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符號學的四川爐霍藏族民居設計研究

邵帥

摘要：文章對爐霍民居進行實地調研后，運用符號學理論的一些方法對其進一步分析和歸納總結。爐霍民居建筑與符號學之間有很強的關聯性，并且符號學可以指導建筑設計。希望讓更多人了解爐霍民居建筑文化以及藏族人獨特的設計手法，對當前地域建筑設計有一定的啟示意義。

關鍵詞：藏族爐霍民居符號學 建筑文化 民居設計

中圖分類號：J5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0069（2020）05-0155-03

Abstract： After the field investigation of Luhuo dwellings， this paper furtheranalyses and summarizes them by using some methods of semiotic theory.Here isa strong correlation between Luhuo dwellings and semiotics， semiotics can guidearchitectural design.The purpose of this paper is to let more people know aboutarchitectural culture of Tibetan folk houses and the unique design methods of Luhuodwellings， enlighting the current regional architectural design.

Keywords： Tibetan nationality Folk houses of Luhuo Semiotics Architectural cultureResidential desiqn

一、民族與地域概況

康藏，是康巴藏區的簡稱，也被稱為康區，藏族傳統三區之一。這里山川秀美，人杰地靈。康巴藏區的東界是打箭爐，即康定城，其西界為丹達山。語言為藏語（康巴方言）。爐霍縣位于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中北部，平均海拔為3800米，氣候類型為高原寒溫帶大陸性季風氣候，林業較為豐富，是典型的半農半牧縣，以藏民族為主。當地的朗卡杰唐卡十分著名，被稱為“唐卡藝術之鄉”。其民居以“崩科”式為主，因而被稱為“崩科之城”。

二、對爐霍”崩科”民居的調查研究

（一）民居修建情況

20世紀70年代，爐霍縣遭遇七級以上大地震，而以“崩科”結構為主體的民居當時損壞并不多，逐漸成為當地的建筑特色。在藏語里，“崩”是“木頭架起來”之意，“科”代表“房子”，“崩科”即“用木頭架起來的房子”。爐霍縣的藏族民居大都2-3層，基本沒有平房。由于當地海拔高，地勢不平坦，縣城和村落的民居均依地形而建，層層落落。近年來政府保護林業的政策，鼓勵新建框架或磚混房屋并有資金補助。

（二）爐霍民居空間形態研究

1.民居平面形制及實例：建筑單體平面上橫軸線與縱軸線形成網格，相鄰的兩條橫軸線和縱軸線形成的方格被稱為“空”，爐霍民居的度量是以“空”為單位，因而其平面大多為矩形。藏區山地多、耕地少，為了節省平地，當地人常在民居頂層設置曬壩來晾曬糧食，風向不同使得敞間圍合成不同曬壩形式，按照曬壩平面形式可分為“矩形”式、“L”式、“U”式三種類型。下面以實際調研所得的矩形平面民居為例進行說明。

調研住宅位于爐霍縣新都鎮四隊，人口202人。房主叫更登七批，是新都鎮的村委主任，整個建筑共有三層，無小庭院，由于地勢的影響，建筑一層有部分埋于地下。圖1為民居實拍圖。圖2-4為平面圖。

2.基本功能空間分析：爐霍民居主樓大多為2-3層，平房較少。一層為牲畜區，通常養牲畜、堆放雜物或者做車庫，從功能上來看是生產空間。二層是家人主要的居住空間和公共活動空間，通常包括主室、臥室、廚房和廁所，有的會設有經堂，從功能上來看是生活空間。三層通常為主室或經堂，裝修花費精力和財力最多，是最為神圣的地方。從符號的象征意義上說，縱向的功能空間具有一定的等級關系，也具有豐富的含義，與藏民的信仰息息相關。

經堂在整個民居建筑中是最神圣的空間，等級最高。從以下幾方面論證：經堂常位于頂層，藏族人認為高的地方可以溝通天際與神明聯系;從裝修來看，經堂最為華麗，其天花板、墻壁及地面都繪有吉祥圖案，擺放的家具也豪華貴重;民居主人每天都要來此拜佛誦經，外人不允許隨意進出，只有喇嘛才可以在這里居住和休息。主室是第二等級。一般為民居中面積最大的空間，主人日常的休息、烹飪、待客、睡覺、聚會等世俗活動都在此。牲畜間是第三等級，位于民居建筑的最底層。

