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臻
(長春財經學院,吉林 長春 130122)
為探尋網約車行政糾紛案件中的典型問題與可能的裁判規律,我們有針對性地從案件類型、所涉行政處罰、法院裁判觀點等方面對相關數據樣本進行了整理和總結。在聚法案例網輸入關鍵詞“網約車”進行查詢(查詢時間為2019年6月26日),共查詢到2960篇涉網約車糾紛法律文書。對于涉網約車行政糾紛案件的大數據統計,因受關鍵詞等的選擇影響,本文分析主要以涉網約車行政處罰糾紛案件為主。
在2960篇文書中,案由為涉網約車行政糾紛的裁判文書約為268篇。可以估算出,網約車行政糾紛案件約占全部涉網約車糾紛案件的9%。其中案由為行政處罰的裁判文書,約85份,可以估算出,網約車行政處罰案件約占涉網約車行政糾紛案件的31.7%。
以268份涉網約車行政糾紛案件裁判文書為數據樣本,按照省份分析涉網約車行政糾紛案件數量:山東省約79起,占比約29.5%,排在第一位;黑龍江省約13起,約占4.9%;遼寧省約7起,占比約3%;吉林省約10起,約占3.7%。
從案件審判的時間上看,自2016年開始,涉網約車糾紛案件數量持續上升。在2017年11月至2018年3月份之間,相關糾紛案件數量達到頂峰,之后增長率放緩。分析原因,與國家加強對網約車的監管等因素有關聯。
用企查查搜索關鍵詞“網約車”,查詢到網約車相關企業共7482家(網約車公司約1581家,網約車汽車租賃公司約109家),我國各地網約車相關企業數量具體情況:廣東約691家,北京約22家,江蘇約189家,上海約11家,浙江約147家,吉林約197家。從2014年開始,網約車公司的注冊登記數量明顯上升,尤其是在國務院關于推進出租汽車行業健康發展的指導意見出臺之后,更是如此。以吉林省長春市為例,長春市網約車公司的數量,每年新登記注冊的數量,從2016年開始逐年上升,通過網絡查詢到約有197家網約車公司。
在涉網約車行政糾紛案件中,司機和行政機構爭議的焦點多集中在司機載客行為是否構成非法營運。法院對此認定標準不一,主要的裁判依據包括:《行政處罰法》《行政復議法》《出租汽車經營服務管理規定》《國家賠償法》《國務院辦公廳關于深化改革推進出租汽車行業健康發展的指導意見》《網絡預約出租汽車經營服務管理暫行辦法》等相關法律法規。

東北地區涉網約車行政處罰糾紛案件總體情況
吉林省涉網約車糾紛案件,未查詢到涉網約車行政處罰糾紛案件。查詢到的10篇裁判文書,均為吉林省涉網約車行政糾紛案件,案件均由吉林省扶余市人民法院2018年審理,案由均為行政許可,具體為于某等與扶余市某運輸管理所交通行政許可申請不予受理糾紛案。法院引用的實體法為《行政許可法》第五十條,程序法為《行政訴訟法》第四十六、六十九條。具體分析如下:
1.行政機關觀點。吉林省涉網約車行政糾紛案件中,扶余市某運輸管理所認為:由于國家和交通部門對出租車運營進行改革,改革后的出租汽車只有巡游出租車和網約出租車兩種運營方式。而原告經營的微型面包車不符合巡游車和網約車的條件,根據行政許可證的發放標準,原告的車輛沒有與之相對應的許可條件。
2.法院觀點。法院認可行政機構的處罰,駁回司機于某等的訴訟請求。法院經審理認定的事實為:原告司機于2018年8月8日向被告提出延續出租車運營申請,而原告的道路運輸經營許可證的有效期限至2013年7月,故原告提出的延續許可申請超過了《出租汽車經營服務管理規定》第十九條規定的應當在車輛經營權有效期屆滿60日前,向原許可機關提出申請的規定。故對被告作出行政許可申請不予受理的決定并無不妥。
黑龍江省涉網約車糾紛行政處罰案件共三起,三起案件均由綏化市中級人民法院審理,法院根據《網絡預約出租汽車經營服務管理暫行辦法》和國辦發(2016)58號《關于深化改革推進出租汽車行業健康發展的指導意見》的精神,對司機載客行為的性質進行認定,認為司機未取得巡游出租汽車許可證的載客行為為違法行為。
遼寧省已經判決生效的涉網約車行政處罰案件有三起,均為乘客通過網絡與司機取得聯系,其中兩起司機使用的“滴滴專車”軟件,被錦州市出租汽車管理處查獲并處罰。遼寧省法院對涉網約車行政處罰案件態度為,既要鼓勵網約車新型業態又要加強監管。
