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延新簡》誤綴拾遺

內容摘要：對居延新簡已有綴合進行梳理，發現誤綴共計11則。通過與其他文獻對讀以及核查圖版，對一些簡文進行了訂補，考訂了一些史事。

關鍵詞：居延新簡;綴合;釋文;補正

中圖分類號：K877.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4106（2020）05-0128-06

Notes on the Incorrectly Organized

New Bamboo Slips from Juyan

YAO Lei

（College of History， Xinyang Normal University， Xinyang， Henan 464000）

Abstract： An investigation of newly discovered Han dynasty bamboo slips from Juyan suggests that there are errors in the way that 11 of the slips were organized. By comparing these slips with other documents and by referencing the digital version of the slips， this paper reorders and supplements some slips and reexamines some of the historical events that they record.

Keywords： New Bamboo Slips from Juyan; piecing together of broken slips; interpretation; supplementary explanation

居延新簡自出土以來，綴合工作便是一項非常重要的工作。幾部大的著錄書如《居延新簡——甲渠候官與第四燧》《居延新簡——甲渠候官》《中國簡牘集成》《居延新簡釋校》都有綴合成果公布。謝桂華、何雙全、許名玱、林宏明、張俊民等先生也投入了很大精力進行綴合工作，成績喜人。居延新簡高清圖版新近推出，由甘肅文化出版社出版的《居延新簡集釋（1-7）》提供了清晰的紅外以及彩色圖版{1}，這為驗證綴合提供了條件。我們不揣冒昧，對一些綴合進行了驗證，敬請方家指正。

一

居署卅日用粟三石八斗三升少

EPT40：51

謹寫白令所直EPT40：166

何雙全先生曾綴合EPT40：51、EPT40：166兩簡{1}，細查之下恐非，兩簡綴合后，圖版碴口并不能吻合，文意也有差異。我們找到EPT40：31號簡，釋文作：

二月甲申甲渠障守候 敢言之謹

EPT40：31

我們把EPT40：31、EPT40：166兩簡拼合，兩簡出土地同一，材質相同，碴口吻合，文意貫通，書寫風格一致，拼合后可復原“謹”字。漢簡中亦有相似辭例可為佐證，如下：

八月戊戌甲溝鄣候 敢言之謹寫移敢言之EPT5：4

二月乙亥甲溝鄣候放 敢言之謹寫移敢言之 /尉史晉312.23[1]

由此，兩簡當可綴合（圖1），釋文作：

二月甲申甲渠障守候 敢言之謹寫白令所直EPT40：31+166

二

六月旦省伐茭赤岸?EPT40：53

□省殄北除沙EPT40：183

何雙全先生曾綴合EPT40：53、183兩簡。

兩簡恐不能綴合：一是兩簡碴口不能吻合;二是紋路不吻合，不能貫通。EPT40：53號簡6道紋路，而EPT40：183號簡4道紋路。所以EPT40：53、183號簡不能綴合，應是不同的兩枚簡。

我們找到EPT40：65號簡，釋文作：

見EPT40：65

把EPT40：53、EPT40：65兩簡拼合， 兩簡出土地同一，材質、色澤相同，碴口吻合，紋路貫通。

由此，兩簡當可綴合（圖2），釋文作：

六月旦省伐茭赤岸 ?見

EPT40：53+65

三

二月癸巳朔戊戌EPT40：68

新始建國EPT40：196

何雙全先生曾綴合EPT40：68、196兩簡。

兩簡恐不能綴合：一是兩簡碴口不能吻合，斷裂處的文字不能有效復原;二是書寫風格有差異。

又，許名玱先生曾綴合EPT40：176、EPT40：68兩簡，釋文作：

新始建國地皇上戊二年二月癸巳朔戊戌{2}EPT40：176+68

兩簡亦不能綴合：一是兩簡碴口不能吻合，斷裂處“二”字不能有效復原;二是色澤、書寫風格、字間距存在差異。

我們找到EPT59：615號簡，釋文作：

皇上戊二年?EPT59：615

把EPT40：68、EPT59：615兩簡拼合后，兩簡出土地不一致，但材質、色澤相同，碴口有一定磨損，大致可接，拼合后可復原“年”字，文意相關，核查歷法，“上戊二年二月”正好是“癸巳朔”[2]。

