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堅爾治療兒科疾病常用藥對舉隅

武明云，薛征，李利清，白莉，蔣沈華，指導：虞堅爾

經驗交流

虞堅爾治療兒科疾病常用藥對舉隅

武明云1，2，薛征1，李利清1，白莉1，蔣沈華1，2，指導：虞堅爾1

1.上海中醫藥大學附屬市中醫醫院，上海 200071；2.上海中醫藥大學，上海 201203

本文介紹虞堅爾教授運用藥對治療兒科疾病的臨床經驗。龍膽-山慈菇清瀉肝火、除濕消痰，治療小兒陰虛火旺之乳疬；白鮮皮-地膚子清熱利尿、除濕止癢，治療濕毒內蘊之皮膚瘡瘍；煅龍骨-煅牡蠣鎮驚安神、收斂固澀，治療小兒肺脾氣虛，肝郁火旺之夜驚、汗證；苦杏仁-桃仁化痰祛瘀、降氣平喘，治療小兒痰瘀互結之哮喘；益智仁-石菖蒲健脾補腎、滌痰開竅，治療小兒脾腎虧虛，痰瘀阻滯之五遲、五軟。并列舉病案用以例證。

名醫經驗；虞堅爾；藥對；兒科疾病

藥對是相對固定的兩味中藥配伍形式，是方劑配伍的重要組成部分，也體現了名老中醫臨證用藥經驗的精華。上海市名中醫虞堅爾主任醫師是第五、六批全國名老中醫藥專家學術經驗繼承工作指導老師，在中醫治療兒科疾病方面的經驗豐富，藥對使用精簡，遣方靈動，藥簡力專。筆者有幸跟隨虞老學習，受益頗多。茲結合案例將虞老治療兒科疾病的常用中藥藥對總結如下。

1 龍膽-山慈菇

山慈菇甘、微辛，入肝、肺、胃經，具有清熱解毒、消腫散結功效。《本草新編》云：“大約怪病多起于痰，山慈菇正消痰之圣藥，治痰而怪病自可除也。”龍膽苦寒，歸肝、膽經，可清肝膽實火，瀉下焦濕熱，《醫學衷中參西錄》謂其“凡目疾、吐血、衄血、二便下血、驚癇、眩暈，因肝膽有熱而致病者，皆能愈之”。兩藥配伍，可清瀉肝火、除濕消痰，適用于肝郁火旺導致的天癸早至、第二性征提前出現、心煩易怒、舌紅苔黃、脈弦數者。

案例1：患兒，女，9歲，2018年8月1日初診。雙側乳房觸痛3月余，天癸未至。平素易疲勞、易急躁，舌質紅，苔薄黃，脈有力。查體：雙側乳房發育，觸痛明顯，無明顯色素沉著。診斷：乳疬。辨證：陰虛火旺。治法：滋養腎陰、清肝瀉火。處方：黃芪9 g，生地黃9 g，白術9 g，甘草6 g，龍膽2 g，枸杞子9 g，仙鶴草30 g，山慈菇9 g，山楂9 g。每日1劑，水煎服；并囑慎服鴿子蛋、燕窩等補養之品。服藥14劑后，乳房觸痛減輕，疲勞改善，納一般，舌淡，苔薄白，脈滑。守方去仙鶴草，加山藥9 g、麥芽9 g，繼服14劑善后。3個月后回訪，患兒發育正常，乳房未有明顯觸痛，余癥明顯改善。

按：性早熟是指兒童青春期特征提早出現的一類生長發育異常的內分泌疾病。虞教授認為，根據亞洲人發育特點，中國兒童男孩12歲前、女孩10歲前出現發育征象均可按性早熟治療。腎為先天之本，藏陰氣而育元陽；肝主疏泄，條暢氣機。小兒稚陰稚陽之體，肝常有余而腎不足，乳房、陰部皆足厥陰肝經所過，肝郁火旺，則急躁易怒、胸悶不舒，治宜滋養腎陰、疏肝解郁、清肝瀉火。本案患兒單純乳房發育并伴觸痛，急躁易怒、易疲勞，屬肝郁化火證，治以滋陰清肝瀉火。方以黃芪、白術、甘草、仙鶴草補虛，配以枸杞子、生地黃滋養腎陰，龍膽、山慈菇用以清瀉肝火、除濕消痰。

