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玩游戲到底能不能治?2019年5月25日,“游戲障礙”被世界衛生組織納入最新版國際疾病分類,成為“新晉”疾病。出乎醫生意料的是,符合收治標準的患者中成年人占了一半,青少年不是絕對主角。
愛玩游戲到底能不能治?2019年5月25日,“游戲障礙”被世界衛生組織納入最新版國際疾病分類,成為“新晉”疾病。
不少家長拿著報紙、領著孩子前往醫院尋求幫助。半年里,北京安定醫院開設了網絡成癮專病門診,北京回龍觀醫院的病房收治了十多位游戲障礙相關的患者。
出乎醫生意料的是,符合收治標準的患者中成年人占了一半,青少年不是絕對主角。醫生發現,游戲障礙的成因比想象中復雜,可能是現實受挫、家庭陰影,還可能是受到其他疾病的困擾。目前,人們對這一疾病的認識與應對仍需完善。
開診首日無人確診
游戲障礙有嚴格的診斷門檻。
2019年5月,我國首個由公立精神衛生醫療機構開設的行為成癮治療病房,在北京回龍觀醫院啟用。
一直以來,談及“游戲障礙”,公眾關注的多是青少年,病房里的成年人,像是一群意外來客。
35歲的“游戲障礙”患者劉明,在醫生的印象中,他屬于“學霸”類型——領悟力強、名牌大學畢業,從事技術類工作,履歷光鮮。但在相繼經歷婚姻破裂、失去工作后,劉明的生活進入低谷期。
劉明和父母同住,剛失業那陣子,他沒有向父母坦白。為了隱瞞現狀,每天仍像往常一般早出晚歸,只不過度過一天的地點,變成了街頭的肯德基。被父母獲悉真相后,劉明不再出門,轉而在家里長時間上網玩游戲,和父母的關系日益僵化。
與其他疾病不同,游戲障礙患者自身就醫意愿不高,往往是在家人的勸說陪同下前來就診。早已成年的劉明,就是在父母的要求與陪伴下來到醫院,開始了住院生活。
根據世界衛生組織的定義,游戲障礙是一種持續或復發性的游戲行為(數字游戲或視頻游戲),可能是在線或離線。具體體現在游戲控制受損(對游戲失去控制力),比如對玩游戲的頻率、強度、持續時間、終止時間、情境等缺乏自控力;對游戲的重視程度不斷提高,以致游戲優先于其他生活興趣和日常活動;盡管有負面效果出現,但依舊持續游戲甚至加大游戲力度。
此外,這種行為模式的嚴重程度足以導致個人、家庭、社會、教育、職業或其他重要功能領域受到嚴重損害,并通常明顯持續至少12個月。
但實際上,符合這一標準的人并不多。
2019年9月24日,北京安定醫院網絡成癮專病門診開診。當天,出診醫生盛利霞接診4位患者,沒有一位被確診為游戲障礙。
來到醫院就診的人,雖然表現出游戲成癮癥狀,但有的被診斷出抑郁癥,通過游戲消磨時間,有的是親子觀念沖突,年輕人想要從事電競選手或軟件開發工作,被父母視作不務正業等等。
“網癮”少年入院之困
醫院門診量逐漸增長,但確診率很低。因此入院治療的更少。
“從國外相關調查看,青少年是網絡游戲的主要受眾,也更多受其影響。目前(入院)患者的年齡分布,和我們的預期不太一樣?!被佚堄^成癮醫學中心副主任醫師楊清艷表示。
在專家看來,對于多次自行嘗試解決“網癮”問題,仍無法解決問題的家庭來說,家庭環境就是成癮的環境,脫離或者改變固有的家庭環境,是擺脫游戲障礙的第一步。
游戲障礙“入病”后,受困于此的家長有了概念落地,一些直接拿著有相關報道的報紙前來尋醫。此前,他們認為孩子只是“玩心重”“玩物喪志”,不會考慮到疾病層面的問題,更不會考慮到是自己的家庭環境出現了問題。
預期中的青少年入院率不高,還有其他多重原因導致。早在2018年6月,世界衛生組織公布《國際疾病分類》第11次修訂本,就將“游戲障礙”納入其中,這一疾病傳播更廣的另一個叫法是“游戲成癮”。彼時曾引發了不小爭議。
有觀點認為,游戲障礙可能導致診斷泛化和濫用、帶來更多針對青少年的傷害。不過,正規診療中,游戲障礙的斷定門檻很高,只有少部分人能“達標”。
2019年暑假,回龍觀醫院開設游戲障礙主題夏令營,接到了大量的家長咨詢電話。帶孩子參加活動,家長們很樂意,一聽要住院,態度就變得保守。很多前來咨詢的家長,看到精神病醫院的牌子,或者看到其他患有精神科疾病的患者,便不想將其與自己的孩子扯上聯系。
目前,醫院里的行為成癮病房收治了50多位患者,但游戲障礙相關患者十多位,青少年只有幾個人。
難以預計的治療
游戲障礙怎么治?目前,心理治療是主要方式。
回龍觀醫院副主任醫師楊可冰介紹,游戲障礙的治療周期在6至8周,一共分為兩個階段。前一階段為期4至6周,要求完全戒斷網絡和手機,醫院會對患者進行拓展訓練,通過多種活動方式,對游戲進行行為替代。第二個階段為期2周,通過限制使用時間,讓患者學會健康地使用網絡。不過,這樣的安排只是理想狀態。在現實治療中,醫生們要面臨諸多阻力。即便入院,患者也不認為自己患了病。
18歲的陸明是最早入住的患者之一,但他不覺得玩游戲有問題。治療期間,拒絕和醫生交流,哪怕和楊清艷在不足十平米的心理治療室中共處,陸明也不與她眼神接觸,不管被問什么,回答都是“沒想過”“不知道”“怎么都行”。
這樣的狀態下,治療計劃很難按照預想時間和程序進行。手機成為醫患雙方僵持的重點和“交易”的砝碼。面對豎起壁壘的患者,醫生會適當讓步,給予一個過渡期,緩解抵觸情緒。如果交流順暢,醫生會慢慢引導患者發現沉迷游戲帶來的負面影響,直到患者承認問題的存在、找到改變的動機。這個過程,快則兩三次,慢則五六次,有時要花上一個月。
不夠“成熟”的疾病
盡管被納入世界衛生組織公布的疾病分類,在醫學領域,“游戲障礙”仍是一個不夠“成熟”的疾病。
有醫生認為,對該疾病的診斷仍顯得寬泛,也沒有專門針對此病的治療指南;由于疾病界定與研究的缺乏,市面上還沒有相關治療藥物,臨床治療中也缺乏更多的病例積累?,F有針對游戲障礙的治療方法,是心理治療為主、輔以部分物理治療的傳統精神疾病治療手段,但對于部分患者,治療仍存在困難。楊清艷坦言,如果患者存在其他共病,治療會更加復雜;如果患者自身能力有限,而周圍支持薄弱,治療也會非常困難。
多名專家表示,至于成因,游戲障礙的概念還是太新了,很多治療需要結合患者實際病情進行情況分析,而且有的游戲成癮實際上僅是多種其他因素造成的一個表現而已?;貧w個體層面,受困于游戲障礙的患者需要足夠的外界支持,除了接受正規的醫學治療,來自家人的幫助也非常重要。
“對于癥狀嚴重,又無法入院的患者,父母要主動了解專業知識,與孩子一同商量和制定規則,學會扮演醫生的角色?!睏钋迤G表示。
(《新京報》2019.12.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