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硬漢，22年守護樓蘭古城

文/王新同

為樓蘭古城著迷

皮明忠出生在湖南農村，1984年入伍。他服役的部隊在新疆維吾爾自治區塔克拉瑪干沙漠邊緣。期間，皮明忠聽到不少有關被沙漠掩埋的樓蘭古城的故事。

樓蘭國是古代西域的一個小國，國都樓蘭城曾經是絲綢之路上的重要貿易中轉站，往來歐亞的各國商客云集，非常繁盛。后來，因孔雀河改道缺少水源，古城存在800多年后最終在唐代荒廢，被滾滾黃沙掩埋。

新疆考古隊曾在這里發現了新石器時代的石斧、木器、陶器、青銅器、玻璃制品和古錢幣，數量豐富，種類繁多，震驚世界。那時在皮明忠印象中，這里簡直就是一座神秘的“寶庫”。

1980年，新疆考古學家在羅布泊發現一具保存完好的女性古尸。通過電腦技術復原后，這位女性穿著華麗衣服，長發披肩，眼睛大而深，睫毛修長，鼻梁高而窄，下巴尖而翹，嘴角還掛著神秘的微笑，是一位典型的樓蘭美女。她就是傳說中的“樓蘭古城公主”“羅布泊女王”，已經在沙漠里睡了2000多年。皮明忠為之著迷，并撰寫了多篇與樓蘭古城相關的文章。

1998年轉業時，皮明忠了解到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文物局缺少執法人手，就留了下來。

皮明忠是文物局的司機兼執法員。第一次進入羅布泊，他的任務是將一塊寫著“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樓蘭古城遺址”的碑立在樓蘭。當時從羅布泊外圍沒有路通往樓蘭古城，地面上鋒利、凸起的鹽堿殼刮壞了車輛底盤。來回400多公里路程，皮明忠靠著GPS導航整整用了10天時間。

與盜墓者斗智斗勇

巡邏執法任務前，文物局領導找皮明忠談話：“羅布泊很荒涼卻埋藏著無數文物古跡。正因如此，也引來了盜墓者。如果樓蘭古城遺址毀在我們這代人手里，那我們就是千古罪人。”聽了這話，皮明忠感到身上的責任重大。他立下誓言，即使拼了命也要保護好這處世界級的歷史文物遺址。

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文物局負責保護48萬多平方公里內的文物古跡，轄區內有樓蘭古城、米蘭古城、小河墓地等數百處文物點。由于地盤太大，能守護的范圍有限，好多地方的文物遺址已經遭到破壞。特別是樓蘭古城附近的樓蘭墓葬區，在盜墓賊眼里，在這些千年古墓里隨便找到點東西，都貴比黃金。

小河墓地位于羅布沙漠腹地，距離樓蘭遺址100多公里。墓地沙山高出地表7.75米，面積2500平方米。皮明忠了解到，小河墓地有墓葬330多個，其中被盜的竟有160個。這令他痛心疾首，對盜墓賊更是恨之入骨。

1999年6月，有人舉報7名外國游客擅自前往樓蘭古城。皮明忠和同事立即前往攔截，在距離樓蘭不足30公里的地方，攔住了兩輛越野車。外國游客讓他開價，只要讓他們進入樓蘭，給多少錢都行。皮明忠不為所動，立即報警。這些人無計可施，只好離去。

2000年1月的一天，自治州文物局接到舉報，有人非法進入小河墓地。接到任務后，皮明忠提上裝備立即出發。堵截途中，路走到了盡頭，需要翻越一大片沙漠才能到達目的地。偌大的沙包連沙漠特種車也翻不過去，實在沒有辦法，皮明忠一行人只能步行。在沙里走路舉步維艱，走一步退半步。最困難的是睡覺，晚上零下20攝氏度，礦泉水被凍成了冰疙瘩，沒帶帳篷根本沒辦法睡。眾人只好到四周撿枯木生火，燒成熱碳后用沙子鋪平，躺在上面取暖。兩個小時后，大家被凍醒只能繼續生火，反復幾次才熬到天亮。最終，他們將3名不法分子擒獲，阻止了他們的盜墓行為。

2010年年初，皮明忠和同事得到有4名盜墓賊要盜竊文物的消息后，立即展開追捕。他們在沙漠中找了兩天，就是不見人影。追到第三天時，皮明忠意外發現了盜墓賊的3輛越野摩托車，還有放在坑里的棉衣、汽油、食物等物資，但沒有找到人。于是，他們拿走了物資，扎破了摩托車的輪胎。皮明忠料定，在大漠中，沒有了食物和交通工具，這些亡命徒本事再大也插翅難逃。

報案后，公安人員在沙漠里搜尋了3天，才找到盜墓賊。初春的天氣特別冷，抓捕時他們只穿著單衣，晚上點紅柳取暖。最終，盜墓者頭目被判有期徒刑15年，其余3人被判有期徒刑12年。

把青春獻給文保事業

截至2020年春，皮明忠已經跑遍了巴州轄區內的650多個文物保護點，練就了一雙發現文物的慧眼。巴州博物館的陳列柜里，有不少文物就是皮明忠在巡邏時發現的，包括彩棺、干尸等國家一級保護文物。他說：“每次巡邏，我幾乎都不會走空趟，再小再隱蔽的東西都逃不過我的雙眼。”

22年來，皮明忠在環境惡劣的羅布泊跑了幾百個來回。至今，他仍是國內唯一一個單人單車穿越整個羅布泊的人。

進入樓蘭古城遺址，有的地方完全沒有路。皮明忠駕著車自己“開”道。他說，實在走不過去的時候，就拿著鐵鍬挖。戈壁中無路的艱辛是常人難以想象的。甚至有時候，皮卡車會掛在高高的雅丹（風蝕壟槽）上，卡在山包上，上不去也下不來。

在高溫炙烤下，每一個小挫折都會被無限放大，一個小失誤甚至會讓人面臨生命危險。“我痛哭過一次，那次是真絕望了。”皮明忠說，有一年冬天，為了給在樓蘭古城修筑圍欄的工人運送物資，他獨自進入樓蘭，返回途中車輪陷進了厚厚的虛土中。他不得不在冰冷呼嘯的狂風中挖土。把車輪挖出后，沒走幾步，車又再次陷了進去。幾次反復，鐵鍬挖已經不起作用，千斤頂難以著力，他的力氣也要消耗殆盡。“我一邊哭，一邊就想，如果不把車開出去，我怕是要困在這里了。”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在這片荒漠中，死亡竟然離自己那么近。

如今，55歲的皮明忠依舊在荒漠中巡邏，他啃著馕、嚼著方便面，有時還要聽著狼嚎睡在野外。22年來，他把自己的青春年華都獻給了祖國的文物保護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