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納斯達克泥石流”了，瑞幸收割的是全體中國人

陳加

當地時間2019年5月17日，美國紐約，瑞幸咖啡在美國納斯達克上市。

4月2日晚間，牧野在朋友圈刷到了別人轉發的一條新聞，內容大致是瑞幸遭做空，高管偽造交易金額達22億元。

隨后，“做空報告全文”“22億造假起底”刷屏，具體內容沒有細讀，牧野想到“優惠券是不是用不上了”，于是趕緊打開瑞幸咖啡APP查看，想“趁羊沒了之前”，要“再薅一次羊毛。”

4月3日，瑞幸APP“崩”上了熱搜，部分門店出現“爆單”。牧野看著微博里火熱的留言評論，“國貨之光”“美利堅韭菜收割機”“西方資金養育東方消費者的燒錢大王”，似乎很多人聊的不是財務造假，而是另一個版本的故事。

爆單的瑞幸，走偏的評論

牧野說，上次朋友圈里這么“關注”瑞幸，似乎還是2019年的5月，當時瑞幸在美國敲鐘上市，創下了全球最快IPO紀錄。

其實早在2020年初，國際做空機構渾水就已針對瑞幸發布做空報告，指出瑞幸咖啡在公司財務和運營數據方面進行了大規模造假，而公司管理層已經通過股票質押兌付了持有的50%股份。不過，此后瑞幸駁斥了報告內容，稱報告內容存在誤導性及虛假指控。

但就在2020年4月2日晚間，瑞幸咖啡發布內部調查報告，承認其COO劉劍以及部分員工偽造交易價值大約22億人民幣。當天瑞幸股價暴跌。

這一消息，對于不少國內消費者而言，“畢竟還是太遙遠了，我還是更關心我的優惠券。”

4月3日一早，陳鵬打開瑞幸咖啡的APP，抓緊時間用剩余的優惠券買了4杯瑞幸咖啡。他關注到，此時不少人都聊起了瑞幸通過拿美國投資人的錢，給中國消費者發優惠券，“國貨之光、美利堅韭菜收割機、納斯達克泥石流、西方資金養育東方消費者的燒錢大王”的聲音此起彼伏。

一時間，“段子”和“情懷”橫飛，這個版本的“故事”顯然極具煽動性。目前，在瑞幸咖啡官方微博下，已有不少國內消費者留言表示“原諒”甚至“支持”，甚至還有網友感情真摯地為瑞幸加油打氣，說“一定要活下來”。

花投資人的錢回饋大眾，瑞幸牛B。

作為消費者，瑞幸沒有騙過我。

瑞幸挺住，千萬別倒閉了！沒有券我也喝！

你一杯，我一杯，瑞幸股價能起飛！

有人說，倘若這是一場營銷，堪稱完美。4月7日，瑞幸咖啡仍然給消費者發送了優惠券，“送你3.8折烘焙優惠券，香噴噴的雞肉芝士布里歐、楓糖扁桃仁起酥火爆熱賣中！”

中概股瑟瑟發抖

但瑞幸最終真的只是割了“美利堅韭菜”么，未必如此。目前，老虎證券下的小虎通知已經開通了一個面向國內投資者的“瑞幸咖啡投資者訴訟特別通道”，表示2019年5月17日至2020年4月2日期間，持有瑞幸咖啡股票并因此造成損失的投資者，可以加入瑞幸咖啡的集體訴訟。

目前，帖子下已經出現了不少持有瑞幸股票的中國投資者，有股民則留言詢問如何維權，“已經發送了參加集體訴訟的郵件，第一次買美股，后續是等么。”

早在4月3日，宏觀交易員、入選福布斯中國30U30的財經主筆秦小明就已發布文章，指出瑞幸事件可能給國內投資者帶來的問題。秦小明提到，很多投資在中概股上的資金，最終來源還是中國國內。

“因為國內對這些在中國經營的公司有著更直觀的了解，因此國內很多投資人投資美股的首要選擇，就是在美上市的中國概念股。我早年做美股交易的時候，就把最主要的中概股都買了一遍。”

近日，京東、新東方等眾多中概股企業高管也紛紛表態。新東方創始人俞敏洪就在直播中表示，“把中國的中概股一下子拉下了很多，對中國的企業家或者創業公司在世界人民中間的形象其實帶來了很大的負面影響。”

