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

李葆鴻

7

轉眼間，聽電視上的新聞節目，國家在南方辦了經濟特區了。村子里也有人去南方打工了，去做生意了。秦玉梅這個時候，還在海灣鎮裁縫店做生意。每天他總是要路過村邊的清水河，一天，她騎著自行車，路過一座石橋，是用大塊石頭砌成的石橋。她停下了車，站在石橋上，只見河里已經不是清澈的河水，伴著黃黃的河水，伴隨著一股刺鼻的紙漿味道，不遠處的河水，冒出了一些熱氣。整個小清河變成了小黃河。秦玉梅心里想：“以前的小橋流水，聽到蛙聲一片，現在則是湍急的黃水，紙漿味兒的霧氣！現在有好幾年的夏天，都沒有聽到蛙聲了，再者這幾年，村里得癌癥的人，也多了一些，胃癌，肝癌，肺癌等等。這可不是好的事情。以前，可以經常在夏天雷陣雨后，看見西山，可是這些年過去了，再也很少看見西山的風景。冬天是濃濃的煙霧，夏天是白色的熱浪。”她站在橋頭，往北看去，黃黃的河水，奔涌著向北流去，往西看去，黃黃的河水，正在向小石橋流來。秦玉梅的心理真不是滋味，一陣又苦又算的味道涌上了心頭，聞著這紙漿水的味道，感覺有點頭暈。秦玉梅，騎著自行車，往海灣鎮趕去。每天都能夠聞到紙漿的味道，冬天的時候味道更濃烈一些。她都會起來很早去鎮上的店里上班。

秦玉梅每天都騎著自行車，去店里工作。她現在心里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現在河水污染這樣嚴重，自己家的魚塘，會不會也遭受污染，這樣的話就會出現血本無歸的，這樣的話家里就會遇到大的災難。這對于自己的家庭真是滅頂之災。這件事情必須和王順平說清楚，不然如果他賠本了，作為夫妻自己也要還這些錢的，所以自己一定要讓他把這些錢都還了。這些年村子里出現這樣多得癌癥的人，肯定河水污染有關。”當秦玉梅看到，在冬天要冬灌小麥的時候，很多農民直接把水泵放進了河里，用河里的紙漿水來澆地，在冬天的日子里，河里的水，遇上寒氣竟然在田地里升起了煙霧，農民則用鐵锨把水引導到自己的田地里。麥子底下好似有張灰紙在下面鋪著，這樣的麥田怎么能夠生產高產量的糧食？怎樣能獲得高回報的糧食產量？

秦玉梅越想越覺得自己的丈夫，現在養魚是一件危險的事情。并且肯定地下水也受過污染了。這幾年，王順平養魚的幾年，正好投入與產出剛好持平。家里的日常開銷還是靠自己的裁縫店來維持。所以，我必須對他進行規勸。這樣，才能使自己的家庭避免損失。

于是，秦玉梅中午吃完飯，就把裁縫店關了。然后就騎著自行車往王順平在小清河邊的魚塘趕去了。冬天里，看著紙漿水在麥田里形成灰色地帶，秦玉梅就感覺自己家的魚塘，也有可能面臨巨大的隱患。這樣的隱患，不是現在馬上就會出現，而是不可預測的哪一天。所以這樣的擔心總讓她吃不下飯或者睡不著覺。于是，她騎著自行車趕到了，王順平居住的小平房。趕到小平房的時候，屋外的大黑狗，在屋檐下，來回的叫著，一看就是被餓著了，一個小鋁盆里只有幾塊雞骨頭。秦玉梅從木門的門縫往里邊望去，眼前的一幕驚呆了。只見，床上都是他的臟衣服，臟襪子，被子已經很黑，屋子里散發著陣陣的腳臭味。啤酒瓶子就在地上擺著，橫七豎八地放著，幾雙沒有洗的臟鞋就放在拐角里。屋子里東邊和西邊墻上，一根鐵絲掛著他的軍大衣，褲子，帽子，秋衣和秋褲，衣服也已經發臭。只見，王順平蜷縮在床上，鋪著電熱毯，蓋著兩床被子，正在打呼嚕，窗前的桌子上放著一瓶二鍋頭酒，和一杯沒有喝完的白酒，黃色的紙里還放著沒有吃完的醬牛肉，地上滿是丟棄的煙頭，一顆由一顆，像石子一樣散落在地上，秦玉梅看著這些很是不舒服。

秦玉梅看到這樣的場景，就迫不及待地使勁大力氣拍門了，她說：“王順平，你醒一醒，趕快開門，我有事情剛和你說！王順平你開門！王順平你開門！”王順平恍恍惚惚聽見有人在敲門，他還沒反應過來，突然他心里一愣，覺察到是自己的老婆秦玉梅，猛地坐了起來，穿上了衣服，趕快去開門。開門的那一刻，王順平還迷迷糊糊。秦玉梅說：“你怎么能這樣懶呢？也不收拾一下自己的屋子，我一個人在家照顧老人與孩子，你也應該把自己的屋子收拾干凈，同時，也應該少喝一些酒，酒這樣的東西，傷肝而且容易上癮。還有吸煙有害健康，煙這樣的東西也是有百害而無一益。我是你老婆，這些建議你就應該聽我的。你看著屋子，我連一個站腳的地方都沒有。”

