獵物——有資料顯示這個迅捷的動作少于1/10秒。勇猛的螳螂有時候竟然捕捉兩棲類里的小不點,小青蛙、小蜥蜴。說它是昆蟲里的開膛手杰克那真是一點不夸張。

當年拍到螳螂這樣的大蟲小有成就感,選了兩張發給兒子看。他告訴我太奇怪了,他當天在學校宿舍的陽臺上,忽然不知從何處掉下一只身長約有他手長的大螳螂,他嚇得提著衣服一抖,抖到樓下去了!我遺憾得直怨他不趁機給我拍只上海的大螳螂看看,怪事,這日螳螂在昆明、上海兩地都招惹我們母子。至于兒子說它有手長,那顯示他被嚇著的程度,有20厘米長的螳螂?恐有夸張的成份,沒及看清便抖落了它,說它大得嚇人可以理解。

晚上整理圖片時,隔壁的海埂大會堂里日本歌手小野麗莎的演唱會在此舉行。天將黑時城里來看演出的人把車停滿廣場。業余潛心研究蟲蟲,我把這個我喜歡的歌手來演出的事忘得一干二凈了,也沒想起去弄票來欣賞,小野一定會在演唱會上唱《玫瑰人生》和《大明劫》吧?我猜。電腦上調出《大明劫》,聽著歌,看著圖片里可憐的蝽蝽在螳螂刀臂下逃不走的劫數。

趕巧,那天央視新聞里一則小報道吸引了我,說一百年前一直沒破案的英國連環殺手“開膛手杰克”終于被確認了,一個興趣愛好者花了十多年的工夫終于捉出了真兇。報道說真兇是當年懷疑級別最大的六個人中的某位,證據是一塊染有血跡的披肩,用了特復雜的DNA基因篩選比對技術云云。

在蟲界,螳螂就是傳說中的開膛手杰克,只不過它殺蟲不眨眼,且只要沒有黃雀在后,它便是永遠的公開的連環殺手,永遠揮舞著它那雙有鋒利尖刺的大刀一樣的捕捉足。

陰險的家伙常把一對刀臂合握在胸前,它的觸須東瞄西瞄時,它的一雙大眼溫柔地看向你時,你還以為它是一個正在祈禱的朋友,而險惡的殺機無一點端倪。

弱肉強食,這是自然界的內定秩序。

中國武術傳統的九大流派里有一流派就叫“螳螂拳”,這是著名的象形拳,應是武林高手認真觀察螳螂捕獵的過程后總結提煉出的拳法套路。電視里見過,查資料知此拳法是首批被國家體育總局武術運動管理中心列入系統研究整理的傳統武術流派之一。螳螂拳產生于明末清初,相傳由明末清初抗清人士山東棲霞人于七所創。

螳螂拳法,總的來說是連環進攻,具有快速勇猛、斬釘截鐵、勇往直前的氣勢。其特點是:正迎側擊、虛實相互、長短兼備、剛柔相濟、手腳并用,使人難以捉摸,防不勝防;用連環緊扣的手法直逼對方,使敵無喘息機會。在套路演練方面,講究快而不亂、剛而不僵、柔而不軟。螳螂拳套路結構嚴謹,動作之間銜接巧妙。在觀察拍攝螳螂時,它的動作舉止真是有如上所述“螳螂拳”的特點,應該說是有心人觀察螳螂時認真學習了它的迅捷勇猛之態。武林高手說常練螳螂拳,可以培養人們的堅強斗志和敏捷應變能力。

說螳螂,不說說它跟人類的另一層關系,那是故意忽略。我有一位正在研習中醫的朋友告訴我,螳螂的卵塊是很管用的中藥。它在中藥材里的名字叫“螵蛸”。我上網一搜,各種賣此藥材的信息洶涌入眼。秋后至春天前采收,采后蒸死蟲卵曬干備用,想象了一下,我有些驚悚。說是此物固精縮尿,補腎助陽爾爾。

讀醫書,藥效里最常提到的便是“滋陰壯陽”,有此功效者,人類不惜犧牲掉一些珍異草蟲。唉,一直擔心這會演化為找“蟲草”的效應——在藏地的高山草甸上,人類爬在地上雙眼如掃描儀一般,一株不漏地梳篦掉它們,采挖到蟲草幾乎滅絕,只為收獲巨額利潤。

昆蟲學家對螳螂的命名與民間的命名是吻合的,這個造物主的怪物被視為沉緬于神秘信仰的苦行修女,說它的膜翅像是修女拖地的長裙,法國人至今沿用修女袍(Mante)稱呼它。另一個民間對螳螂的看法是把它當成傳達神諭的女占卜士。我在云南普洱就聽說了哈尼族同胞的小孩子逗玩螳螂時的一種游戲,我感覺其中便隱含著這樣的占卜因素。哈尼族的小孩子看見螳螂,會用手指指著它問:螳螂螳螂告訴我,你家媽媽在哪里?螳螂會用一雙真誠的大眼跟人對視著,隨人手指的方向偏頭,它視力觸角好且脖頸可靈活轉動,像曉得似地偏頭指引媽媽所在的方向,像是真的給問它的人占了一卦似的。同樣的也可以問它:螳螂螳螂告訴我,我家爹爹在哪里?這種古老的童趣游戲也只有在與自然親密接觸又天真的哈尼族同胞那里才有留存了。

螳螂一對前臂收斂時如祈禱的手,打開時就是人看了都嚇著的“刀斧”,莊子嘲諷過這蟲界刀斧手。《莊子·人間世》有“螳蜋怒,其臂以當車轍,不知不勝任也。”這就是“螳臂擋車”成語的由來,說它不自量力。如今此成語用處,常說的是小小螳臂(人的視覺)欲擋歷史前行的車輪?那不是白費勁么,不被碾成齏粉才怪。

蟲界兇狠的刀斧手也有倒下的時候,我親眼見蟻群搬動螳螂大俠遺體的場面,幾只兵蟻指揮著眾工蟻把它往巢穴里搬運,壯觀,令我想起格列佛在小人國的奇遇。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是環環相扣接踵而至的悲情之鏈,自然界萬類俱在,一個降服一個,哪一種生命不是億萬年的進化突變篩選繁衍而又生生不已?哪一類不是經歷了億萬年的磨難坎坷才呈現出今天的生命多樣性復雜性甚或個性?誰又不身懷絕技?而人作為蟲蟲們的最大最強天敵也在不知不覺中馴練出了最強大的近身蟲子,比如蒼蠅蚊子蟑螂,趕不盡滅不完。

一個物種區別于他物種是因為他們各自的共性,而在這個共性之外,一個物種里的個體蟲子它是有個性的么?眾所周知,人都有個性,我好奇。

偉大的歌德說,只有高等的人類方有個性。我不相信歌德的論斷,以我的觀察,一個小蟲個體也是有個性的,當一只歪著頭的螳螂用一雙大眼盯著我看時,我想到這個問題。微如一只蟲如何證明它的個性?看它的行為舉止啊,兩只中華刀螳,我用一莖干草葉逗它們時,一只憤怒地勇猛地伸出刀臂來抱撲那草莖,一副關公揮舞著青龍偃月刀大戰秦瓊的樣子,另一只明哲保身,忙不迭地回避逃跑,往草窠深處鉆。

國人斗蛐蛐時或也可觀察出同類蟲子的個性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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