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尼驚魂夜

華玉

高燒

6月的一個周末，正值悉尼的冬天。冷颼颼的風呼呼地刮著，樹上的葉子留戀地抓緊枝條，在樹枝上隨風搖曳，不愿離去。晚上8點半，懷著8個月身孕的曉晨準備給女兒扣扣洗澡。

扣扣4歲半了，是個比猴子還活潑好動的孩子，平時，一天到晚嘰嘰喳喳、翻滾不停。晚餐過后，扣扣一反常態，像霜打的茄子，沒精打采地蜷縮在床上，不停地小聲呢喃：“我要爸爸……抱抱……爸爸……”

扣扣的爸爸博士畢業工作后，經常往返于中國和澳洲之間。此時，他正在遠離悉尼1萬多公里的上海為事業拼搏。

“扣扣，咱們先洗澡，爸爸10天后就回來了。”曉晨以為女兒只是想爸爸了，哄哄就好，于是邊說邊拖著笨重的身子走向女兒。

扣扣如同沒聽到媽媽說話，還是像只犯困的貓一樣蜷縮在床上，曉晨以為扣扣在賴床，于是伸手去拉她。當碰到扣扣身體那一刻，曉晨嚇了一跳，滾燙滾燙的！拿溫度計一量，38.6度！

曉晨頓時慌了神，腦海立刻浮現出自己帶扣扣回娘家時，發燒體溫迅速竄到42.2度的情形……那時醫生嚴肅地說，如果不及時服藥或打針退燒，將有生命危險！

那晚，有父母幫忙照顧，現在，自己在異鄉獨自面對一切，無依無靠的曉晨開始臉色發白。她很快讓自己鎮定下來，想起那晚醫生說，扣扣這種過敏體質的孩子發高燒，只要及時服退燒藥，病情很快就能得到遏制。曉晨手忙腳亂地翻箱倒柜，卻一直找不到退燒藥，這時才想起家里的藥用完了，還沒來得及買。

“呀，糟糕，沒有藥了！”曉晨癱坐到床上，滿是冷汗的雙手緊緊揪著胸口前的衣襟，感覺心臟快跳出來了。床上的扣扣，臉蛋被燒得紅通通的，小小的嘴唇似乎要滴出血來，半瞇著眼，無神地看著媽媽。

曉晨看著柔弱的女兒，心疼不已，馬上拿溫度計又量了一下，39度！曉晨忘記自己已經懷孕8個月了，霍地站起身，差點兒閃了腰，她此時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必須趕快給扣扣服用退燒藥！

她站到床邊想要抱起扣扣去買藥，可肚子大得根本彎不下腰，她不得不放棄抱的念頭，試圖拉起女兒，卻感覺自己的雙手像斷了筋一樣無力，4歲半的女兒像鉛球一樣沉。

曉晨氣喘吁吁，再次癱坐在床上，突然想起，悉尼的周末，大部分藥店都關門了，她住的這一帶，現在根本無法買到藥！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曉晨六神無主地哭了，扣扣看見媽媽哭了，嚇得也跟著哭了起來。

求助

“如果一直往上升，怎么辦？”曉晨拖著腫脹得像饅頭的雙腳，到廚房接水，想嘗試給女兒物理降溫。可懷孕后期的不適，不能退燒的著急，沒人幫忙的孤獨，都讓她焦慮萬分，一小盆水端在手上似乎有千斤重。

她端著水，踉蹌地向扣扣走去，這時，肚子里的小人不合時宜地猛踢了她一腳。曉晨條件反射地要摸肚子，手里的水盆“哐”的一下掉到了地板上，水流了一地。

孩子的哭聲，地上的流水，亂扔的玩具……曉晨的頭要炸了。她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亂轉。

“打電話叫救護車吧！”曉晨拿起手機，準備打電話，突然手機微信上的“澳洲媽媽群”映入了她眼簾。

這是個百人左右的華人媽媽群，平時大家經常在群里分享各種各樣的育兒資訊。“也許她們能幫助我！”曉晨似乎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線曙光。

她迅速發出信息：“大家好！我在悉尼，現在我4歲半的女兒發高燒，家里沒有退燒藥，請問誰知道哪家藥店現在開門？謝謝大家了！”

