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然
4月2日,美股上市公司瑞幸咖啡宣布,在審計2019年年報發現問題后,董事會成立了一個特別調查委員會。委員會發現,公司在2019年二季度至四季度期間,偽造了22億元人民幣的交易額,相關的成本和費用也相應虛增。
這猶如一顆重磅炸彈。受此影響,瑞幸咖啡盤前股價一度暴跌85%,最終以6.4美元收盤,跌幅超75%。瑞幸的財務造假行為不僅讓自身名譽掃地,還將面對巨額索賠。
就在一年前,瑞幸咖啡創始人、CEO錢治亞在上市發言中疾呼:“好的咖啡不貴,中國人正成為全球咖啡消費增長最快的地方。”僅一年后,瑞幸咖啡便走下了神壇。
不過話說回來,國人真的有喝咖啡的習慣?在褥完咖啡打折劵的羊毛后,還會持續性地保持對咖啡的需求嗎?
這倒未必。眾所周知,多數中國人并沒有喝咖啡的習慣,傳統還是以茶為主。咖啡,對于很多年輕人來說,或是嘗鮮,或是一種潮流。而在歐美國家,咖啡幾乎是每個家庭的剛需。為何會有這種差異?實際上,和任何一種全球化商品一樣,咖啡的背后有著龐大的文化脈絡。
在英國,喝咖啡曾是一種健康的習慣。1649年,英王查理一世被處死,英國進入清教主義當政時期。清教當局把飲酒、娛樂視為引人墮落的罪惡,嚴加管控。
從海外歸來的商人知道,咖啡是一種健康飲品,不會讓人大醉,它既然適合于禁酒的伊斯蘭社會,也就適合于有清教信仰的基督徒。
于是賣咖啡這個新行當應運而生。但新商品產生免不了與本地的舊環境、舊習俗發生沖突,例如咖啡館與傳統小酒館、啤酒屋之間存在利益競爭,咖啡館引發基督徒對伊斯蘭文明入侵的憂慮。
然而,咖啡館帶來的消費革命還是勢不可擋。由于喝咖啡的客人總是頭腦清醒、精神愉快,于是咖啡館為吸引客源,將各種客戶服務及文娛活動納入其間。社會各階層及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聚集于咖啡館,終使之成為一種具有影響力的公共空間。
在德國,人們一天平均要喝4杯咖啡,一年下來,人均要喝150升咖啡。談及原因,大多數德國人認為咖啡可以給他們帶來溫暖和愛意。因此,無論是早晨作為早飯、工作閑暇之余、婚禮或是生日,德國人都離不開咖啡。
與生活習慣相關的咖啡,甚至是民族性格形成過程中的關鍵成分。但除此之外,它也是各國勢力爭奪利益和話語權的經濟工具。
“大航海時代”開啟了“全球化”的序幕。物質的全球大交換在近現代伴隨著殖民、奴隸制、民族主義崛起等等一同進行。幾乎無一例外,咖啡的生產國都曾是帝國主義的殖民地,而消費國則集中于它們的宗主國。
在美國獨立戰爭時期,咖啡遠不及酒精飲料一般流行。當時云杉啤酒或蘋果酒一直是大兵們喜聞樂見的飲料,劣質的朗姆酒、黑麥威士忌也曾經成為軍隊的配給。但咖啡的轉機卻發生美國禁酒運動后。
由于與英國關系緊張,茶葉貿易經常中斷,而從法國、荷蘭在加勒比海的殖民地進口咖啡卻方便得多。為了賣出手里的存貨,一些狡猾的商人甚至嚷嚷起了“喝咖啡不喝茶就是愛國”的口號,咖啡的銷量開始有所增加。
在美國禁酒運動廣泛興起后,整個社會對于酗酒的危害深惡痛絕,尋找一種替代飲料提供給士兵才變成順理成章的事,價廉物美的咖啡無疑成為最佳替代品,咖啡才開始流行起來。
相較于歐美國家,人類已經飲用近千年的咖啡真正傳到中國,還是在19世紀。1884年,一位叫勞倫斯的英國曼徹斯特茶商發現,臺灣的氣候類似盛產咖啡的加勒比海岸,于是動起了墾殖咖啡園的念頭。他從菲律賓馬尼拉運來了100多株咖啡樹,開始在臺灣種植,揭開了咖啡在中國發展的序幕。
但從1884年咖啡初到至今,似乎很難說有多少是人打心眼兒里喜歡喝咖啡的。上世紀20年代,上海的咖啡店主要集中在法租界及虹口(日租界)這兩個地區。1928年,《申報》刊登了一篇短文,介紹了一家位于虹口區的咖啡店。
在店內,作者遇到了許多文藝界名人,當中包括魯迅、郁達夫、龔冰盧、孟超和葉靈鳳,他們在店內不是高談各自的主張,就是默默沉思。
對魯迅而言,咖啡館是不可或缺的社交場所。當時的文學青年要見到魯迅,必經路線就包括咖啡館。但對于咖啡這味飲品,魯迅卻直言不喜歡。他常常說:“我是把別人喝咖啡的工夫都用在工作上的。”他認為,喝茶是為了消除疲勞,能更好地工作。而咖啡,完完全全是享樂,把時間都浪費在無意義的高談闊論上。因此他從不喝咖啡,通常都自備中國茶。
建國后,咖啡連同咖啡館,又慢慢消失在大眾的視野里了。直到上世紀80年代,中國才從電視里又一次認識了咖啡。“味道好極了!”這句某品牌的咖啡廣告語相信很多80后仍能記憶猶新。
當時的某品牌速溶咖啡是一種有“逼格”的象征。在北京,西單商場的貨架上也擺著三四元一罐的上海咖啡。那時,裝著某品牌的玻璃瓶子,即便是喝空了,也常被放在玻璃柜子里當擺設。
一晃二十多年過去,咖啡在中國早就不具備飲料奢侈品的身份。隨著咖啡的逐漸平民化,有多少人是真愛還是裝裝小資?相信瑞幸事件后,愛咖啡的“真粉絲”們還是會一如既往地買咖啡,而不僅是因為折扣劵、買一贈一等優惠活動,讓一些對咖啡本來就不感冒的路人產生不喝白不喝的撿便宜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