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娜
現代社會,無論你如何放平心態,進行精神放松,都會感到壓力。有時候壓力來自于分秒必爭的時間:起床、洗漱,給永遠不肯配合的小朋友穿衣、刷牙、洗臉,緊趕慢趕到幼兒園,再在擁堵如停車場一般的路上龜速挪向單位。秒針咔噠咔噠的聲音擾得人心煩意亂。有時候壓力來自于狹小的內心空間:鄰居的小朋友上的是國際小學,上下學有班車接送;同事為了讓孩子上最好的公立小學,新買了學區房;同學的孩子才4歲,已經開始上學而思的數學課了。我好像被擠進了墻角,完全找不到出口……
對我而言,做飯是最有效的舒緩神經的方法。無論洗菜、切菜,和面、搟面,還是拌餡兒、燉肉,做飯既有程式化的美感,也有入廚者可以自由發揮,展現創作才能的空間。在我的合理調配下,刀、鍋、勺、鏟有序地完成自己的工作,一環接一環,成就一道道“我的味道”。
大多數菜肴都有自己固定的烹飪步驟:肉要洗凈,下熱水焯燙出血沫,再炒糖色,然后燉煮;菜要擇掉蔫老的葉子,改刀成塊、片、絲,或水煮或油煸斷生,再配肉、蛋成菜;肉餡要用料酒、醬油、香油、姜末、蔥花腌制,攪打上勁后放進冰箱讓它打個盹兒,睡醒之后,肉的口感變得既軟嫩又有咬勁兒。對于這些既定步驟,我只要按部就班地執行,不偷懶,專注于土豆、蘿卜、白菜,認真地對待雞蛋、大蔥、牛肉……就可以保證飯菜質量。
但做飯并非一成不變的純體力勞動。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廚師從事的是一種可以直接食用的藝術創作,而靈感來源除了豐富的食材,更多的是對于生活和家人的愛。工作日午休去逛菜市場,看到新鮮得能滴出水的蠶豆和茭白,趕緊買下。晚上到家,把茭白剝去外皮,切成和蠶豆大小差不多的菱形塊,再切點香干,把蔥花爆香,放入蠶豆、茭白和香干,放一點醬油和香油,出鍋裝盤,盡顯春日里湖水的清靈之美。誰能說這道菜譜上沒有的家常小炒不是一道藝術杰作?
燉牛肉的間隙,收拾灶臺和櫥柜。突然發現很久之前公公來家吃飯,我們給準備的罐裝啤酒。家里平時沒人喝酒,放過了保質期,好好的酒就糟蹋了。得了,把酒都倒進燉肉的鍋里。五分鐘之后,廚房里彌漫開來好香好甜的酒氣。牛肉出鍋,燉得比以往要更軟爛些。這個偶然靈感迸發下促成的美味,難道不是一種創新?
廚房是我放松和休息的地方。在那里,我不大在乎時間的催趕——著急做不出好味道,也不太受制于內心的緊迫——緊張是要切到手的。我的心在水汽蒸騰里柔軟下來,我僵硬的身體在洗、切、炒、煮、刷的過程中慢慢放松。
飯好了,我們仨一起用笑臉迎接新的一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