由此，兩簡當可綴合（圖3），釋文作：

皇上戊二年二月癸巳朔戊戌

EPT59：615+EPT40：68

四

甲渠候官元延四年七月□

EPT40：190

己卯□EPT43：389

許名玱曾綴合EPT40：190、EPT43：389兩簡。

但兩簡恐不能綴合：一是兩簡碴口不能吻合，斷裂處的文字不能有效復原;二是文意不吻合。EPT40：190號簡殘斷處接“xx簿”或“xx籍”，而非干支，格式為“甲渠候官+年+月+ xx簿/籍”，漢簡中有辭例可為佐證，如下：

·甲渠候官綏和元年八月財物簿

EPT50：28

·甲渠候官建昭五年九月卒日跡簿

EPT51：13

居延甲渠候官鴻嘉三年七月盡九月吏名籍EPT50：31

·甲渠候官五鳳二年五月戍卒物故衣名籍EPT59：12

而EPT43：389號簡則無法與其對應。

綜上，EPT40：190與EPT43：389號簡并不能綴合，應是不同的兩枚簡。

五

南書二封し□EPT51：263

詣張掖大守府 ?正月甲申雞后鳴當曲隧卒豬受收降亭卒青

□候官 ?乙酉平旦五分付不侵卒放食時五分付執胡卒捐EPT51：273

何雙全先生曾綴合EPT51：263、273兩簡。

但兩簡斷碴口不能吻合，斷裂處的文字不能有效復原。

我們找到EPT51：499號簡，釋文作：

一封居延都尉章詣張掖大守府

封居延令印詣廣地候官

EPT51：499

將簡EPT51：263、EPT51：499拼合，兩簡出土地一致，材質、色澤相同，碴口吻合，文意相關，拼合后可復原“一”字。

由此，兩簡當可綴合（圖4），釋文作：

南書二封し

一封居延都尉章詣張掖大守府

一封居延令印詣廣地候官

EPT51：263+499

六

候 ?候官 EPT53：306

早期的整理者把兩則削衣綴合在EPT53：306號簡上，釋文如上。故暫稱作EPT53：306{1}、

EPT53：306{2}，可以發現EPT53：306{1}與EPT53：306{2}簡之間差異很大：第一，紋路上，EPT53：306{1}存在密集紋路，而EPT53：306{2}則簡面光滑，并無紋路，由此說明兩簡材質不同，這也是本質上的差異;第二，寫作風格上，以“候”字為例，兩簡起筆、運筆明顯不同，當非同一書手。

綜上，EPT53：306{1}與EPT53：306{2}號簡并不能綴合，應是不同的兩枚簡，整理者明顯誤綴，諸家在整理時亦無糾正，以致釋文錯誤延續至今。釋文當作：

候EPT53：306{1}

候官?EPT53：306{2}

七

□吞 ?移 EPT53：312

早期的整理者把兩則削衣綴合在EPT53：312號簡上。暫稱作EPT53：312{1}、EPT53：312{2}， EPT53：312{1}與EPT53：312{2}簡之間差異很大。第一，紋路上，EPT53：312{1}紋路間距較寬，依稀可數，而EPT53：312{2}紋路間距則非常密集，難以數清，由此說明兩簡顯非同一材質;第二，寫作風格上，EPT53：312{1}號簡的“吞”字，風格“扁平”，而EPT53：312{2}號簡的“移”字，則是“狹長”。兩簡起筆、運筆明顯不同，當非同一書手。