2 白鮮皮-地膚子

白鮮皮苦咸寒，歸脾、胃經，可清熱燥濕、祛風止癢、解毒，《本草綱目》謂其“氣寒善行，味苦性燥。足太陰、陽明經去濕熱藥也，兼入手太陰、陽明”，《本草原始》：“白鮮皮入肺經，故能去風；入小腸經，故能去濕，夫風濕既除，則血氣自活而熱亦去。”地膚子苦寒，入腎、膀胱經，功能清熱利濕、祛風止癢，《名醫別錄》“去皮膚中熱氣，散惡瘡疝瘕，強陰，久服使人潤澤”，《滇南本草》“利膀胱小便積熱，洗皮膚之風”。兩藥配伍，可清熱利尿、除濕止癢，主治風濕熱毒所致風疹、濕疹、皮膚瘙癢、瘡毒、小便不利等。

案例2：患兒，女，9歲，2018年9月18日初診。有蕁麻疹史，過敏體質。濕疹反復發作，瘙癢，納眠欠安，舌淡，苔少花剝，脈滑。診斷：濕疹。辨證：濕毒內蘊。治法：清熱解毒、利濕止癢。處方：白芷6 g，辛夷6 g，藁本9 g，川芎6 g，黃芪9 g，白術9 g，防風9 g，姜半夏6 g，陳皮6 g，茯苓9 g，甘草6 g，苦參3 g，地膚子9 g，白鮮皮9 g，車前草30 g，薏苡仁9 g。每日1劑，水煎服。服藥14劑后，濕疹改善，咽不適，納眠尚可，舌淡，苔白，脈有力。守方去苦參、車前草、薏苡仁，繼服7劑后癥愈。

按：濕疹多由胎熱、瘀熱、濕熱、熱毒等并發所致。《諸病源候論》曰：“小兒五臟有熱，熏發皮膚，外為風濕所折，濕熱相搏身體。其瘡初出甚小，后有膿汁，浸淫漸大，故謂之浸淫瘡也。”虞教授認為，濕疹屬現代醫學過敏性疾病，與機體免疫功能紊亂、抵抗力降低有關。本案患兒有蕁麻疹史及過敏體質，為胎熱遺留，稟賦不耐；花剝苔、脈滑，乃濕熱蘊結致毒邪外發；癢甚、納眠欠安，為風熱毒邪搏膚化燥所致。故予玉屏風散固其體虛，合二陳湯燥濕化痰，加車前草、薏苡仁除濕清熱，地膚子、白鮮皮瀉熱除濕止癢。

3 煅龍骨-煅牡蠣

煅龍骨澀甘平，歸心、肝、腎、大腸經，可鎮心安神、平肝潛陽、收斂固澀。《名醫別錄》謂其“主治心腹煩滿，四肢痿枯，汗出，夜臥自驚……止汗，小便利，溺血，養精神，定魂魄，安五臟”，《神農本草經百種錄》云：“故其骨最黏澀，能收斂正氣，凡心神耗散，腸胃滑脫之疾，皆能已之……但斂正氣而不斂邪氣。所以仲景于傷寒之邪氣未盡者，亦用之。”煅牡蠣咸、微寒，歸肝、腎經，功能平肝潛陽、重鎮安神、軟堅散結、收斂固澀。《本草拾遺》載：“搗為粉，粉身，主大人小兒盜汗。”《藥性切用》：“澀精斂汗，潛熱益陰，為虛熱上浮專藥。又能軟堅消癭，隨所施。潛熱生研，澀脫火煅。”兩藥相須為用，共奏鎮驚安神、收斂固澀之效，主治小兒夜驚、汗證、雞胸、龜背、自汗及盜汗等。

案例3：患兒，女，7歲。2018年5月2日初診。咳嗽止，汗多，夜寐欠安、多夢，咽微紅，舌淡，苔少，脈力。診斷：夜驚、汗證。辨證：肺脾氣虛，肝郁火旺。治法：健脾益肺、平肝熄風。處方：黃芪9 g，白術9 g，防風9 g，姜半夏6 g，陳皮6 g，茯苓9 g，甘草6 g，麻黃根9 g，遠志5 g，煅龍骨（先煎）30 g，煅牡蠣（先煎）30 g。每日1劑，水煎服。服藥14劑后，諸癥緩，汗少，納眠可，大便干硬。改方：黃芪9 g，生地黃9 g，白術9 g，甘草6 g，仙鶴草30 g，蘆根9 g，遠志5 g，煅龍骨（先煎）30 g，煅牡蠣（先煎）30 g。繼服14劑善后。

