扛一把鋤頭行走山中(組詩)

董樹平

熟悉又陌生的日常

莊稼喜歡打鼾

甚至不足月就分娩

蚊子鉆進黑夜的被單

圈里那只雛雞該上幼兒園了

鐵線草在地上打滾，腹瀉不止

我莫名其妙撥打獸醫的電話

播一季種，等同于許一次愿

幼苗破土的點擊率

求的都是上上簽

莊稼揚花

在雨的澡堂小酌一杯

摘下碩大的玉米棒子

開機復印

紙張上畫滿山丘

平分給莊稼

鋼筆需要蘸一些墨水

趁夜色濃稠

行走山中

蒼鷹不歇屋頂

失手的風箏，用余生去追

巫師啊，放過山洞中寄宿的神靈

打開鴿子籠

將分散的村落連在一起

一臺國粹京劇謝幕

胡須終歸要拿掉

留足誘捕春天的包谷種

湖面做成舟楫

放生魚蝦和落葉

山峰沉默

院子里壘一座山

種上喊山的秘籍

石階俗成煙火

石板路累彎了腰

村頭間的路標打著手勢

楊柳樹在河灣搭婚房

圈養一池蛙鳴

田野仙蹤

野草泛黃

承受赴冬前的刮骨療傷

看層層遠山，時而縹緲，時而奔騰

戒掉綠色風水

捋捋清流，把陽光叫醒

農田拒絕慵懶和荒蕪

需要收藏一片黃葉

幾個頁碼變成了泥土的顏色

幾個頁碼明顯地對應著皺紋

一起讀憂傷的文字

一起在田野的模板上描眉

時光的懲罰

時光從窗外射進來

驚呆滿屋子陳設

廢棄的稿紙

愈顯蒼白

篩過陽光的痕跡

貼在臉上特別柔軟

有一段時間沒有翻動日歷了

依稀記得，時光曾使勁蜇人

骨痛隱居叢林

窗外傳來咳嗽聲

老屋遮擋了最后一縷陽光

等陽光探出頭來

連同老屋一同搬走

時光來來回回

連照片也沒能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