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被動物關進了籠子里

◎劉 淼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街道空曠，所以漳華路上的救護車聲就顯得格外賣力。放眼望去，曾經摩肩接踵的城市，在這一場突如其來的疫情中，以一種簡單的方式消失。

語文教學中管這種對比明顯的手法叫襯托，可這種襯托的寫作手法如果不是以疫情作為背景，也許會讓我更加歡呼雀躍一些。

這一年的1月23日，武漢宣布封城。一夜之間，這個睡意朦朧的城市變得清朗起來，沒有了車笛聲，沒有了叫賣聲，沒有了奔波的游子，亦沒有了回家的公交。

我猜想這個兄弟城市一定是孤獨且無助的，可惜孤獨和無助不會體現在武漢這個城市的名字上去。它只會收攏起那一雙雙渴慕的眼，在城市的上空飄蕩，繼而盼望一場雨，一輪太陽以及一架彩虹。

對于這場攻堅戰，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后知后覺。我只記得那一天之后每一天，都有不同的省份在中國地圖中被一片紅色包圍，上海、江西、湖南、廣東、河南、陜西……

福建的版圖是第幾天被染上紅色的，我記不大清了，總之在那一天的前幾日，我們一家人都已經進入了在家自行隔離的狀態。

每天三次體溫測量，被家里的頂梁柱反復叮囑穿衣、喝水、別感冒。

這一年，中國的冬天并非天寒地凍。可是這一年，每一個中國人的心里都下了一場久久不能停歇的雪。

2月3日，我們在家隔離的第15天。漳華路上的車輛依舊很少，救護車聲依舊在空曠寂寥的街道上拉長聲音。學校安排了學生在家自測，家長們史無前例地擔當起各家孩子的監考官，這一場與眾不同的考試讓空氣里彌漫了一些人情味。

下午6點，當天的四科考試已經結束，等待著統計成績的我打開了電腦，卻無法進入自己設置的統計成績的程序。一查，原來是小程序用的人太多，直接崩掉。

于是只能再發通知讓家長將每個孩子的成績重新私發給我，然而就在成績即將全部登記結束的最后幾分鐘，家里電腦出現故障。

一瞬間，一股熱血涌上胸口，急躁、憤怒和無助通通向我襲來。我發現無論我長到多大，我依舊是那個遇到困難就手足無措的人。眼看著距離匯報成績只剩不到20分鐘，只能換上衣服回單位拿另外一臺筆記本電腦。奶奶在后面喊著，太晚了，晚上不要出門。

這一年的冬天不知道為什么如此漫長。

電動車在寬敞的大馬路上顯得如此嬌小，似乎還沒有一個嬰兒大。

夜晚的疾風混著忽明忽暗的路燈，通通灌進我的眼睛里，好在一路全是綠燈，平時20多分鐘的路程，這個晚上只花了一半的時間就到了單位門口。剎車停下來的那一刻，我被眼前嚴陣以待的陣勢嚇了一跳，單位里三層外三層地封了個遍。

和保安說明來意，他攤攤手表示無能為力，學校進不去，電腦也拿不到，最后只能兩個人想了一個折中的方式，拜托他去辦公室幫我把電腦帶下來。

那個夜晚，夜與內心一樣的絕望，我望著潑墨的天空，祈禱著晨曦的光明。

要和保安告別的時候，他跟我說：以前是人將動物關進籠子里，現在是動物將人關進籠子里。我覺得他的話甚有哲理。

我突然想起漳華路旁的路燈，在傍晚六點的時候一瞬間明亮的情形。我不知道這場戰役何時結束，但我希望活著的每一天都是開心美好的，明天還會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