王順平穿好了衣服，坐在自己的臟衣服上，他說：“我是有些邋遢，不愛衛生，可是你整天就知道賺錢，也不經常來看我，幫我收拾屋子，我在這里既要養魚還要自己做飯，自己洗衣。你們女人就應該做家務，就應該照顧我。我一天既要干農活還要養魚，生活真是太累了！”秦玉梅忍受不了，屋子里的煙酒味，她說：”現在誰賺錢容易了，你看鎮上賣衣服的其他兩口子，起早貪黑地賣衣服，還有鎮上農貿市場賣肉的，賣菜的，買早點的，他們都很累的，這個世界哪有錢是好賺的，除非去偷去騙去搶，可是那是犯法的，那是要坐牢的。我今天不跟你說這些事情了，我跟你說一下一件重要的事情，你看到了沒有，魚塘邊的小清河，已經被造紙廠污染了，現在流的都是黃紙漿水了，是造紙廠污染的水，這肯定對地下水是有害的！咱們家的魚塘，再抽取井里水的時候，就要注意了，不然的話，咱們家的魚塘就會有危險的。”王順平向后靠在了土墻上，他眨了眨眼睛，他說：“這些我都明白的，我會經管好咱家的魚塘的。”秦玉梅于是拿起了掃帚，把小屋子里的垃圾，果皮，瓜子皮與煙頭，以及買熟食的塑料袋，整整一大堆，他都用把這些垃圾都倒在了小房子的后邊。同時拿了一個蛇皮袋子，把王順平的臟衣服，整整裝了一個袋子，放在了自行車的后邊，然后用繩子困了起來，這樣防止脫落。秦玉梅馬上要走了，她臨別時說：“我回家給你把這些衣服洗干凈，你一個人的時候，也要收拾自己的屋子，我一會還要去鎮上的縫紉店去做生意。家里的孩子都需要咱爸媽照顧，晚上下班，我會輔導他們寫作業。這個魚塘你要盡心經營，咱們的房子在銀行抵押貸款了，這樣才使這個魚塘能夠經營下去，如果魚塘經營不善，貸款就需要咱們一塊還，我的壓力就大了，再加上孩子上學的費用，生活的費用，咱們會很艱難的！”王順平看著秦玉梅騎著自行車離去的背影，他說：“這個老娘們兒，就是事多，就是墨跡，我會經營好這個魚塘，不用你瞎操心！”

8

夏天的日子，是煎熬的。馬路上蒸騰的熱浪，不斷地向前翻滾著，好似波濤滾滾。清水河邊的玉米地，在驕陽的照射下，無奈地晃著腦袋，長長的頭發飄落了下來，玉米棒子像冬天里裂開的手，在冬日的寒冬里裂開了口子。在清水河里，一個農民直接把水泵放進了受過污染的清水河里，瞬間黃黃的河水，便流到了玉米地里。

王順平的魚塘也很久沒有換水了。他打開了自家的水泵。水很快就上來了。王順平就打開了一瓶在洗臉盆冰鎮的啤酒，拌上自己喜歡吃的油炸花生米和一盤豬頭肉。吹著風扇，喝著小酒，這樣的小日子真是很愜意。王順平喝了三瓶啤酒，借著這股酒意，他睡著了，瞬時間便打起了鼾聲如雷的呼嚕。魚塘的水泵正在抽著水。一個小時過后，王順平爬起來，洗了臉。看見水泵還在正常的抽水，他就放心了。于是開心的做飯了。

第二天早上，王順平起床看到自己的魚塘眼前的情況，他簡直不敢相信的自己的眼睛。整個魚塘里的魚。一個個都飄在了水面上。王順平這才意識到出大事了，他趕緊騎著自行車，去海灣鎮去找秦玉梅。到了秦玉梅的裁縫店，他來不及擦拭額頭上的汗水，于是著急地給秦玉梅說：“大事不好了，咱家的魚塘里的魚，都浮在水面上了，這下咱們家的魚塘可要完蛋了！”秦玉梅站起身，放下手中的裁衣服的活，她氣憤地說：“王順平呀！王順平！，我早就提醒了你了，咱家第一沒有養魚的間接經驗，二沒養魚的資本。所以，你養魚我當初根本就不同意，現在就果然應了我的話。現在咱家還欠銀行很多貸款，怎么還了？你說現在怎么辦了？魚塘里面的魚，都翻起了身，都已經死了。所以，我們現在就要考慮，怎樣來減少最低的損失，來彌補我們在魚塘上面的欠債。然后查明什么原因？是怎么回事？讓我們損失減少到最低限度！”秦玉梅于是今天也沒有心情再做生意，于是，他把自己的裁縫店關了，騎上自己的自行車，然后和王順平一起，往魚塘趕去。

