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春天（外三首）

曾小朋

日子撕扯著春天的紅褲衩

要把春的東西

擺上四季的桌面

從開始到結束

是一個叫過程的故事

歲月教會了我等待

在每一個等待里

享受著焦灼和忍耐

憤懣與淡定

在悲愴和懸疑、迷魂與驚情中

盡力而為

再見春天

二月的時光

從窗戶從門縫擠進來

無論你在哪里

太陽都依然升起

溫暖著整個春天

鄉? 路

小時候

鄉路是心中的一個大問號

路的盡頭

山的外面

是個什么樣

長大以后

鄉路是一個感嘆號

牢牢扣在心窩

牽著我的思念和夢境

時常走回到童年

不該去的去了

該來的一直都沒來

幾十年的光陰幾萬里的路程

其實 也就是那么一會兒的功夫

這樣想是該回去

還是繼續往前走

回頭望望

花開花落

雨起風飄

最終只是人生的背景

看久了不免會單調無味

抖抖衣襟

折一段鄉路放在記憶里

又走出了好遠

鄉? 民

含蓄 朦朧是一種美

坦蕩 直露算得上另一種美嗎

也許

鄉民的純樸豪爽讓你害怕

海碗一傾

酌人的烈酒已滾進了喉嚨

撕裂的嗓音

飄來一支放肆的情歌

惹得小媳婦大姑娘

臉燥熱心亂竄

風 沒有目標地刮著

一段沒有主題的音樂

鄉民挺起的身影

如山一般

高大雄偉

棱角分明的臉上

刻滿了風霜

經絡分明厚繭重生的手掌

寫盡了艱辛

嘴仍然堅強地抿著

沒有言語

狂風怒吼著來怒吼著去

江水咆哮著來咆哮著去

承受了太多的歲月

保持沉默

孕育了太多的土地

沉默 依然沉默

黎明泛紅的天空中

太陽出世

鄉民隆起的雙肩

又擔起超重的日子

走進陽光

游轎子山

2016年1月22日早上10點10分

海拔4223米

中國云南昆明祿勸轎子山

我站在風雪中

眼前的轎子山

山峰被歲月劈去了圓潤

剩下的

都是些奇崛、陡峭、險峻和挺拔

這個季節

冰棱把斷層絕壁的縫隙都鎖在了一起

白雪覆蓋了高山草甸

簇擁在雪松冷杉的腳下

寒冷使瀑布律動的美

在此時此刻固定了下來

冰封的樹掛

把雪松冷杉的傲骨

敲得錚錚作響

山河千年的修行

被人們用纜車一下子就打碎了

烏鴉在山谷中盤旋

鳴叫著哭訴

記憶中的家園

怎么變得那么快

它們弄不明白

在人們眼中

那雄、險、峻、奇、秀、特、秘

眾口稱贊的轎子山

在鳥兒祖輩相傳的故事里

早已變了味道

千年的光陰

在山巖的石壁上

只是一個豆大的坑

這里是云貴川彝族傳說中的

木雅洛宜山

彝族的發祥地

南詔王異牟尋于公元787年

封為東岳

與滇中數得起名的

高黎貢山、蒼山、蒙樂山、玉龍雪山

比肩而列

號五岳之首——滇中第一山

在人類的世界里

敬天敬地敬山敬水敬鬼神的傳統

被賊偷走就沒找回來

貪婪和欲望的心境與日俱增

惡之花用金錢蒙蔽了雙眼和心靈

轎子山上

雪山、冰瀑、流云、飛雪的靜寞

天池、木邦海、精怪塘的神寂

瞬息即變幻化莫測的天象奇觀

天天都被人群的吶喊

鼎沸的熱情打破

神廟遺址上殘破的石塊

是轎子山一直未愈合的傷口

神田至今荒蕪著

云霧緩緩地飄來

又散開了

靈魂跑急了些

把身體丟在了后面很遠

沒心沒肺的軀殼

生了病

也應該醫治醫治

雨水是上天賜予的火把

滋潤著轎子山

使山林繁茂

鳥蟲翩躚

花海嬌艷

而熊熊燃燒的火把

是彝人劃破黑暗的利劍

心靈深處的慰藉

伴隨著祖先一同走來的圖騰

下雨啦！天晴了

刮風了，下雪啦

霧散啦！云來了

不管什么時候

轎子山的杜鵑花海

都會盛開

谷神不死

世界因心海的寬闊與包容而美麗

來了

把歡笑和敬畏留下

走時

把丟失的魂魄帶走

不要讓死亡之林

成為我們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