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愚



疫情過后,許多城市的街頭出現了“廢棄口罩專用”的垃圾桶,但這些廢棄口罩在進了“專用垃圾桶”之后又去了哪里呢?疫情期間使用的防護服、護目鏡等廢棄物又去了哪里?醫療廢物的處理和普通垃圾的處理是否一樣?
疫情期間醫療廢物劇增
WHO(世界衛生組織)指出,醫療廢物就是醫療活動產生的具有傳染性、毒性或放射性的有害物質。國家生態環境部制定頒布的《國家危險廢物名錄》把醫療廢物分為感染性廢物、病理性廢物、損傷性廢物、藥物性廢物和化學性廢物五類,每一類都有具體的規定,以保證醫療廢物能夠妥善處理。
平時,醫廢處理機構只需要處理病人產生的垃圾、體液、排泄物。新冠肺炎疫情爆發后,除了醫護人員用過的口罩、一次性手套、防護服等防護用品,病人接觸過的生活垃圾、床褥甚至嘔吐物都被歸為醫療廢物。
疫情發生前,武漢的醫廢生產量約為每天40噸,而武漢僅有漢氏環保一家醫療廢物處理公司,日處理能力就達到50噸。疫情發生后,武漢作為疫情中心,最高峰時每天有240多噸醫療廢物。在得到全國的支援后,截至2020年3月14日湖北省的醫廢處理能力從疫情前的180噸/天提高到了667.4噸/天,武漢市從50噸/天提高到了265.6噸/天。其中,僅火神山醫院就配備了3臺焚燒爐和32臺移動式醫廢處置設備,處置能力可達49噸/天,占武漢整體的近五分之一。
一座城市當日收集、當日處理200多噸新產生的醫療廢物,壓力可謂不小。
醫療廢物是如何處置的?
疫情發生后,武漢醫廢處置能力能在短時間內提高5倍,得益于各地的支持。公開信息顯示,疫情發生后有10家第三方環保企業承接了湖北省的醫療廢物處理業務,其中有7家在服務武漢。
從2003年SARS爆發至今17年間,醫廢處理行業的關注點從正規化到效率化,再到無害化,處置方式有了更多選擇。根據生態環境部發布的醫療廢物集中處理的工程技術規范,國內應用的醫廢處置技術主要有焚燒、微波消毒、化學消毒、高溫蒸汽、高壓臭氧以及等離子體等集中處置技術。
新冠肺炎疫情期間,也有不少醫廢處理新技術見諸報端。如聯合國工業發展組織(UNIDO)與生態環境部對外合作與交流中心合作,推出移動式高溫蒸汽醫療廢物應急處理設備;中國航天科技集團研制的航天移動式醫療廢物處置方艙,用高溫蒸煮工藝對疫情醫療廢物、突發性災害產生的醫療廢物、日常醫療廢物進行應急處置。
方法雖多,但各有局限:焚燒法不適合具有放射性、毒性、爆炸性的廢物;微波消毒、化學消毒和高溫蒸汽法不適合處理藥物和化學廢物;等離子體和高壓臭氧法更適合醫療產生的廢水廢氣。
數據顯示,全國近半的醫廢都通過焚燒處理。而本次疫情期間,各家企業也大都用了最傳統最主流的方式——焚燒來處理湖北地區的醫廢。焚燒法的第一個優點是速度快。3月28日當天,全國收集的醫療廢物達到3590.9噸,想實現“日產日清”還是焚燒最穩妥。另一個優點是最終產物體積小。高溫蒸汽處置和微波消毒處置的最終產物如果不另外進行焚燒處理,就只能壓縮后填埋,而焚燒法產生的只有煙氣和殘渣,非常適合大量、集中處理醫療廢物。
雖然都是焚燒法,但是不同的公司在處置工藝上也有區別。
如湖南薪火傳環保公司,該公司主打的垃圾氣化裂解處置工藝,把垃圾焚燒分成氣化和裂解兩個步驟:有毒垃圾先經過氣化處理,生成混合燃氣再焚燒裂解。這樣處理的步驟少、廢氣少,成本更低。華新水泥公司采用“水泥窯協同處置技術”,干脆把醫廢當燃料,用水泥窯處理醫療廢物,不僅能夠回收垃圾,還能節省燃料。
2018年的中國醫療廢物市場規模有76.9億元,據前瞻產業研究院的預測,這一數據在2023年將達到107.37億元,同時醫療廢棄物產量達到249.56萬噸。但醫廢處理公司能在上百億的市場上賺到錢嗎?還真
百億醫廢市場能賺到錢么?
