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燕妮
日前,拜讀了胡雙全老師《〈拿來主義〉教學實錄及感言》,現將讀后的一些粗淺想法呈于讀者,不當之處敬請各位方家、同仁尤其是胡雙全老師批評指正。
一、“促進生成”還是“阻礙生成”?
生成性教學指的是在師生互動過程中,通過教育者對學生的需要和感興趣的事物的價值判斷,不斷調整活動,以促進學生更加有效學習的教學發展過程,是一個動態的師生共同學習、共同建構世界以及對他人對自己的態度和認識的過程。生成性課堂最大的特征是真正以學生為主體,把學生的自學當作教學的原動力,以學生的需要為大原則,根據學生的需求進行大變通,要與學生分享話語權,完全把課堂當作學堂。
胡老師在“執教感言”中講道:“沒有好的教學設計,就不會有好的課堂生成……因此,課堂的生成,尤其是有價值的生成,宛如在一塊沃土之上的種植,都是以精細的設計為前提的。”由此可知胡老師應該是重視課堂的生成或者他認為自己這節“精細設計”的課是有好的、有價值的生成。但筆者卻認為胡老師這節課生成不多,甚至可以說這節下了功夫設計、雕琢的課反倒阻礙了課堂的生成。
筆者以胡老師在帶領學生完成“找出文章存在邏輯錯誤”(先不論教者的觀點是否正確,后文論述)這一預設任務為例淺析之。
課堂實錄如下:
師:接下去的問題,就值得大家深入思考了:這所“大宅子”是我們本來就有的,還是我們從別人那里“拿來”的呢?
生(齊聲):是我們本來就有的。
師:既然是本來就有的,那屬不屬于“拿來”的東西?
生(思考后齊聲):當然不是。
師:好了,這就引出另處一個問題來了……無論闡述說理,還是舉例證明,文章前后所表達的基本思想應該是一致的;或者說,都應該圍繞一個論點或一個話題來展開,這一點是無可厚非的吧?那么,請大家再仔細研讀本文,看看本文在論證結構上有無問題。
(生研讀課文,尋找問題,討論交流。)
師:發現問題沒有?
生:我覺得,文章中的這個例子,與前文闡述的“拿來主義”思想不一致。
師:此話怎講?
生:前文闡述的‘拿來主義思想,是針對他人,也就是針對別國而言的,‘拿來的本是別人的東西,而不是自己的東西!而后文所舉之例,是談文化遺產繼承的方法和態度問題。即使算是“拿來”的,也是拿自己的,與前文所提到的“‘送去之外,還得‘拿來”中的“拿來”的意思并不一樣。因此,我覺得,這兩個部分在論述的思想上是不太一致的。
(生傾聽,沉思。)
師:他說得有道理嗎?
生(小聲地):有些道理。
師:既然大家認為有道理,那么,你們能否說說看,從論證的邏輯過程看,這篇文章到底出了什么問題?
生:應該是前后話題不一致吧?或者說,作者在舉例論證時,轉移了話題。
師:大家同意這種說法嗎?