六部委法規明確規定,順風車為共享經濟。對于網約車經營條件,法規只是定了總基調,涉及具體監管問題時,則交由地方法規解決,因而導致司法實踐中,法院裁判思路不穩定,在涉網約車行政處罰糾紛案件中,司機載客行為的認定,存在以下裁判觀點:
觀點一:若司機利用平臺收費,法院認為超出順風車范圍,不予認定順風車。法院及行政機構在認定司機載客行為是否構成順風車時,將是否利用平臺進行收費作為判斷標準,司機若通過平臺收取乘客費用,則將被認定超出順風車范圍,進而適用網約車相關法規進行調整,從而推導出,行政機構的處罰行為合法的結論。如黑龍江省法院審理的三起涉網約車行政處罰糾紛案件,法院認為司機載客行為超出了順風車的范圍,不能認定為順風車。
觀點二:通過順風車軟件進行接單和結算,無證據證明不符合網約車情形的,不能認定司機屬無道路運輸證從事道路運輸經營。司法實踐中對順風車構成共享經濟并非為非法營運的觀點是認可的。但在搜集到的案例中,有一起案件,一審法院撤銷相關行政機構的行政處罰,終審法院也維持了一審判決。沈陽市蘇家屯區交通運輸管理處,因未對車上乘客進行調查核實,法院認定其提供的證據不能證明司機構成非法運營,故最終依法撤銷了行政處罰。
觀點三:私家車司機使用“滴滴專車”軟件,被認定是非法營運,不構成順風車。遼寧省司法機關根據《遼寧省道路運輸管理條例》第二條的規定“旅客運輸屬于道路運輸”,因私家車載客行為屬于旅客運輸,旅客運輸當然就要受以上條例的約束,從而最終認定司機載客行為為無證營運行為。
觀點四:私家車利用“滴滴打車”軟件載客被認定為非法營運。如錦州市交通局、錦州市出租汽車管理處與被上訴人馬某交通行政處罰二審行政糾紛案件,法院最終認定被上訴人馬某某無道路運輸經營許可證從事道路運輸經營,為非法營運。
1.被認定為非法營運的界限。司法實踐中認定司機構成非法營運時,除應避免損害乘客利益,同時不能破壞既有行業準入和許可經營制度。司機利用網絡約車平臺,接單載客的行為,是否被認定為非法營運,應區分具體情形。不能因為司機使用網絡約車平臺接單或收費,就一律認為超出“順風車”的范圍,認定構成非法營運,進行行政處罰。實踐生活中,對于司機使用“專車”“快車”等進行接單的行為,因為其屬于盈利性的行為,從而被認定為應當受網約車相關法規的調整,無論是社會大眾還是司法實踐,對此觀點是一致的。私家車車主應當按照網約車法規規定,取得相應的證照,才可以從事載客經營,否則就構成非法營運,應當受到行政處罰。
2.司法實踐中“順風車”的合法性難認定。“順風車”是互聯網技術發展下產生的出行方式,它區別于傳統的黑車,在于它的非營利性,這也使得它游離于道路客運服務領域之外。根據《網絡預約出租汽車經營服務管理暫行辦法》和國辦發(2016)58號《關于深化改革推進出租汽車行業健康發展的指導意見》的規定,“順風車”是私人小客車合乘,也稱為拼車,是一種免費互助或分攤部分出行成本的共享出行方式。私人小客車合乘不屬于道路運輸經營行為,為合乘各方自愿的民事行為,相關權利、義務及安全事故等由合乘各方依法、依約自行承擔。
通過對所查詢到案例的分析,我們可以看到司法實踐中,對于“順風車”的合法性,并沒有得到普遍認可。分析原因,司法部門難以認定司機載客行為是否構成“順風車”模式,其對于司機是否從中盈利的判斷標準難以確定。因涉案車輛具體實際情況的不同,導致出行成本的計算標準難以確定,進而導致司法部門難以判斷乘客所支付的費用是否超出出行成本。“順風車”目前被認為是私人互助,是一種民事行為,不屬于營運行為,不適用網約車相關法律。
“順風車”是通過網絡約車平臺進行接單,出于對社會公眾個性化出行方式的滿足以及對公眾利益的保護,政府也應當加強對“順風車”的監管。根據《網絡預約出租汽車經營服務管理暫行辦法》(以下簡稱《辦法》)第二十三條的規定,網約車平臺公司應為乘客購買承運人責任險等相關險種,但是這限于營運性質的網約車,對于“順風車”卻不適用。政府應加強對網約車的監管,明確私家車載客時,相關保險辦理的責任主體。對從事網約車服務車輛,明確商業保險等保險費用的繳納主體。確保網約車平臺公司為乘客購買承運人責任險等相關保險,充分保障乘客權益。發現不符合《辦法》的車輛,及時對網約車公司、平臺及車輛進行處罰,從源頭上杜絕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