按：小兒汗證、夜驚多屬現代醫學維生素D缺乏性佝僂病范疇，主要表現為精神興奮性增高、煩躁、睡眠不安、易驚、多汗等，嚴重時會影響骨骼發育，出現枕禿、雞胸、龜背等。中醫學認為其總屬虛證，乃肺脾氣虛、營衛不和，兼脾虛肝旺、精血不足，衛表不固所致，常以補益肝腎、平肝清心、收斂固澀為要。本案患兒平素汗多伴夜寐欠安、多夢，為脾虛肝旺、衛表不固，故以玉屏風散補氣固表，麻黃根斂汗止汗，遠志安神益智，煅龍骨、煅牡蠣合用以平肝潛陽、收斂固澀。

4 苦杏仁-桃仁

苦杏仁味苦，性微溫，歸肺、大腸經，功用降氣化痰、止咳平喘、潤腸通便，《珍珠囊》認為其“除肺熱，治上焦風燥，利胸膈氣逆，潤大腸氣秘”，《滇南本草》：“止咳嗽，消痰潤肺，潤腸胃，消面粉積，下氣。”桃仁甘苦，歸心、肝、大腸經，功能活血祛瘀、潤腸通便，《本草綱目》云：“桃仁行血，宜連皮、尖生用；潤燥活血，宜湯浸去皮、尖炒黃用……”《馮氏錦囊秘錄》認為桃仁與杏仁：“潤大腸功同，但杏仁治氣秘，桃仁治血秘……但走血分而性滑潤……”。苦杏仁、桃仁均可潤腸通便，然苦杏仁偏走氣，優于降氣化痰、止咳平喘；桃仁偏走血，優于祛瘀生新、活血行血。兩藥合用適于小兒咳喘兼便秘，尤善治療小兒痰瘀互結之哮喘。

案例4：患兒，男，10歲，2018年9月11日初診。有哮喘史。現受涼后咳嗽、有痰，輕喘，無熱，便干，舌淡，苔膩，脈滑。查肺部散在哮喘（喘鳴）音。診斷：哮喘。辨證：痰熱蘊肺，肺失宣肅。治法：化痰祛瘀、降氣平喘。處方：炙麻黃6 g，苦杏仁（后下）9 g，紫蘇子9 g，萊菔子9 g，桃仁6 g，地龍9 g，椒目9 g，黃芩9 g，葶藶子9 g，辛夷6 g，陳皮9 g，姜半夏9 g，茯苓9 g，甘草3 g。每日1劑，水煎服。服藥7劑后，患兒咳緩，痰少，二便調。雙肺呼吸音粗，未聞及喘鳴音。舌紅、有點刺，苔少，脈有力。守方加款冬花9 g、浙貝母9 g，繼服7劑而咳喘癥愈，后予六君子湯加味健脾益氣、補肺固表善后。

按：小兒哮喘是一種反復發作性的哮鳴氣喘性疾病，屬中醫學“哮證”范疇。《證治匯補》云：“內有壅塞之氣，外有非時之感，膈有膠固之痰，三者相合，閉拒氣道，摶擊有聲，發為哮病。”《血證論》：“內有瘀血，則阻礙氣道，不得升降，是以壅而為咳。”虞教授認為，哮喘之瘀是痰氣交阻、阻礙氣機，痰濁內郁化熱、煎熬所致，肺損及腎、陽虛不化三方面組成，其中瘀血是哮喘成為頑疾、重癥且遷延難愈重要因素。本案患兒乃外感觸發“伏痰”，阻于氣道，氣逆痰動，致哮喘發作，又因伴咳嗽、有痰、便干，故治以化痰祛瘀、降氣平喘。方予三子養親湯合二陳湯加減，在大隊化痰止咳藥中，加桃仁、苦杏仁以降氣潤肺止咳、活血化瘀生新，又肺與大腸相表里，兩者潤腸通便功效可除大腸熱以療肺熱咳疾，兩者并行不悖。

