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為什么招人待見
——評《圍城》中趙辛楣

○土 琵

說起趙辛楣，《圍城》讀者一致點贊。他是書中的配角，但存在感特別強。在現實中，趙辛楣這樣的人肯定也是受歡迎的、存在感很強的人。他為什么招人待見？

首先是有實力，這個實力并非指他的家境，而是他的才學。書中并沒有詳細正面描述，只在某些段落有所交待。比如，他擅長用英文演講。再如，在三閭大學，他與方鴻漸聊及政治時，他自言“我學政治，畢業考頭等的”。他的專業水平放到哪里都令人信服。有實力才會有存在感，一個不學無術的人到哪里都不會被重視，自然不招待見。

需指出的是，才學與學習成績絕不等同。如今，在中小學校，學習成績好的同學，存在感一般都很強。但也有些同學，學習成績一般，甚至不太好，但有某些特長，存在感也較強。有一技之長，才有立足社會的資本。像方鴻漸這般，只會說些逗女生一笑的段子、耍點文字小聰明，時間一長，就會被不屑。

還有一點不可不提，那就是，你可以暫時才學不濟，但只要你努力追求、孜孜以赴，人們還是會高看你一眼。如若，你只知游閑，得過且過，早晚會像方鴻漸那樣落魄。

其次是磊落、不鉆私利。這在前往三閭大學途中種種事件中他的所為都可看出。鴻漸也曾對他“肉麻”地表揚：“真叫你抹殺良心干，你才不肯呢。你像外國人說的狗，叫得兇惡，咬起人來并不厲害。”正因心底無私，趙辛楣才瞧不上李梅亭等人，后來也看不起帶私貨的蘇文紈。

無論是在社會上，還是在班級、社團、某某圈等“小社會”中，處處算計個人得失的人早晚要被鄙視。

有一點需提醒各位教育者，趙辛楣不計私利，有性格、人品的因素，也有經濟實力的因素。如若是教育學生，則不能不考慮他們的家境。有些學生會計較塊兒八毛的，做老師的，不能僅憑這一點就把他們歸入私心重一類。教育學生要光明磊落，這毋需置疑，但針對不同的教育對象，教師要找出富有智慧的教育方法來。

其三是有擔當。在赴職途中，寡婦主仆與趙辛楣一行有了齟齬，寡婦的仆人阿福很囂張，李梅亭眼看不敵，顧爾謙欲勸李息事寧人。趙辛楣挺身而出，喝斥阿福，握拳道：“我旁觀抱不平，又怎樣？”其實，兵荒馬亂中，趙辛楣也不過一介書生，出頭平事也是要冒風險的，但為了團隊利益，他很自然地站出來了。在三閭大學，李梅亭提出未婚男教師不得做女生導師，趙辛楣當即予以反擊，指出未帶家眷的男教師更需避嫌。

趙辛楣無力阻擋強權（比如硬壓下來的變味的“導師制”），但在力所能及之處，他絕不退讓。正因有這樣的人在，強權才不會為所欲為。

其四是夠朋友。趙辛楣與方鴻漸成為朋友，有一定的偶然因素，但更多的是兩人有成為朋友的人品基礎。方鴻漸固然不中用，但為人善良，不喜濁俗，這一點與辛楣是一致的，他們能在一起臧否那些“小丑”“市儈”。

認了鴻漸這個朋友之后，趙辛楣時時處處都盡朋友的責任。比如到三閭大學后找高松年交涉方鴻漸的職位問題；外文系有空缺時立即推薦鴻漸去填缺；鴻漸被辭失業，辛楣給他介紹工作；鴻漸在上海混不下去了，辛楣又為他在重慶找事做……這些都是大事，小事方面也很周到。最給力的表現：方、孫剛結婚去趙辛楣家拜訪，正逢蘇文紈也在，蘇文紈自恃地位高，對方、孫很無禮，趙辛楣有意煞她的威風，給朋友出氣。當蘇文紈炫耀自己老公身居要職、無法分身來趙家拜望時，趙辛楣話中帶譏地說：“不敢當……他現在沒有更胖吧？他好像比我矮一個頭，容易見得胖。在香港沒有關系，要在重慶，管理物資糧食的公務員發了胖，人家就開玩笑了。”一邊是曾讓自己付出多年感情的愛戀對象，上流階層中人，兩家又是世交，另一邊是平民哥們兒，但趙辛楣毫不含糊地站在朋友這邊。待蘇文紈要告辭，與趙母打招呼時，辛楣防她無理，明白地提醒她也需和方、孫夫婦道別。

不光是對方鴻漸，對自己陣營的人，趙辛楣都很維護。比如在船上方鴻漸初會孫柔嘉時，辛楣暗示鴻漸打招呼，免得孫柔嘉局促。在去往三閭大學途中，為了找到擔保人，孫柔嘉去婦女協會求援，功成之后慶賀宴上，顧爾謙大肆恭維婦女協會的“貴人”和她的男友，卻置孫柔嘉于不顧，辛楣連忙提醒大家孫柔嘉亦是功臣。在汪太太家，孫柔嘉同宿舍的范小姐有意講孫柔嘉邋遢，趙辛楣當即拉著方鴻漸為孫柔嘉正名。

趙辛楣并不懂詩，但與董斜川能交上朋友，也足見其夠朋友。夠朋友的內涵是什么？一是盡到對朋友的責任，朋友有難鼎力相助；二是顧及朋友的感受，盡力維護朋友的利益。能做到這兩點，哪怕不是志趣相投、心心相印，也必能贏得朋友。

在學校、班級里，常有這樣的情況：甲乙兩人本來是好朋友，但偶然一次同學們在一起開甲的玩笑，乙沒幫甲說話，還附合玩笑，甲很可能就心生芥蒂，甚至反目。朋友拿自己開涮遠比普通關系的人拿自己開涮要扎心。

其五是豁達、有趣。這一點，對擴大朋友圈相當重要。心眼小，容不得事，這樣的人，別人都會害怕與之接近，因為不知道什么時候會得罪到他。無趣的人，人們也傾向于與之保持距離，因為人們都愿意在生活中多點歡樂。

趙辛楣的有趣隨處可見。最好笑的是在旅途中到一家店喝咖啡，因那家店不衛生，辛楣說那咖啡上的沫像唾沫，待方、孫二人被惡心得無法喝時，他一面道歉，一面向咖啡里吐了口唾沫——湛湛的童心。

剛與方鴻漸互去敵意不久，二人及董斜川喝咖啡，因趙辛楣玩笑刻薄，方鴻漸憤而離席回家。不久后，董斜川打電話過來勸和，趙辛楣在電話里大嚷：“老方呀，我道歉可以，可是你不要假生氣溜呀！今天你作主人，沒付賬就跑，我們做客人的身上沒帶錢，扣在咖啡館里等你來救命呢！S.O.S，快來！晚上水酒一杯謝罪！”這幾句話把趙辛楣的豁達、有趣以及給朋友臺階下的機智表現得淋漓盡致，于是方鴻漸一笑而盡去不快。

最后一點，趙辛楣并非完人，有缺點，比如他對汪太太的失控。正常人的心理陣地都有薄弱之處，品性中也有瑕疵，完美無缺的是圣人。然而，圣人很難有朋友。

固然，我們應自勉和勉勵別人向完美看齊，但也不必為了形式上的完美或為了獲得他人的贊譽而苛求自己。這樣，自己不舒服，也令別人不舒服，大家會對你敬而遠之。凡事，內心求善，自然處之為好。

如果要給學生講講如何招人待見，有個好人緣，趙辛楣無疑是絕佳的引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