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軍平
上下班路上,總要經過那條街道,而在那條街路上,總能看到一棵獨立挺拔的椿樹。在繁華的街道路旁,尚沒有花草樹木,因而這棵椿樹格外顯眼,每次抬頭望去,總是看到椿樹挺拔在藍天白云中,顯得遼闊而壯觀。
只要駐足一下,椿樹挺立的姿勢似乎讓你忘懷街道的喧鬧和汽笛,一種寧靜、澄澈、悠遠的心思也許會升騰在你的心空,讓你不由得暢想遠方。遠方是什么?遼闊的大草原,連綿的群山,還是奔騰的江水,歡唱的小河,抑或是一望無垠的麥田和雞鳴狗吠的鄉間村落?
可以想見,椿樹是唯一一個幸存者,在它的周圍以前也是樹木林立,百草豐茂,然而隨著街道的開辟拓展,它們一個個都隨風而逝,悄然泯滅。椿樹是孤獨的,在孤獨中它還能挺立多久,也許剪伐命運的斧鉞隨時都會降臨到它的身上。
然而椿樹依然在固守著自己的家園,而且枝葉茂盛,溫暖著那一片街道,讓路過的每一個人不至于感到城市街道的干枯。這種挺立不是街道旁那些栽植的樹木的挺立,這種挺立總讓人想到一種野性的挺立。
也許這棵椿樹不是人工栽植的,它的種子是在某一年某一月的某一天隨風飄落而降生的,或是從某一個鳥嘴里幸運地逃脫而降生的,也許有很多原因,但都促使了它的生長。
它的軀干很直,很挺,也很粗壯,顯得高大而堅強。想想多少次寒風呼嘯,多少次雷擊雨打,多少次風霜雪雹,都沒有摧彎它的軀干,摧毀它的生命,讓你不由得感嘆這種野性的堅韌和頑強。
這使我想起了柳嘉的《野性的林》中的句子:“我在這里看到了力的素描和寫生。野性不就是力的象征!”“它的鐵畫銀鉤倔強而剛勁。沒有這亙古如一的精神,便不可能有萬物的滋生。每一粒種子落入土里便是力的萌芽,然后便有你瞧那每一棵樹木都挺拔而昂揚,沒有絲毫悠游的逸致,也沒有一點兒躊躇猶豫的跡象。它們只是一個勁地拼命向上長,朝著晴空,朝著雨露,朝著陽光。”
這真是一種震撼人心的美。挺立的椿樹就是這樣的歌者。我聽見了它心靈的吶喊,我聽見了它與苦難搏斗的聲音,我聽見了它追逐天空的足音;它奔跑著,趔趄著,越過一座又一座山頭,蹚過一條又一條小河。固然前行的路永無終期——它不知道它走到何時,它也無需知道;它心里也許只有一個方向——那遼闊的天空。
天空飛翔過鳥兒,也曾停留在它的肩頭,為它歌唱,為它祈福;但陪伴它的更多的是孤獨,它忍受著孤獨,在孤獨里它聽清風的吟唱;在孤獨里,它與狂風暴雨作戰;在孤獨里,它迎朝霞,飲霜露,看著輝煌的落日一次又一次沉下山頭。
它“具有最純真、最樸素的美。它毫不做作,既沒有病態,也沒有畸形。它是這樣渾厚、豐滿而斑斕。因為它包羅、積累并融合了從古至今林中最美好的種屬、質地和品性”。用這樣的話為它作注是最好的結語。
椿樹,挺立的椿樹,在繁華的鬧市里站成一種風景,一尊雕塑,一種象征。
(選自《人生十六七》2012年第6期)
技巧借鑒
這篇詠物散文有以下特點:
一、運用了借物抒情的表現手法。
“挺立的椿樹”是作者的夢想和呼喚,在城市發展的過程中,往往偏重于量的積累,導致城市發展的畸形。城市發展了,生態破壞了,這成了我們心中的痛。展現一個文化人對城市健康發展的期許——“野性”。
二、虛實結合的手法將椿樹的形象描繪得尤為傳神。
詠物散文首先要展現所描繪之物的形象。作者在描繪椿樹的時候,首先對挺立的椿樹的形態作了刻畫,尤其是突出了題目中的“挺立”二字,如“挺拔在藍天白云中”“挺立的姿勢”等,這是對椿樹的實寫。同時,文章中更多的筆墨是虛寫椿樹,主要運用了想象的手法。如想象椿樹的種子是隨風飄落或者從鳥嘴逃脫,想象寒風呼嘯、雷擊雨打中椿樹的堅強。虛實結合的描繪將椿樹的形象塑造得更為生動。
三、直接抒情增強了文章的感染力。
直接抒情的手法在文章中多處體現,如開篇“遼闊而壯觀”的贊美,在看到椿樹駐足后對遠方詩意的想象,對椿樹“野性”之美的謳歌,對它一次次戰勝狂風暴雨、歷盡滄桑、愈挫愈勇的謳歌,以及結尾“站成一種風景,一尊雕塑,一種象征”的抒情,無不使椿樹的形象漸入人心,使人們對椿樹的崇高精神,對椿樹體現出來的本原精神和生生不息的戰斗力有了更為深刻的認識。
四、文章以景、物為“形”,以情、理為“神”,追求形神兼備,完美融合。
詠物抒懷散文的寫作中,一方面自然要寫出所詠之物的形態特點,另一方面則需要有情感的流露和不離性情的觀照。本文始終圍繞椿樹的野性之美來寫,這挺立的椿樹正是城市的象征,它的“挺立”與“粗壯”是作者眼中城市應該有的樣子,它不嬌貴、不媚俗的野性正是城市所需的健康和生機,這樣的城市才有著最美的風景,適宜人的詩意棲居。文章以景物為“形”,以情理為“神”,渾然一體,深入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