前魅族科技高級副總裁李楠也在微博上表示，“瑞幸其實不是用美國投資人的錢在補貼用戶，實際上是用中概股在全球最大資本市場的信用在套現。”“所以此事真正麻煩的是未來幾年的中概股公司。”

在倫敦一對沖基金工作的業內人士分析，“其實美國對于中概股一直是有信任危機的，很多人認為中國上市公司的財報不是完全可信的，在股票的估值方面也反映了對財報不信任的折價。”而就此次事件而言，“短期內，中概股可能遭遇拋售壓力。長遠來說，整個資本市場對中國缺乏信任，對整個民族在國際上的聲譽也會受到更大影響。”

據無冕財經統計，4月3日晚間，13只中概股隔夜收盤跌幅超過10%，其中包括3只跌幅超過20%。跌幅較大的股票除了部分仙股，也包括跟誰學、萬國數據、世紀互聯等曾遭做空的中概股。

更多人受到影響

而被瑞幸“炸傷”的，或許不僅美股投資者和中概股們。這場造假風波后，除了擠兌式消費、APP癱瘓，作為瑞幸咖啡旗下的子品牌，小鹿茶的招商加盟也受到影響。渾水的做空報告中，對小鹿茶的加盟模式提出了質疑，認為小鹿茶的特許經營業務面臨很高的合規風險。

上海一家品牌加盟代理公司的咨詢專員告訴記者，瑞幸咖啡采取直營形式，無法接受投資者加盟，但小鹿茶則采取了不同的商業模式。小鹿茶采取免加盟費的“新零售合伙人模式”，合伙人只需要負責門店選址和裝修，以及在門店日常經營過程中承擔產品制作和交付的職責，剩下的品牌營銷、客戶發展、供應鏈管理等方面，將由小鹿茶來承擔。

目前，已有不少國內加盟商投資小鹿茶，“包括門店裝修費、機器費用、門店租金等費用在內，二三線城市一家小鹿茶前期投入在30-40萬元左右，一線城市則要達到60-70萬元。”

該咨詢專員透露，此前加盟者在選擇小鹿茶時，多是沖著瑞幸咖啡這個品牌的。目前，他們暫時不再建議投資者繼續加盟小鹿茶。造假風波后，已有不少小鹿茶新加盟商要求退款，目前仍在溝通交涉之中。至于已投入運營的加盟商經營虧損，“也只能由加盟商自行承擔。”

瑞幸資本市場之路進入倒計時

4月7日晚間消息，美股開盤前夕，瑞幸咖啡宣布停牌，等待披露更多消息。盤前瑞幸最高上漲10%，成交額802萬美元。而在上一個交易日，在大盤漲勢明顯，道瓊斯指數暴漲1000點的背景下，瑞幸咖啡連續3個交易日上演暴跌戲碼。

而瑞幸的造假，并不是什么“美利堅韭菜收割機”“納斯達克泥石流”，或許只是少數早已準備好后路的股東，利用資本市場、損毀中國信譽并從中謀取利益。

博星證券研究所所長邢星曾在接受采訪時表示，一旦染指造假，公司股價將沉入水底難以翻身。“對于財務造假上市公司來說，資本市場的路或許在實錘的那一刻就已經進入到了倒計時，難逃股價持續調整甚至退市的命運，瑞幸也不會存在例外。”

對此，BPP University的trans-national Criminal Justice（跨國刑事司法）研究人員彭燚多認為，瑞幸咖啡在納斯達克上市融資，其相關行為受到美國法律的管轄。根據目前信息來看，其造假問題，屬于未誠實向投資者披露客觀情況，亦可能被定性為金融詐騙（fraud），這種行為主要是由美國1933年的《證券法》和1934年的《證券交易法》來管轄。

“瑞幸很可能會被SEC處以高額罰款，FINRA也可能會對此處以罰款并暫停、吊銷瑞幸咖啡在納斯達克上市融資資格。同時，瑞幸的金融信息造假行為還很可能被美國司法機構追究刑事責任。”但彭燚多分析，由于我國和美國之間的司法引渡條約并不完善，可能存在瑞幸的主要負責人無法被引渡到美國接受司法處理的情況。

如果瑞幸的實際控制人股東和主要負責人是中國國籍公民的話，可能被我國司法機構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七條的屬人管轄權規定，按照第一百八十條“內幕信息交易罪;利用未公開信息交易罪”;第一百八十一條“編造并傳播證券、期貨交易虛假信息罪;誘騙投資者買賣證券、期貨合約罪”進行刑事處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