3.民居外部形態特征：屋頂按照形式可分為平屋頂和坡屋頂兩類，爐霍縣傳統坡屋頂為青石片瓦雙坡頂，現在有許多加蓋成漢式的紅瓦歇山頂。爐霍民居底層主要是以梁柱承重，有的會在梁柱外面砌石墻來圍護，有的沒有。二層以上是紅色木墻，成為爐霍民居最重要的視覺特征。這種木墻的第一種做法是將房屋四角的圓木拼成正方體，然后在角柱上挖槽，再將半圓木兩端插入其中，層層排成墻體。另一種是直接搭交兩半圓木，四方墻體連成四方體后在木墻體上挖洞形成門窗。材料以木材為主的原因有兩個，一是當地盛產木材，二是這種木架構的房屋抗震性很好，當地處于地震多發地帶。爐霍藏族民居外立面裝飾主要體現在門窗上，一般為矩形窗，方式包括涂色、雕飾等，這也是其最富有地域性特色的地方，其復雜程度以主人家貧富及審美觀決定。尺寸根據窗戶位置不同而所有差異。一般窗框周邊涂刷1-2個顏色，如黃色、橙色等。現在多為鐵門，門扇是裝飾的重點，大多是佛教八寶祥輝圖案，如圖5。

三、用符號學理論理解“崩科”之美

（一）符號學的基本理念及研究現狀

符號學是相關學科與自然符號和象征體系的規律的研究。主要研究符號的本質、各種意義及發展變化規律、各符號相互之間以及與人的多種活動之間的關系。主要代表人有索緒爾、皮爾斯以及莫里斯。索緒爾為瑞士語言學家，是系統研究符號學的第—人，首次提出符號的二元關系理論“能指和所指”;皮爾斯將符號學從索緒爾研究的語言學領域進一步延展，創造“三元關系”學說并提出“三分法”;莫里斯繼承了皮爾斯的符號學思想并進一步拓展，他將符號學明確分為語構學、語義學、語用學三部分。這也是筆者下面研究藏族民居主要運用的分析方法。

（二）符號學與建筑設計的關系

建筑設計作為一種綜合性學科，運用符號學理論對其研究非常合適，原因如下：建筑設計本身是一套完整的科學系統，具有明顯的結構體系，并且作為實體也是由物質性的基本要素組成。建筑實體如果作為符號，它的實際存在形式就是能指，不同的建筑有不同功能，因而所傳達的意義和理念也有所不同，這是其所指。從符號的語言學的角度來看建筑，建筑也具有類似的特征，比如組合型、復雜系統性，設計者也可以按照符號學的一些規則和構成手法來形成不同的符號組合群并加入建筑設計中，從而傳達其表達的意義或者思想理念。

1.語構學層面：語構學揭示符號要素之間的構成關系和組合形式，若用語言學看待建筑，建筑是由語句構成的文章，構成建筑物的單元符號則為“單詞”。因而可以把一座建筑分解出的符號分為實體符號和虛體符號。實體符號包括樓板、梁、柱子、墻面、屋面、門、窗戶等。虛體符號包括室內外空間、中介空間、功能空間等，是不可見的。材料也屬于實體符號的一種，爐霍民居通常采用當地木材和石材，材料本身的形式可視為能指，材料所傳達的內容和意義便是所指。木材不僅僅能代表爐霍的地域性特征，刷成紅色可以與寺廟呼應，在顏色上具有一定的宗教含義。比如墻體，萊斯大學研究生靳遠對于墻的“厚度”的研究很具有說明意義，他提出兩種極端的平面，一種是密集、狹小、多重的空間，稱為“厚平面”，另一種是稀疏、開闊、單一的空間，稱為“薄平面”。通過墻的不同厚度營造出不同的虛體空間是虛體符號，這些符號通過空間的特點給人帶來不同的感受和心理暗示，這便是符號的能指。

2.語義學層面：語義學是研究符號能指和所指之間關系的，能指是符號的載體和形式，所指是符號傳達的內容和意義，通常需體會才可感知。對于建筑來說.能指是指建筑的形式，比如形式、空間組織、結構等。所指是指通過建筑所傳遞的內在含義，如建筑風格、思想文化、空間觀念等。皮爾斯把符號媒介與指涉對象之間的關聯分為圖像符號、標識符號和象征符號三種。

圖像符號是用簡單或復雜的視覺化的圖案來表達其象征意義。民居的門楣、窗楣和檐口繪制的一些黑白三角形符號具有五谷豐登之意，門窗過粱上常見的一些日月符號也具有人丁興旺之意。民居外墻上的日月圖案被認為會帶來好運。另外，廚房墻壁上常會有白色糌粑或者白土繪制蝎子圖案，以求灶神保佑。藏族民居的內部裝飾手法主要是雕刻和彩繪，位置一般是主室和經堂的梁柱、墻壁和門，宗教含義的體現通過裝飾圖紋得以展現，比如藏傳佛教中的八寶祥徽、七政寶、六長壽、和諧四瑞等，這些動植物圖紋題材都有其象征意義。主室中儲物柜占用一面墻，會用紅、黃、藍、白、橙、綠六色配以圖案來裝飾，儲物柜上通常會放滿許多水壺、碗、水瓢、水盆等鋁制器具，具有一定裝飾作用。藏族人認為屋內的色彩與圖案越多代表家里越富貴吉祥。八寶圖案包括勝利幢、傘、金輪金魚、右旋海螺、寶瓶、吉祥結、蓮花。其寓意總結如圖6所示。