5 益智仁-石菖蒲

益智仁辛溫，歸脾、腎經，功能溫脾止瀉攝唾、暖腎縮尿固精。《本草備要》謂其“能澀精固氣，又能開發郁結，使氣宣通，溫中進食，攝涎唾，縮小便，治嘔吐泄瀉，客寒犯胃，冷氣腹痛，崩帶泄精”。石菖蒲味辛苦，性微溫，歸心、肝、脾經，可豁痰開竅、化濕和胃、寧心益智，《名醫別錄》：“主治耳聾，癰瘡，溫腸胃，止小便利，四肢濕痹，不得屈伸，小兒溫瘧，身積熱不解，可作浴湯。久服聰耳明目，益心智，高志不老。”益智仁暖脾溫腎、斂攝脾腎之氣，石菖蒲補肝益心、除痰消積、通九竅，兩者合用益脾腎、理元氣，可治療小兒脾虛痰盛所致驚風、熱病神昏、噤口痢、口多痰涎、遺尿、尿頻、語言聽力發育遲緩、健忘等智力發育遲緩者。

案例5：患兒，男，6歲，2018年3月7日初診。有熱厥史，語言發育欠佳，注意力不集中，行走不便，夜寐欠安、易醒，舌淡，苔白，脈滑。查體：雙眼眼距略窄。診斷：五遲。辨證：脾腎虧虛，痰瘀阻滯。治以健脾補腎、滌痰開竅。處方：黨參9 g，茯苓9 g，白術9 g，陳皮9 g，姜半夏9 g，石菖蒲9 g，益智仁9 g，鉤藤9 g，姜竹茹9 g，薏苡仁9 g，煅龍骨（先煎）30 g，煅牡蠣（先煎）30 g。每日1劑，水煎服。服藥14劑后，睡眠可，注意力改善。

按：“五遲”乃先天肝腎精血不足，后天脾胃運化失司，痰濕蒙蔽清竅等所致。本案患兒有熱厥史，伴言語、行走發育欠佳，辨為肝腎精血不足所致腦髓空虛；睡眠不寧、注意力不集中、舌淡、脈滑，為痰瘀阻絡之象。方用六君子湯加石菖蒲、益智仁補益肝腎、健脾化痰開竅。此藥對治療小兒“五遲”乃虞教授臨證之寶貴經驗。

Commonly Used Medicinal Pairs of Yu Jian’er in Treatment of Pediatric Diseases

WU Mingyun1,2, XUE Zheng1, LI Liqing1, BAI Li1, JIANG Shenhua1,2,Instructor: YU Jian’er1

This article introduced clinical experience of Professor Yu Jian’er in the treatment of various pediatric diseases using medicinal pairs. Professor Yu believes that Gentianae Radix et Rhizoma-Cremastrae Pseudobulbus Pleiones Pseudobulbus clears liver heat, removes dampness and phlegm, and can be used to treat premature thelarche of false heat due to yin deficiency syndrome; Dictamni Cortex-Kochiae Frustus clears heat and dampness, and can be used to treat skin sores due to accumulation of dampness and toxins; Os Draconis Ustum-Ostreae Concha Ustum settles and calms the spirit, and can be used to treat night terrors and generalized hyperhidrosis of lung and spleen deficiency and liver heat syndrome; Armeniacae Semen Amarum-Persicae Semen removes phlegm and blood stasis, and can be used to treat asthma due to accumulation of phlegm and blood stasis; Alpiniae Oxyphyliae Fructus-Acori Tatarinowii Rhizoma tonifies the spleen and kidney, removes phlegm and opens the nerves, and can be used to treat developmental delay due to spleen and kidney deficiency and blood and phlegm stasis. Proven clinical cases were subsequently presented.

experience of famous doctors; Yu Jian’er; medicinal pairs; pediatric diseases

R249.7

A

1005-5304(2019)05-0107-03

10.3969/j.issn.1005-5304.201902055

國家自然科學基金（81603662）；國家中醫藥管理局國家中醫臨床研究基地業務建設科研專項（JDZX2015038）；上海市科委科研計劃項目（16YF1410800）

虞堅爾，E-mail：xigua8279@163.com

（2019-02-12）

（2019-10-10；編輯：梅智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