綜上，EPT53：312{1}與EPT53：312{2}號簡并不能綴合，應是不同的兩枚簡。釋文當作：

□吞EPT53：312{1}

移EPT53：312{2}

八

戍卒魏郡□□EPT56：237

□三□□□出錢□□□□□□□□

□□□□□六□七□稾……凡□

□□□□□□出錢十六

□□□□□□□□凡出錢□□□□

□□□□□□八□毋□□□

□四十□□二錢……□□□□出

EPT56：346

何雙全先生曾綴合EPT56：237、346兩簡。

細查之下，兩簡恐不能綴合：一是兩簡碴口不能吻合，斷裂處的文字不能有效復原;二是紋路不一致，EPT56：237號簡無紋路，而EPT56：346號簡紋路細密;三是簡寬有異，EPT56：237號簡寬0.8厘米，而EPT56：346號簡寬2.4厘米[3]，簡寬存在約1.6厘米的差異;四是書寫風格、字間距不一致，EPT56：237號簡字體規整、間距較大，而EPT56：346號簡字體傾斜、間距較小。

綜上，EPT56：237、EPT56：346號簡并不能綴合，應是不同的兩枚簡。

九

謝桂華先生曾綴合EPT59：492與EPT59：493號簡[4]，兩簡釋文作：

監之敕于酒□EPT59：492

三年十一月戊寅下 ?EPT59：493

我們細查圖版、簡文，兩簡綴合恐不能成立。紋路上兩簡不能貫通，也不吻合;兩簡字體、書風存在明顯差異，字間距也不一致。故兩簡綴合不能成立。我們找到EPT59：508號簡，釋文作：

到毋有差代EPT59：508

將EPT59：492、EPT59：508兩簡拼合，兩簡出土地同一，材質、色澤相同，碴口吻合，紋路貫通，書寫風格一致，文意相關，拼合后可復原“吏”字。此外，傳世文獻中亦能得到印證：

乃命大酋，秫稻必齊，曲糵必時，湛必潔，水泉必香，陶器必良，火齊必得，兼用六物，大酋監之，無有差忒。

《呂氏春秋·仲冬紀》[5]

乃命大酋，秫稻必齊，曲糵必時，湛熾必潔，水泉必香，陶器必良，火齊必得。兼用六物，大酋監之，毋有差貸。

《禮記·月令》[6]

乃命大酋，秫稻必齊，曲蘗必時，湛熺必潔，水泉必香，陶器必良，火齊必得，無有差忒。 《淮南子·時則訓》[7]

由此，兩簡當可綴合（圖5），釋文作：

監之敕于酒吏毋有差代

EPT59：492+508

傳世文獻內容與簡文有一定的差異{1}，可能屬于簡文有改動或傳抄中有脫落的情況[8]，但不影響對讀參照。謝桂華先生曾把EPT59：492號簡與居延漢簡95·5、210·35，居延新簡EPT59：61、62+63、99、343、493進行冊書復原，認為是新莽制詔殘冊，時間在“始建國天鳳三年”[4]147。綴合后我們可添入EPT59：508號簡，從而使得冊書更加完整。

十

三月庚子甲溝鄣守候敢

□敢言之 尉EPT59：557

早期的整理者把左右兩則削衣綴合，形成了EPT59：557號簡。暫把左右削衣稱作EPT59：557{1}、EPT59：557{2}，圖版對比如下（圖6）。

知EPT59：557{1}與EPT59：557{2}簡之間碴口不能吻合，斷裂處文字不能有效復原，B斷裂處文字“言”字在EPT59：557{1}號簡不能復原，C斷裂處文字“子”字在EPT59：557{1}號簡不能復原。此外，A斷裂處的文字當是“移”字殘筆，從文意、行間距分析，EPT59：557{1}號簡一般為“移一編敢言之”，而EPT59：557{2}號簡從字間距看，不能形成吻合。