很快地，群里就跳出了七八條藥店地址的信息，大家還友好地提醒，這些藥店在晚上10點關門。

曉晨大致算了一下，從家到最近藥店所需的時間。現在已經是9點半了，扣扣的體溫已經竄到了40度，不能再耽誤時間了，最快的方法就是電話叫車。這幾個月，因為懷孕后期，她根本沒打車出去過，所以根本不知道叫車的電話！

“請大家告訴我，從我家打車到藥店的服務電話，謝謝！”曉晨以最快的速度發出信息，然后無力地躺到女兒身邊陪著她。此時的扣扣，不知道因為暈還是困，已經閉上眼睛睡了，發出急促的呼吸聲，整張臉像是剛熟的蘋果，泛著紅光，嘴唇已有幾處干裂。

曉晨看著生病的女兒，感到越來越害怕，她急忙拿起手機，看到群里已經發了八九個叫車電話。這時，跳出了一條信息：“為什么要叫車呢？讓您丈夫自己開車買藥就行了。”

曉晨鼻子一酸，顧不上擦眼淚，向大家解釋：“我丈夫現在在國內，我懷孕8個月了，帶著一個生病的孩子開車很不方便，時間也來不及。”

信息一發出，群里頓時炸開了，100多條信息瞬間蹦了出來。

“我開車過去給你們送藥，到你家大概需要20分鐘。”

“我家更近，我去吧。”

“我兒子上星期也發高燒了，我家正好有合適的藥。”

“我熟悉你家那一帶，很快就能到。”

……

看著大家發來的消息，曉晨喜極而泣：“非常感謝大家，現在正是媽媽哄孩子睡覺的時間，實在不好意思麻煩大家，我到你們家里取藥吧。”

又是100多條信息瞬間蹦了出來。

“你和孩子在家不要動，我20分鐘就到。”

“你在家照顧好孩子，等著就行了。”

“你懷孕晚期，不要帶著生病的孩子出來。”

……

曉晨淚流滿面，不知道該說什么才能表達對大家的謝意。

得救

“大家不要著急，我現在有空，離得也最近，我馬上開車過去。”一位叫鴨鴨的媽媽說。

“謝謝大家，真的非常感謝！就按鴨鴨媽媽說的吧，給大家添麻煩了，萬分感謝。”曉晨接著給扣扣量體溫，已經40.5度了！她焦慮地等待著鴨鴨媽媽，覺得度秒如年，心里忍不住胡思亂想：“會不會堵車？會不會走得急忘記拿藥？”

這時群里有幾百條信息都是安慰曉晨的，

“不要著急，記得給孩子喝水。”

“沒事的，上次我家孩子41度，吃完藥后不一會兒就退燒了。”

“鴨鴨媽媽離你家很近，十幾分鐘就到了。”

“可以先給孩子冰敷額頭，她能舒服些。”

……

看著這些暖心的話，曉晨的心漸漸安定了下來。

10分鐘后，門鈴終于響了，鴨鴨媽媽氣喘吁吁地站門外。“趕快給孩子服藥，我先回去了，長待這里對孩子不好，有啥情況及時聯系我。”鴨鴨媽媽說完不讓曉晨送她到門外，開車走了。從鴨鴨媽媽出發到現在才10分鐘，曉晨意識到她是開快車了。

給扣扣服下退燒藥后不久，扣扣的體溫開始下降。這時，鴨鴨媽媽又發信息來關心孩子的情況，并交代按時用藥。群里也有幾百條未讀消息，全是安慰曉晨和擔心扣扣病情的好心人發來的。

曉晨趕緊給大家傳遞情況：“謝謝大家，孩子已經開始退燒了。”

還有很多媽媽加了曉晨的微信好友，把電話留給曉晨，告訴她如果需要幫助，可以隨時聯系她們。

一位叫敏敏的媽媽給曉晨發信息：“你生小孩那天，家人可能還要陪你在醫院，如果有需要可以把大女兒送到我這兒，我幫你照顧。”

晚上10點，扣扣的體溫持續下降，孩子甜甜睡去。

晚上12點，扣扣的體溫恢復正常，曉晨心里的石頭終于落了地。她推開窗，放眼望去，看見悉尼夜里的點點燈光，猶如仙女撒落的金花，又似滿天閃爍的繁星，正對她露出善意的笑容。

悉尼的夜，斑斕繁華，何等迷人。曉晨在悉尼的驚魂之夜，有驚無險，縱使身邊連一個血緣關系的親人都沒有，但她的世界仍滿滿地圍繞著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