當他們到了魚塘的時候，眼前的情景讓他們大吃一驚。眼前的景象，把秦玉梅嚇呆了，一條條的魚，浮在水面上，魚塘里面的水，都是黃色的。一條條的魚都已經死掉了，好比一張張鈔票，平鋪在木地板上一樣，一條條的魚好似一只只箭，插進了秦玉梅的心里。扎著她的心很是刺痛。因為自己開裁縫店賺的錢。都補貼進魚塘了，所以現在真是特別難受了。王順平哭著說：“我也沒想到，一早上醒來，竟然會出現這樣的事情。”秦玉梅說：“現在難過也沒有用了，我們必須打起精神來，追查為什么會出現這樣的情況，然后再根據這些原因，找出應對的辦法。還有就是找村委會，然后找派出所進行報警，看看是人為投毒還是抽進了污水。”王順平馬上騎著自行車，往村委會趕，然后他和王村長一起來到了魚塘，王村長到了魚塘以后，看著這滿魚塘漂浮的死魚，看著魚塘里的水。王村長把秦玉梅與王順平拉進了屋子里，他說：“我看著整個魚塘里的死魚，再看著旁邊的清水河里的黃色的紙漿水，我估計就是你抽了污染的地下水，整個魚塘里的魚就是中毒而死的。所以這種事情肯定是沿河的造紙廠造成的水污染，所以，但是現在事情已經出來了，我估計也斗不過這幾家工廠，因為它們是咱們海灣鎮的利稅大戶，鎮里的稅收就靠這幾家造紙廠，所以你們也只能吃啞巴虧了，就是到法院起訴我想肯定也不會有多大的把握，你們就是勝訴也就是賠一些錢，他們對區里重要？還是你們夫妻對區里重要！這就叫“淺碟子裝水—一眼看到底”而且他們在縣里和鎮里的關系也非常多。”秦玉梅氣憤地說：“那我們這滿滿一魚塘的魚，就這樣平白無故的死去，連一個說法都沒有！我咽不下這口氣！”王村長搖頭地說：“除非你們不想在村子里呆了，不然的話還是老實一些吧！再說了，王順平養魚這條路你還是不要走了，就踏踏實實地幫你老婆，把裁縫店搞好，這樣收入也穩定一些，你們夫妻也能夠經常在一起，而且互相也能夠有一個照應。這樣是最好了。”王順平無奈的說：“我家的魚塘，最終還是賠錢了，這一下子就賠了10萬塊，很多錢都是在銀行貸的款，這樣家里的負擔就重了。”秦玉梅悲憤地說：“早知今日，何必當初！這樣污染的河，怎么沒人管呢？以前能夠撈魚撈蝦的河，現在別說魚蝦了，就是野鴨子也看不到，河里邊都是村民胡亂放置的玉米桿，以前的人用玉米桿還要燒火做飯，現在都燒煤炭了，鼓風機一吹，就不用又臟又嗆的玉米桿，秋收后都放在河里邊了！加上污染的紙漿水，兩者攪在一起真是變成一條臭水河了，以前的自來水喝著很甘甜，現在的自來水也變黃了，還有一股味道。這樣的水，放進我家的魚塘，魚能不死嗎？我真想去法院起訴這些造紙廠的老板，讓他們為我家的魚塘死魚買單！”王村長說：“你一個普通老百姓，就忍忍吧！無非是一些損失，你覺得就是水污染，萬一是別人使壞了呢？你們也沒有什么證據！這樣你們折騰不起的！同時，順平也不是個養魚的好手，這方面還不是特別的能干。所以養魚不適合他！再說了，這一次養的魚死了，下一次再養好吧！”秦玉梅說：“我們不養了，這魚我們是養夠了，我們斗不過有錢人，我們還要在村里里生活，就只好忍了，欠銀行的錢，我來還！誰叫我嫁給了王順平！養魚這件事我們總是提心吊膽，真是吃不好！睡不好！不過這件事情我是不能就這樣咽下這口氣的，我一定要討一個說法，我要到法院起訴這些污染的企業，你們大家都不敢得罪他們這些大老板，我愿意得罪他們，因為我就是一個小老百姓，我沒有什么可怕的！”王村長看到他百折不撓的樣子，心里震顫了一下，趕忙說：“你一個人既沒有權也沒有錢，憑什么告倒這些大老板！別這樣以卵擊石，飛蛾撲火！我和你王順平是一戶，都是王家的人，所以我和你們才說的實話！其他的人我還不告訴通知這些真話了！”王順平坐在一邊像一個被烈日的太陽曬干的茄子一樣，一句話也不說。秦玉梅看到這個樣子，很是生氣了，她說：“這樣的損失，我是不會就這樣下去的，我一定要去法院告他們！”

秦玉梅要起訴這幾家造紙廠消息，王村長很快就告訴了這些老板。三個造紙廠的老板，于是就登了秦玉梅家的門，好說歹說，總算賠償秦玉梅魚塘的損失。三家和在一起賠償了10萬元。秦玉梅拿到了錢，就把魚塘賣了。以后王順平就再也沒有養過魚。

（下期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