(生點頭,表示贊同)
師:根據剛才的分析和討論,我們把《拿來主義》一文中論證問題的錯誤小結一下:第一,文中所述之例,主要是談文化遺產如何繼承的問題,它與“拿來”無關,因為“繼承”不等于“拿來”。第二,“拿來主義”是針對“送去主義”而言的,既然有“送去”,就應該根據“禮尚往來”的原則,“去拿”!所以……應該說是“去拿主義”!因為“拿來”總覺得不夠主動……而“去拿”則顯得很主動……
從實錄中可以看出,這部分教學師生交流比較頻繁;學生活動比較充分,有閱讀、有思考、有討論;重要的是在老師的引導下“圓滿”完成了“發現了課文論證過程中出現問題”這一預設任務。初看還不錯,但仔細一琢磨就不難發現此處教學的問題——課堂是按“固化預設”(將預設理解為前置的、最佳的、唯一的、確立的、剛性的計劃或安排)推進,是典型的“預設再現”或“教案劇演出”類型的課。
課堂上,教者的提問“很策略”,可以說是為了證明“文章存在的邏輯錯誤”而“精心設計的”。首先看第一個問題,該問題是教者在完成“對待文化遺產應有什么態度”的教學后主動提出的,無論是從題干中的“接下去的問題,就值得大家深入思考了”這十幾個字來看,還是從“這所‘大宅子是我們本來就有的,還是我們從別人那里“拿來”的呢?”這一選擇問句的句式來看,均有很強的傾向性,實則已間接表明了教者的觀點即“‘大宅子是我們本來就有的”。再看第二個問題,“既然是本來就有的,那屬不屬于‘拿來的東西?”此問的前半句已明確告訴學生“大宅子”是本來就有的,再問“屬不屬于‘拿來的東西”。學生的回答可想而知,肯定是教者期望的“是我們本來就有的”“當然不是”,筆者認為即便學生閱讀文本,也會“順勢”這樣回答的。
縱觀該部分實錄甚至是整課實錄,學生始終自覺地“配合著”老師,回答著老師想要的答案,證明著老師預設的觀點(閱讀體驗)。可以說,整堂課體現的是教師的意志,而學習的主體——學生始終鮮有質疑,始終未越“雷池”半步。
其實,上述學習過程應該有很好的“課堂生成”出現。例如:當學生指出第8自然段中談及的“文化遺產”是“自己的”(本國的)與前文闡述的“拿來主義”的對象——“外國文化”是不同概念這一問題時,便是“生成”的好時機,因為此刻一方面發言的學生指出了本文的一個疑難點(在學界頗有爭議);另一方面其他學生出現了“沉思”——肯定有不同意見。假如此時讓全體同學對該生提出的“有價值”的觀點進行充分地思考、討論、爭辯,相信肯定會有“美麗的風景”生成。遺憾的是教者對此處的“發言”和“沉思”卻不聞不問、置之不理,當聽到學生的回答與自己的預設——“有問題”不謀而合時,為了盡快出現“預設答案”,繼續用“他說的有道理嗎?”“既然大家認為有道理……”等有傾向性的提問推進教學。在得到同學們的肯定答復后,教者“順勢”總結了本文論證中的兩處所謂的“錯誤”。至此學生終于被“準確無誤”引入彀中,實事求是地講,這樣的課與傳統“灌輸型”課堂無異,不但制約了“生成”,而且有礙于學生能力提升、思維發展亦不利于創新精神的培養。
那么“生成性課堂”是什么樣的呢?筆者想起了李仁甫老師的《〈拿來主義〉課堂實錄》,整堂課雖然也是以問題的層出來推進課堂教學,但問題卻不是教者提前預設的,而是完全由學生通過自主學習提出的。課上,學生提出的七個問題一方面讓師生、生生的思維不斷地進行碰撞;另一方面又不斷地生成新的問題,不斷促進了新的教學起點出現。縱觀實錄,整節課一直處在動態生成狀態。這樣的課應該說是生成性教學的上乘之作。
二、“教出新意”還是“理解有誤”?
胡老師在“執教感言”中說到“《拿來主義》是篇老課文……對于這樣一篇不算難解的文章,如何教出新意……是執教者應該深入思考的問題。”筆者十分贊同胡老師“舊文新教”的一理念,也支持從多角度、多維度解讀文本,但前提是必須要確保理解無誤。若“為賦新詞強說愁”,為了“標新”而故意“立異”甚至不惜誤讀那就有點兒不太合適了。
例如:胡老師認為魯迅先生的論證結構出現了問題。同時他還提出應把“拿來主義”改成“去拿主義”等,筆者認為這都值得商榷。
胡老師認為“‘大宅子是我們本來就有的,不需要從別人那里‘拿來”,筆者對此有不同意見。因為關于“大宅子”來源,魯迅先生列舉四種情況“騙”“搶”“繼承”“換”,但無論“窮青年”是通過哪種途徑獲得的宅子,都證明“大宅子”原本不是他的,而非胡老師們所說的“‘大宅子是我們本來就有的。”再則聯系上下文或從作者表達意圖也不難看出,這里魯迅先生的本意不在于追究“大宅子”的具體來源,而在于強調這“宅子”于這青年而言是外來品。