綜上，EPT59：557{1}與EPT59：557{2}號簡并不能綴合，應是不同的兩枚簡，整理者明顯誤綴，諸家在整理時亦無糾正，以致釋文錯誤延續至今。釋文當作：

三月庚

移……EPT59：557{1}

子甲溝鄣守候敢

言之 尉EPT59：557{2}

十一

《居延新簡》EPT65：87號簡是整理者把上下二枚斷簡綴合而成的一枚簡，最早見于《居延新簡——甲渠候官與第四燧》，釋文為：

尉史欲休田者主官得田掾久去職

EPT65：87[9]

此后著錄書皆沿用這一綴合意見，如中華書局出版的《居延新簡——甲渠候官》，只改了第二個“田”字為“因”字，釋文作：

尉史欲休田者主官得因掾久去職

EPT65：87[10]

《中國簡牘集成》斷讀作：

尉史欲休田者，主官得因掾久去職EPT65：87[11]

《居延新簡釋校》釋文作：

尉史欲休田者主官得因掾久去職EPT65：87[3]672

《居延新簡集釋》釋文作：

……

尉史欲休田者 ?主官得因掾久去職EPT65：87[12]

細查之下，我們發現該簡無法綴合。暫把上簡稱為EPT65：87{1}，下簡稱為EPT65：87{2}，截取部分圖版如下（圖7）。

兩簡碴口不吻合，書寫風格、字間距不一致，紋路不能貫通。由此可知，兩簡不能綴合。

今找到EPT65：283號簡，簡文作：

□掾 ?等五□EPT65：283

把EPT65：87{1}、EPT65：283兩簡拼合后，截取碴口部分圖版如下（圖8）：

兩簡出土地一致，材質、色澤相同，碴口吻合，紋路貫通，書寫風格一致，文意相關。拼合后可復原“官”字。

由此，兩簡當可綴合（圖9），釋文作：

尉史欲休田者主官掾 ?等五□

EPT65：87{1}+283

綜上，EPT65：87號簡屬整理者誤綴，該簡當分為二個不同的簡，上簡（EPT65：87{1}）可與EPT65：283號簡綴合，下簡（EPT65：87{2}）暫時尚無法綴合，有待進一步的努力。所以，EPT65：87號簡的釋文也應分開單列出來，釋文作：

尉史欲休田者主官掾 ?等五□

EPT65：87{1}+283

得因掾久去職EPT65：87{2}

參考文獻：

[1]簡牘整理小組.居延漢簡：肆[M].臺北：“中研院”史語所，2017：10.

[2]朱桂昌.太初日歷表[M].北京：中華書局，2013：632.

[3]馬怡，張榮強.居延新簡釋校[M].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2013：509-521.

[4]謝桂華.新舊居延漢簡冊書復原舉隅（續）[G]//簡帛研究：第1輯.北京：法律出版社，1993：147.

[5]陳奇猷.呂氏春秋新校釋[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574.

[6]禮記正義[M].鄭玄，注.孔穎達，疏.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554.

[7]張雙棣.淮南子校釋[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7：602.

[8]陳直.居延漢簡研究[M].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1986：104.

[9]甘肅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甘肅省博物館，文化部古文獻研究室，等.居延新簡：甲渠候官與第四燧[M].北京：文物出版社，1990：425.

[10]甘肅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甘肅省博物館，中國文物研究所，等.居延新簡：甲渠候官[M].北京：中華書局，1994：187.

[11]中國簡牘集成編輯委員會.中國簡牘集成：第11冊[M].蘭州：敦煌文藝出版社，2001：242.

[12]張德芳，韓華.居延新簡集釋：第6冊[M].蘭州：甘肅文化出版社，2016：130.

收稿日期：2019-07-08

基金項目：河南省哲學社會科學規劃項目“《肩水金關漢簡》文本整理與研究”（2019CKG002）;信陽師范學院“南湖學者獎勵計劃”青年項目（Nanhu Scholars Program for Young Scholars of XYNU）

作者簡介：姚磊（1988— ），男，河南省汝南縣人，歷史學博士，信陽師范學院講師，主要從事先秦秦漢史以及簡帛出土文獻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