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士富
傍晚,一輪紅日掛在枝頭。
一群孩子正在玩耍。村頭,一位身著長衫的貨郎搖著撥浪鼓向孩子們走來。
孩子們一窩蜂涌了過去,團團圍著貨郎。
貨郎放下挑子,拿出一大瓶麥牙糖,說:“誰能告訴我馬嘯家住哪,糖就給誰吃。”孩子們面面相覷,沒有一個能說出的,貨郎又說:“就是那個馬大鞭。”還沒等貨郎說完,孩子們用手向東指著齊聲說:“前頭第二家就是。”
貨郎給孩子們每人發一粒糖,說:“你們玩去吧。”
孩子們接過糖,作鳥獸散。
馬嘯不知怎的,不管人前人后,走著路就嘰嘰咕咕一串響屁,就像一掛鞭,因此,人們給他起了個綽號“大鞭”,時間久了,馬嘯的名字就淡了。
貨郎來到馬大鞭家,敲了敲門。“誰啊?”大鞭一邊應著,一邊把門打開,見是貨郎,便問:“有特大號的大行針嗎?”
貨郎拱了下手,說:“特大號的大行針已賣完,有上好的頂針,要么?”
馬大鞭一聽,向左右望了望,將貨郎讓進了屋。
“同志,”大鞭緊握貨郎的手說,“盼您好久了。”
“最近長沙會戰,鬼子吃了很大的虧,屢屢受挫。抗日正處緊要關頭,據可靠情報,鬼子近日要下鄉掃蕩,區大隊傳達中央決定,動員全國老百姓把糧食等物資轉移,堅決粉碎日偽的掃蕩計劃。”
貨郎姓曹,因身材魁梧,人們都稱他曹大漢,是魯南人,組織上派他來蘇北泗沭一帶開展敵后武裝運動。馬大鞭是共產黨在小馬莊發展的地下黨員。
馬大鞭隨手拿了一根小樹枝,在地上邊畫邊說:“小馬莊依泓而建,莊形雜亂,戶型向頭不一,東南西北俱全,陌生人進了村莊,轉來轉去,從早到黑也走不出村莊。這就是莊形復雜的原因。另外,村外就是馬泓,因十里蘆葦而得名。雖說十里蘆葦,其實方圓幾十里。有水上青紗帳之稱。很早以前,依仗天然屏障,匪患無窮。官方雖然經常圍剿,土匪遁入蘆葦蕩,官兵無功而返。我們動員老鄉把物資轉移到蘆葦蕩里,這樣比較安全。”
“好,”曹大漢說,“就這樣定了。”
馬大鞭平時在村里樂于助人,雖然有這個不雅的綽號,但很受鄉親們的尊重。
天黑了,馬大鞭挨門逐戶動員,在黎明時分,全村所有物資轉移完畢。
鬼子在小馬莊的掃蕩撲空了。
從此,曹大漢就經常出入小馬莊,配合馬大鞭組織地方武裝,利用蘆葦蕩作掩護,開展游擊戰。
1945年,日本宣布無條件投降,抗戰取得勝利。
然而,剛驅走霧霾,陰云又至。蔣介石挑起內戰。駐扎縣城的國軍對小馬莊進行圍剿。戰斗從打響開始,激戰了一天一夜,游擊隊傷亡慘重,最后邊打邊退,被逼進了蘆葦蕩。
國軍在岸上布下崗哨,游擊隊一時上不了岸。就這樣耗著,時間飛逝,轉眼時令已近晚秋。蘆葦抽出了蘆花,蘆葦葉幾近枯黃。
一天,國軍下令燒秋,一把火把方圓幾十里的蘆葦點著,熊熊烈火沖天而燃,火借風勢,噼啪作響……
馬大鞭和曹大漢被捕了。
他倆被關在同一牢房。一天,看守打開牢門,沖著馬大鞭喊:“馬大鞭,出獄了。”
馬大鞭好像沒聽到,在一旁的曹大漢說:“看守喊你了,讓你出獄。”
出獄?馬大鞭竟然懷疑自己的聽力,沖著看守問:“那他呢?”
看守有點不耐煩,說:“他不行。”
“為什么?”
“你們村里給你出了三百塊大洋,我們長官說,這筆買賣成交了。”
“告訴你的主子,要走兩人一起走。”
“老板說了,兩人就得五百大洋,你們村七拼八湊才湊齊三百大洋,他們只贖你。”
“兄弟,你快走吧,常言說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不行,一人我不走。要走你先走,我是本地人,他們還會想辦法來贖我的。”
“你快走,正因為你是本地人,對地方都熟悉,有利于開展武裝斗爭。革命需要你。”
“你一天不走,我就陪著你一天,不能欺負外地人,留下你,我會背負不仁不義的罵名。”
“唉——”聽了馬大鞭的話,曹大漢仰天長嘆,兩行熱淚撲簌簌地流了下來,一把抱著馬大鞭,說,“這輩子咱是兄弟,下輩子還做兄弟。”
馬大鞭放棄了出獄,最終和曹大漢一起英勇就義。
行刑時,一個看守咬著另一個看守的耳朵說:“天下終究是屬于共產黨的。你看,為了戰友,為了信仰,寧愿放棄自己的生命。”
不該遺漏的補記:
本文是根據真實事件創作的,文中的曹大漢和馬大鞭均為化名,他們的真實姓名是:曹光正、丁敬波,現長眠于泗陽烈士陵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