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國榮 教授 西北師范大學美術學院

王驍勇
甘肅省美術家協會駐會副主席
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
甘肅省中國畫學會副會長
甘肅省555 創新人才
甘肅宣傳文化系統“四個一批”人才
甘肅省第五屆中青年德藝雙馨文藝工作者
作品獲“第五屆全國工筆重彩畫大展”銅獎、“海潮杯全國中國畫大展”銀獎、“第二屆全國少數民族美術作品展”銅獎、“第二屆全國中國人物畫作品展”優秀獎、“第七屆全國工筆重彩畫大展” 優秀獎、“首屆《朝圣敦煌》全國美術作品展” 優秀獎。《高原紅》參加“第十屆全國美術作品展”,《大夏河》參加“第十一屆全國美術作品展”并被中國美術館收藏,《祥和甘南》參加“第十二屆全國美術作品展”。2014 年至2017 年主筆創作大型長卷《敦煌印象·絲路虹霓》,獲“甘肅省第九屆敦煌文藝獎” ,參加“第十三屆全國美術作品展”壁畫展。
如果說,20 世紀初中國畫的“改良”是在“反傳統”的觀念下開始的,那么,20 世紀80 年代的中國畫“創新”是在“西方現代”和“文化尋根”的雙重背景下展開的。改革所帶來的社會轉型,文化又成為社會意識轉變的核心問題。這一時期中國畫創新觀念的主要表現:借鑒西方現代美術中“有意味的形式”構成;強調把西方繪畫中尤其是印象派或后印象派的色彩運用到中國畫的水墨之中;傳達一種藝術烏托邦的集體意識和經驗;對傳統文化的憂慮和對傳統中國畫的批判。在這些觀念中,仍然強烈地凸顯出面對社會文化轉型時的民族自卑自棄和對西方文化藝術形態的盲從。傳統中國畫的審美標準又面臨了一次嚴重危機。80年代初期的中國畫在西方現代文化觀念的侵蝕中一味追求形式和風格上的多樣化,很難領略到一種民族身份和中國文化應有的氣派。85 思潮之后至20 世紀末,在對傳統文化的深入反思和傳統中國畫審美價值的自覺回歸以及本土文化的關照中,我們才感受到了來自傳統和民族文化的精神的力量。美術家們又一次把目光投向傳統文化的同時,不僅關注自我的生存狀態,更強調了個性化的方式來反映現實,并在廣泛的現代主義和后現代主義的視野中,做著對傳統審美價值的努力回歸和藝術的大膽創新。
于是,一種在西方參照下的民族自我表現意識在藝術家的心靈里又一次復活,把漢唐文化的誕生地西北地區的文化遺存、黃土高坡、風土人情作為藝術資源,成為藝術家們抗拒西方文化沖擊的最有效的選擇,也是對漢唐之風“魂兮歸來”的召喚。在這種選擇中所創造的文化藝術成為一種民族身份鮮明的象征和標識,成為一種對普遍生命應有的雄健、頑強、不屈品質的獨白與表述。民族意識與文化意識交織,歷史滄桑與生命體驗同爐。80 年代文化藝術的“尋根”熱潮,在一種特殊歷史情境中產生的綜合情結里更多體現了民族主義與普遍的人文理想;而當下在中華民族偉大復興背景下的文化自信,是藝術家在新時代又一次自覺創作“中國化”藝術的契機。
甘肅人物畫創作,跟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來中國畫創作的主流樣式,同樣走著一條現實主義的道路。因此,在人物畫創作的方法上,普遍采用了西方古典繪畫的寫實造型和中國傳統寫意筆墨或工筆重彩相結合的手法。而在人物畫的題材中,從20 世紀50 年代起,對藏族人物題材和主題的藝術表現成為許多人物畫家的選擇,尤其是到了20 世紀80 年代以后。這一現象形成的原因有幾個方面:一是1982 年陳丹青在中央美術學院畢業時的油畫創作《西藏組畫》在全國范圍內所產生的重大影響。二是20 世紀80 年代中期在全國范圍內所掀起的“文化尋根”熱潮,使西部尤其是西北成為藝術家創作的文化和精神上的雙重源泉。作為西部民族之一的藏族形象和藏族人的生活自然也成為藝術家表達的重要內容之一。三是藏族人的那種生存力量和虔誠信仰使藝術家產生了強烈的精神共振和創作欲望。甘肅也因此產生了先后幾代表現藏族題材的國畫家,而創作方法大都屬于現實主義下的寫實手法。在為數不多的工筆重彩人物畫家中,王驍勇的工筆人物畫創作脫穎而出。

