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水靜于風（組詩）

李季

烏鴉

我的記憶里有一段黑色的飛翔和一聲邪惡的鳴叫在無數個沒有月光的夜晚我曾為他們舉行過只有一個人參加的葬禮悼詞空虛而單調：一只被賦予偏見的鳥在無休止的詛咒中讓出天空 山崗 樹枝和草叢單單留下自私讓無恥的那個 自己來取

在補掌

一個龍潭是一條河的源頭時緩時急的河水就是那段不緊不慢的神話

兩岸的居民 就靠著那段神話長大他們在古木下納涼時不時地 跳入河中跟著一群鴨子練習游泳

神的居住地 稻草人被一只鳥娛樂飛翔的影子緩緩滑過稻穗幾只青蛙 追逐鳥影時發出噗咚噗咚的聲響

在灑交凼

藍色的水族姑娘在湖邊勞碌身影如翠鳥般輕盈她們的臉上 永遠掛著波浪一樣的笑容

她們唱歌 歌聲飄滿整個村寨那時 千年的櫸木靜于歲月 湖水靜于風人心吶 靜于神話

水性村莊

比如瓦片 上面長滿綠綠的青苔比如石頭 濕漉漉的藏著柔軟比如泥土 稍有擠壓就冒出水來比如一只雞 走在水邊隨意地找幾只螺絲吃比如一個彝家大姐順手就將一只木船 劃到水中央

普沖壩子

水向下 草向上壩子里突然冒出馬匹牛 羊群 突然冒出一群彝家的漢子他們唱著山歌 赤著腳在河水里摸魚村莊升起了炊煙 哪個女人喊了一嗓子普沖壩子 就只剩下黃昏的光

鳳鳴

一聲鳥鳴可以籠罩一座村莊

每戶人家的晚飯都有一道叫霞光的下酒菜

去年散落在路旁的亂石現在在村口 堆成漂亮的房屋竹籬笆上繞著紫色的牽牛里面放著一顆顆 透明的人心

冬日晨記

拐彎處突然出現的光亮把墻上的廣告鍍上一層金循著光線看出去原來是 11月 26日的太陽被東邊的云層放了出來

面龐

——中元節懷念那些逝去的親人

很多時候都這樣當我從后面看到一個人我會把他貼上一塊假想的面龐很多時候都這樣當我超上前去都會令我失望

昨天晚上有一個人裹著小腳 佝僂著腰從頂頭帕下露出幾根凌亂的白發這一次我就跟在她后面不敢上前去確認她的臉在我的心里已經喊了兩聲：外婆 外婆

在響水河大橋看到燕子

每一只燕子都是飛翔的她們的叫聲 讓一片天空充滿了音樂

我想起小時候的打賭春天我家的屋檐下 會飛來一窩燕子我因此輸掉了兩盒火柴贏掉的人 他們多么驕傲

而此時的這群燕子 她們把窩壘在橋墩下在一天最后的陽光中嬉戲估計她們不久就將南去因為此時已是秋天她們有比我更濃烈的 鄉愁

看徐星明繪畫兩則

1

色彩在筆下鋪開小橋就建了起來 微波蕩漾的湖面上老翁正在垂釣依稀有鳥語從遠處的森林傳來早晨的陽光正溫暖仿佛你一喊 一個農婦就開始燒火做飯

2

你又拿起筆來 像揚起一根馬鞭你就是一個地道的牧馬人寬闊的草原上馬兒被你無聲地指揮奔騰 大地搖晃馬兒的嘶鳴被風吹遠風也是你生出來的風聲 永遠停不下來

夜晚書

一本書中的山川陷入荒蕪月光慘淡 秋天在此刻被輕描淡寫

一個心中裝滿水的夜讀人緩緩從紙張中抽出自己 他差一點就悲泣成聲

那在深夜里突然響起的哀樂哀樂呀 向大地宣告著一個人的死亡

當他的身子開始變得沉重他所有逝去的親人 都在幫他撫慰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