此外,胡老師還認為“文中所述之例,主要是談文化遺產如何繼承的問題,它與‘拿來無關,因為‘繼承不等于‘拿來”,對此筆者也不敢茍同。因為,從詞面上講“繼承”指按照法律或遵照遺囑接受死者的財產、職務、頭銜、地位等,“繼承”雖不等于“拿來”,但它暗含“拿來”,也就是說凡“繼承”必要經過“拿來”這一過程,它不以人的主觀意志為轉移,即便“不繼承”也是一種“拿來”無非是“否定的拿來”。至于“文化遺產如何繼承問題”更與“拿來”有關,甚至是息息相關。一則“文化遺產如何繼承問題”談的仍是“繼承”問題,肯定與“拿來”有關;再則本文談的就是文化遺產(有說外國文化遺產或兼而有之)繼承的問題,對此魯迅先生的觀點十分明確應該“拿來”即運用腦髓,放出眼光,自己來拿(占有,挑選)。
至于將“拿來主義”改成“去拿主義”更沒有必要了,首先“拿來”與“送去”是一對反義詞,對仗工整。其次“拿來”本身就有主動的意思。從課文開頭部分來看,正是因為作者不滿“送去主義”“送來(“拋給”)主義”,才提出了“拿來”即主動去拿的觀點;課文第7自然段又明確提出了“自己去拿”的觀點,再次體現了“拿來”的主體性和主動性;第8自然段也有相關表述,“我想,首先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拿來!”這里可以看出作者不僅主張主動“拿”,甚至主張不計后果“用強力取”“占有”。再則“去拿”一詞過多強調“去”這一動作,而對于結果則強調較少,顯然與作者寫作意圖不符。而“拿來”一詞不僅能夠體現“主動”而且還有強調結果(來)之意。綜上所述,“拿來”優于“去拿”。
三、“錦上添花”還是“畫蛇添足”?
胡老師在“執教感言”中還講到,學習這節課要“讓學生真正認識到‘拿來主義在當下的價值和作用,只有講好這個問題,我們才能正確地認識魯迅和魯迅精神”。因此他在課堂行將結束時提出“在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征途上,我們該如何繼承并發揚魯迅先生的‘拿來主義,做一個真正的拿來主義者呢”?對此筆者是十分贊同的,因為“魯迅是‘正在進行式的思想家、文學家,他是活在當下中國的”。遺憾的是胡老師草草結束上述問題后,卻把教學拓展至“自創主義”,并提出了“我們不僅需要‘拿來主義更需要自主創新,大力實行‘自創主義”的觀點。筆者對此處、此時進行“自主創新”的拓展教學深表不解(對倡導“自主創新”本身是大力支持的),并認為此刻提出“自創主義”無論是對學生認識、理解“拿來主義”的當下意義,還是對認識、感受魯迅思想的偉大性、深刻性均無益處甚至起到了負面作用。
筆者認為,應把關于“自創主義”部分教學刪去。將“在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征途上,我們該如何繼承并發揚魯迅先生的‘拿來主義,做一個真正的拿來主義者呢?”這一問題讓學生深入研討一番即可。
[作者通聯:北京師范大學海口市附屬學校]
從課程建設的角度看,提高課程標準對整本書閱讀的影響力,有以下四種途徑:一是區分課程形態,二是規定閱讀篇目的范圍,三是明確閱讀方法,四是評估閱讀結果。以目前的課程建設狀況,第一種已經做了,比如高中規定必修課程和選修課程,對精讀和略讀也有不同要求;第二種規定閱讀的篇目,只能說做了一部分。我們知道,我國古代的科舉制是給學生劃定閱讀范圍,而不是僅列出參考書;第三種是閱讀方法上對課堂講讀式加以限制,這一條只能是建議;第四是整本書閱讀與考試掛鉤,這樣才能真正發揮閱讀導向的作用。一個有可比性的例子是,同樣一份課程標準中的內容,教師對字詞掌握的要求、對背誦篇目的要求不僅不敢怠慢,往往還會自覺加碼,這是因為掌握字詞和背誦都是硬性指標,與考試相關度高。而整本書的閱讀則屬于軟指標,與考試基本上無關。那么,適當提高整本書閱讀指標的硬度,就是改革的思路之一。最近幾年,福建、浙江、江蘇、湖北等省市語文高考就有過成功的嘗試,即在高考試卷中加入文學名著和文化典籍閱讀的題目,雖然只有10多分,但堅持數年以后,據說已經對學校中名著閱讀狀況產生了不小的影響。當然,這些試卷中關于名著的考試內容,還是以知識或細節記憶為主,今后可嘗試在二者的深入融合上做文章。
——鄭桂華《整本書閱讀:應為和可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