■ 吉祥天姆 王驍勇 中國畫 180cm x 120cm 2020 年

■ 雪融香巴拉 王驍勇 中國畫 200cm x 160cm 2006 年

■ 祥和甘南 王驍勇 中國畫 170cm x 196cm 2014 年
20 世紀90 年代,王驍勇仍然在寫意筆墨中追求著他繪畫上的古典意味,注重在理想意境中的筆墨抒寫。這一時期,依然沉浸于文人情懷的王驍勇似乎無意以激進的姿態挑戰當代藝術,他愿意在筆墨的計較中表述自己對于已經隔世的深遠文化的理解和探尋自己的筆墨方式。2000 年至2002 年,王驍勇在中央美術學院胡勃工作室進修,學習現代工筆重彩人物畫和礦物質顏料的使用。之后,他便選擇了以藏族人物為題材的工筆重彩人物畫創作。2001 年王驍勇去四川阿壩州的藏區時,他感受到那里的天空湛藍、純潔、幽靜,天地之間聚散著神秘祥和的氣息。雪域高原的藏族先民繁衍生息在這片神奇的凈土,藏族人民擁有神圣的宗教文化、富有創造智慧和堅韌的生存能力。雪域高原獨特的地域性、民族性、文化性,一直激發著王驍勇創作靈感和熱情,并在創作中很快取得了顯著成效。
當代工筆人物畫的創作,在穩固繼承傳統工筆人物畫的基礎上已有了嶄新的發展,現代觀念加之媒材與手段上的多樣性,促使了工筆畫的形態轉變。十多年前,王驍勇的工筆重彩人物畫以新穎的面貌在中國當代工筆畫中嶄露頭角,這首先是因為他作品中的主題和精神取向。相對于眾多表現藏族人物題材的作品,王驍勇的創作在有意逃離著那種慣有的解讀和表現程式。這一時期的作品中,他不再表達概念中藏族人生活中單純的苦澀和堅毅,而是在人物豪放的性格塑造中寄寓了一種心靈圣地的那份明凈、純真和燦爛。
2016 年9 月20 日,在敦煌開幕的首屆“絲綢之路(敦煌)國際文化博覽會(SRDICE)”上展出了一件長34 米、寬1.4 米的工筆畫長卷《敦煌印象絲路虹霓》,這是由甘肅省美術家協會名譽主席莫建成策劃和構思,時任天水師院美術學院教授的王驍勇主筆,帶領十余位省內中青年畫家,經兩年時間共同合作完成的巨幅歷史題材工筆重彩作品。通過此長卷的創作,王驍勇對敦煌壁畫藝術有了一次全新的、深度的認識、研習和理解,因此,近幾年來王驍勇以藏族人物為題材的工筆重彩畫創作,在繪畫造型、形式語言和個人風格方面發生了極大的變化。
王驍勇的工筆重彩中,對傳統工筆重彩畫的作畫程式有了新的突破。這主要體現在有意消解那種扎實精致的寫實表現,強調了意象造型。畫面人物造型處理上簡約概括,有意借用唐卡藝術和敦煌壁畫中的表達方式,進行形式與語言上的轉換。打破了傳統工筆的線型程式,勾勒的線條盡可能靈活松動,強調線條的寫意性和表現力。大膽借鑒敦煌壁畫的意象造型、構成圖式及色彩構成,采用寫實主義與浪漫主義相融合的手法,既有繼承又有創新,畫面呈現出鮮明的敦煌藝術或藏族藝術的特色。《吉祥天姆》中彩云穿插于人物之間,使原本現實的空間變得神秘而空靈;人物面部及服飾上那些富有節奏的線條極具隨意性、寫意性、豐富性和表現性;畫面中藏族儺舞形象突出了民族傳統文化的意蘊表達。《甘南記事》系列作品中,明顯借用敦煌壁畫中的人物或建筑圖像以及裝飾性圖案,使作品的主題從精神層面轉向文化表達。
在王驍勇看來,敦煌壁畫藝術最為突出的特征是:一是意象造型。敦煌繪畫中的造型、圖像、空間是非寫實的,它完全是一種意象表現。意象是中國傳統繪畫的基本審美,但敦煌繪畫中的意象的表現更具有隨意性、創造性和超現實性。二是平面的形式構成。敦煌壁畫中的形式構成中,在圖形(點線面、色彩)與圖像(人物、樹木、山丘等)的關系處理上,變化及其豐富。三是色彩的構成。敦煌壁畫的色彩具有平面性、裝飾性和強烈的對比性。只有這樣,對生活現實或藝術寫實的超越才成為可能。
王驍勇工筆重彩畫中所追求的寫意性寫實風格,既具有民族性和文化性,又有具有獨特的創新性和當代性。王驍勇在創作中不斷地確認著自己,感悟著傳統和本土文化的內在生命力。傳統工筆畫的制作過程因過分的程式化而消減了畫家的感性和情緒表達,王驍勇心中向往那塊充滿信仰的圣地,更其因寫意而自由的繪制過程,使他品嘗到了一份因情感能得以肆意釋放而獲取的精神快意。在對本土的深厚文化的進一步認識和理解上,王驍勇又不斷地挑戰自我。本土文化的挖掘,民族精神的表達,畫面形式構成,藝術語言的創新,這都是他創作中要力圖解決的新問題。

■ 甘南紀事 王驍勇 中國畫 140cm x 70cm 2013 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