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師范大學附屬徐州市大學路實驗學校 陳海波

但愿每一次回憶,對生活都不感到負疚!
——郭小川
凌晨四點半,在夜幕的黑暗中,我靜靜地盤點著過往,這一年在熱愛與不喜歡之間不斷地沉冥與自省,在與時間和忙碌的對抗中不斷地找尋自我的平衡。一路走來,經歷了新的經歷,體驗著新的體驗,雖說有遺憾,有錯過,但更多的是沉甸甸的付出與收獲。其實,一切已經無所謂得到或者失去,都是最好的安排。
有人說,生命的意義就在于不斷尋找意義的過程,當你開始尋找時,這個行為過程就有了意義。這一年,感激各級領導的厚愛,第一次公費走出國門,飛越千山萬水,走進澳大利亞,走進墨爾本大學,走進2個州的多所中小學。雖然只有短短的15 天時間,我記下了三萬字的筆記,所見,所聞,所想,是前所未有的,對生命成長與教育生活有了更新更清晰的認識。
回來的飛機上,我在筆記上鄭重寫下:于普通的社會公民而言,生命是什么?生命就意味著生活,生命成長就意味著每一個生命將來能過好自己的“生活”,這“生活”一定是生命個體感到幸福的生活。教育是什么?教育就是遵循生命成長的規律,尊重生命的個性特征,為每一個生命盡可能地培養未來能夠幸福生活的能力。
在墨爾本,他們似乎無限尊重勞動,尊重生命的個體特征。從小學開始就啟動與興趣相關的職業教育,開展各種職業課程。人們重視體育健身,重視健康的生命作息規律,重視自主學習能力的培養。高一之前,沒有正規的考試。各學校,學生早晨的到校時間基本為8:30—9:00,放學離校時間基本為下午的3:00—3:30,有足夠的時間進行自主學習與探索,有足夠的時間走進大自然,開展各種勞動、實踐活動。在那里,學術大學的錄取率僅僅為25%左右,職業大學的錄取率為30%左右,其他的學生基本都是在高二之前提早進入了自己喜歡或擅長職業的培訓機構,取得一定的資格后進入社會就業。技術很高的藍領,其收入會遠遠高過白領。
從總體數字看,我國的大學錄取率比他們還要高。但基礎教育的過程卻大相徑庭。在澳大利亞,我們深感師生的幸福指數遠遠高于我們,許多老師退休后都不愿回家,要求繼續留任,所到之處,學生的神情中無不漫溢著會心的快樂。“青草以青草的樣子碧綠,花兒以花兒的樣子綻放。”
馬克思說勞動和自然是一起構成一切財富的源泉,自然提供材料,勞動創造了價值,于是就有了人和人類社會的進步。馬克思還說,一切變壞都是從不勞動開始的。放眼我們的基礎教育,更多的是,把所有生命不分青紅皂白都趕進一條叫“分數”的深水河,考試幾乎是唯一的評價標準,任師生在里面掙扎、撲騰、交替浮沉。早晨,在陽光升起之前睜著惺忪的睡眼到校;晚上,在星光的映照下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家。上著日復一日上不完的課(周末大部分的學生依然穿梭在各種補習班之間),寫著日復一日寫不完的作業。在所有的顏色中,有一種顏色叫“菜色”,在所有的孩子中,有一種孩子叫“別人家的孩子”。于是,很多學生走著走著就挺不起胸膛了,考著考著,生命就蔫巴了……
多年前,老舍先生感慨“考而不死是為神”,被考死的無需再提,假若考不死,你就大可放膽活下去吧。
就連國學大師季羨林也曾為考試爆過粗口:“這些混蛋教授,不知道自己泄氣,還整天考,不是你考,就是我考,考個什么東西。”
教育發展到今天,考試有過之而無不及,那個時代的大師們,放馬到今天,管你是梁漱溟、錢鐘書,還是沈從文、汪曾祺,一個個都得淹溺在今天應試的路上,泡都不會冒一下。
前段時間讀余秋雨的《中國文化課》,余先生明確表明了他對中國文化弱項的認識,其中之一是對創新思維的輕視。如,在乾隆皇帝年間,最有學問的紀曉嵐,領著一大批學者,進行歷史上規模最大的文化選擇。從1773 年到1783 年,花了十年時間從圖書的收集、衡量,到判斷、抄寫,終成就了《四庫全書》,充分體現當時中國高層知識分子的學術能力,囊括了中國文化自古以來絕大部分的重要文獻,被稱為“文化上的又一座萬里長城。”
但就在中國高端知識分子傾注精力于《四庫全書》的十年間,西方的十年,瓦特制成了聯動式蒸汽機,德國建成了首條鐵鑄的路軌,英國建成了首座鐵橋,美國在波士頓成立了科學院,還有一對兄弟發明熱氣球,實現了第一次自由飛行。也是在這十年間,休謨創立了“人性論”,亞當·斯密創造了“國富論”,盧梭創立了“社會契約論”,都完成了自己一系列的重要學說,伏爾泰、萊辛、歌德都發表了自己關鍵性的著作。
我們在搜集古代文獻,他們在探索現代未知;我們在注釋,他們在設計;我們在抄錄,他們在實驗;我們在緬懷,他們在創造……這是兩種不同的文化方向……(注:此不代表本刊觀點,編《四庫全書》亦有其積極意義。)
值得欣慰的是,這一年里,我相信美好永遠正在發生,盡洪荒之力“智慧”地工作,極盡可能地少占用學生的時間,讓語文學習盡可能多一些幸福和快樂,多一些思考和實踐活動,多一些閱讀與寫作的能力提升,多一些生命素養的鍛造。我們用最節約的時間,取得了最為高效的成績。
好時光都在生活實踐里,生活給我們帶來的教益比任何一本書都好。所以,不必把美好都構建在考試里,“理論是灰色的,唯有生活之樹常青。”
一邊訴說著教育的艱難,一邊關起門來,讓語文欣欣向榮,把各種忙碌譜成旋律。教育模式是我們不想要的模式,但自己一定要做一個你想要的自己。
魯迅離開故鄉時,想著水生和宏兒,在心里祈愿——“他們應該有新的生活,為我們所未經生活過的。”
相信不久的將來,基礎教育會有一場徹底的變革,多一些衡量評價的尺子,讓新時代提出的“核心素養”切實在基礎教育的領地落地生根,讓師生真正過一種幸福完整的教育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