以非典為界,中國醫療廢物處理市場分為兩個時代。
非典爆發前,全國每年產生的醫療廢物不過65萬噸。當時只有廣州、南京、杭州等幾座城市設有醫廢處理中心,像國內絕大多數醫療機構(包括北京和上海的醫院)都只能自建焚燒爐處理;非典后,國家環境保護總局發布《全國危險廢物和醫療垃圾處置設施建設規劃》,投資68.9億元建設300項醫療垃圾處置設施。
根據生態環境部發布的《全國大、中城市固體廢物污染環境防治年報》數據,截至2018年,全國共頒發407份危險廢物經營許可證,遠超300項的規劃。
扶持政策跟上了,社會資本自然聞風而動。
截至2018年年底,中國已有383家獨立運行、專門處置醫療廢物的公司。目前,醫療廢物處理概念股已經有20只,過半數公司的市值都超過了50億元。其中,運營規模較大的概念股公司如潤邦股份、啟迪環境和東江環保三家公司,處置能力分別為2.7萬噸/年、1.17萬噸/年、1.76萬噸/年,規模并不大。作為對比,沒有上市的武漢漢氏環保處理規模已達1.8萬噸/年。
醫廢處理雖然也是門技術活,但對于環保公司來說,想要盈利就不能把營收的重心集中于醫廢業務。尤其是行業龍頭股,他們會更多地關注生活垃圾處理、環境服務或環保技術。啟迪環境2018年的財報顯示,利潤率最高的業務是環保設備安裝及技術咨詢(毛利率40.37%),還有再生資源處理業務(毛利率29.53%)。而固廢處置業務不僅在2018年的營收占比中只占3.32%,毛利率也只有13.4%。首創環境在全國16個省市有共計47個項目,其中只有4個項目為危險廢棄物項目,其中有1個還是運輸項目。
醫廢處理“油少水深”,好項目有限,想要在百億醫廢市場上賺錢似乎沒有那么容易。
成本高,收益小,醫廢處置行業發展艱難
根據生態環境部每天通報數據,新冠肺炎疫情期間,我國每天產生的醫廢量穩定在3500噸,全國在兩個多月里至少產生了26萬噸以上的醫療廢物。
2020年2月24日,也是疫情最緊張的時刻,國家衛健委、生態環境部、發改委等十部委聯合下發文件,要求到2020年底,全國每個地級市至少建成1個規范的醫療廢物集中處置設施;2022年6月底前,這個標準還會擴大到每個縣級市。這意味著,新冠肺炎疫情后,我國對醫廢處理產業的投入只增不減,醫廢處理確實也還有政策與市場紅利。但拿到醫廢處理紅利之前,需先解決這些問題——
首先,中國每年可供處理的醫療廢物太少了。醫廢處理是典型的“狼多肉少”的行業。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造成的醫廢產物激增是特殊現象,通常情況下,全國醫廢總量增長緩慢,2018年全國200個大中城市產生了81.7萬噸醫療廢物,比起非典前只增長了16.7噸。
在醫療資源沒有大幅增長、沒有大規模疫情的狀況下,醫廢處理是個存量市場:每年產生的醫療廢物只有這么多,這塊“蛋糕”遠不足以滿足二十家上市公司,更別說還有虎視眈眈的中小企業。醫廢處理行業的競爭只會越來越激烈。
其次,偏低的醫廢處置收費標準大大壓縮了利潤空間。我國的醫廢處理行業均按重量收費。各地的收費標準基本上都在2000元/噸~3000元/噸之間,比如原北京市物價局在2003年7月發布的《醫療廢物處置收費標準(含高安屯醫療廢物處理廠醫療廢物處理價格)》規定,醫廢處置收費試行標準為:不得高于3000元/噸。這一試就是17年,收費標準一分都沒漲過。
醫廢處置成本高,收益小,很多時候醫廢處理都要靠上市公司的社會責任感。想要在合規處理的前提下保證盈利實在過于艱難,如果有醫院動了歪心思,把醫療廢物當作生活垃圾或另覓途徑處理,醫廢處理市場就會陷入惡性循環。
“薄利”滋生“黑產”
2003年國家頒布的《醫療廢物管理條例》第十四條規定:“禁止任何單位和個人轉讓、買賣醫療廢物。禁止在運送過程中丟棄醫療廢物;禁止在非貯存地點傾倒、堆放醫療廢物或者將醫療廢物混入其他廢物和生活垃圾。”雖然法條昭昭如日,但醫廢處置還是滋生了“黑產”,醫療廢物破碎回收、廢水傾倒屢見不鮮。
2019年央視3·15晚會曝光了醫療垃圾的處理亂象:每噸醫廢破碎料賣給加工廠能有千元的利潤,加工廠再將注射器等醫療廢物制成塑料顆粒原料高價出售。醫廢處置公司賺不到錢的廢物,在鋌而走險的從業者手里成了一本萬利的“生意”。
當然,醫廢處置行業也在不斷變革、創造營收,推動行業正向發展。目前整個醫廢處理行業都在優化工藝、優化營收上尋找出路,要么像薪火傳環保那樣減少成本,要么參考更多的上市公司“押寶”泛環境服務。
醫廢處理工藝再怎么優化,也不過是應一時之急。通用前董事長杰克·韋爾奇曾說:如果你想讓車再快十公里,只需加一加油門;如果讓車速提高一倍,就要換軌道了。不把“黑產”解決掉,醫廢處理公司的努力永遠只是加一加油門而已。
摘自微信公眾號“放大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