標識符號具有標記指示作用，是建筑中最主要的符號，如門、窗、臺階、道路等。門的所指是通行功能;窗的所指是具有通風、采光及空間交流的功能;臺階的所指是其具有上下通行功能;通往特定目標的道路是這個目標的標識符號。藏文文字有時候會作為直接的標識符號畫在墻上，表達某種宗教含義。爐霍民居的窗通常也有豐富的色彩裝飾，以此來加強其標識作用。藏民以前都是通過獨木梯來上下聯系，這是出于防御防盜功能，可移動的獨木梯可以靈活搬運，方便上下溝通。

象征符號往往代表建筑的深層含義，需要體驗者對文化和一些約定俗成的理念有所了解。藏族人全民信奉藏傳佛教，并且推崇原始苯教“萬物有靈”，他們的自然崇拜觀包含天神崇拜。比如插在房頂上的經幡也具有豐富的內涵，經幡上面印有經文，被風吹過便認為在誦經。煨桑爐是燃燒艾草的香爐，妝如白塔，藏族人認為它冒出的煙霧可以溝通天神并降福給凡人。此外，縱觀爐霍民居豎向布局，會發現其主要功能空間（經堂-主室-牲畜間）也與“神-人-魔鬼”宗教三界思想對應。爐霍居民傳統取暖方式為屋內放置火塘，從原始社會開始火就被賦予生命之源、熱情、勇敢等意義。柱子在不同的文化中有不同寓意，如羅馬柱通常被認為象征人體美。藏族民居的中柱含有宗教意義，被稱為神圣之柱。通常位于廚房和主室的火塘旁邊，這使其與日常炊事、取暖等世俗活動關系很密切，中柱和火塘處于整個居住空間的核心。色彩能表達地域情感和象征。藏傳佛教的色彩具有豐富的內涵，應用于建筑的色彩從選擇、表現形式以及建筑位置上都能體現或藏傳佛教的理念，比如很多地方民居外墻面會刷成白色，白色具有吉祥之意;很多門窗套則會刷黑色，黑色具有辟邪之意;黃色是比較尊貴的顏色，有脫俗之意;紅色一般很少做民居外墻面，但是爐霍民居外墻面一般為紅色，紅色有護法之意，僧人的僧袍多為紅色;而華麗的金色一般是用于寺廟，代表對佛的恭敬，民居不用金色。

3.語用學層面：語用學研究的是符號的使用者對符號的理解、運用和使用效果。可從設計師和建筑體驗者兩個方面來看。建筑設計的目的不僅提供居住空間，更要為人創造一個美好適宜的環境。建筑設計師通過對符號學的深入研究，可以通過符號程序化模型的信息來來傳遞其設計思想，這是語用學在建筑設計中的一個具體應用方法。但是建筑游覽者與設計師存在差異，因而設計師在賦予某些物體涵義時要盡量顧及不同的體驗者和游覽者以使其可以接收到最多且準確的信息，比如藏族民居色彩濃烈，但是不同色彩具有不同的含義，設計師在運用的時候應當對此有所禁忌，不然可能會造成不好的影響，這是設計師運用符號學的方法論指導設計的的結果。而當建筑設計最終生成，建筑室內設計的某些細部會用到某些具象圖形或抽象理念來顯示其象征意義，從體驗者的角度看，如果是當地居民會容易理解，如果是對藏傳佛教和藏族民居沒有很深入了解的人或許不會理解到這深層含義。建筑設計完成后，設計中的符號已經不再是設計師意識層面的東西，而是一種客觀存在的物質實體，這種物質實體就充當著設計師和體驗者之間傳遞信息的載體，但是設計師要創造一個具有美感和涵義的環境，體驗者處于被動的接受地位，設計師的價值在于創新和超越，因此不會為單單迎合大眾而設計。所以，設計師在賦予設計含義的時候應當盡可能考慮體驗者得到最廣泛而且準確的信息接收。

結語

本文以符號學理論為切入點，首先介紹康巴民族與地域概況，然后從爐霍縣民居修建情況、爐霍民居空間形態兩大方面對爐霍“崩科”民居進行了詳細分析，最后從符號學理論層面，從語構學、語義學、語用學三個層面對爐霍民居建筑設計中的一些符號進行了歸納舉例和總結，希望可以為以后的地域性建筑設計提供一些參照和啟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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