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沾染官僚主義作風的深刻意蘊

鄧純東

1950年初，共和國的締造者毛澤東同志訪問蘇聯回到國內，途經哈爾濱，為松江省及哈爾濱市寫了五幅題詞。其中一幅題詞為，“不要沾染官僚主義作風。”70年過去了，這個題詞所蘊含的偉大力量一直引導、鼓舞著中國共產黨人。今天我們重溫題詞，落實題詞的要求，需要認真領會題詞精神，深刻理解題詞意蘊。

首先是要求共產黨人明確共和國的性質、新的國家政權性質和新社會的性質。毛澤東同志題詞之時正值中華人民共和國誕生不久，在毛澤東同志看來，新的國家新的政權誕生后必須明確它的性質。因為，古今中外國家政權的性質決定了這個社會的面貌，決定了統治者與人民的關系。資本主義制度及以往古代社會制度下，統治者與人民之間是剝削與被剝削、壓迫與被壓迫的關系，是由剝削階級占統治地位的國家性質決定的。新生的人民共和國必須是人民當家做主的國家，新生的人民共和國政權的所有國家權力屬于人民，這是中國共產黨對新國家、對新政權的基本構想。回顧中國歷史上的農民起義在推翻封建地主階級政權方面進行的斗爭歷史，其斗爭的英勇精神是值得稱贊的，但歷次農民起義結果都是以建立新的封建地主階級專政的政權為目的的，都是以一個新的封建專制王朝取代舊的封建專制王朝為終結。過去的封建統治推翻了，國家改朝換代了，皇帝的姓名不一樣了，但國家的性質、新政權的性質、政權與中國廣大老百姓關系的性質依然如舊，這是典型的“換湯不換藥”“舊瓶裝新酒”。在毛澤東同志看來，中國共產黨領導人民取得新民主主義革命成功后，建立了新國家、新政權，這個新國家、新政權絕不能重復這樣的故事，中國共產黨人絕不能像過去歷次農民起義那樣“打江山，坐江山，皇帝輪流做，今日到我家。”在1949年從西柏坡到北京的路上，毛澤東同志堅定宣布：“我們決不當李自成。”這樣的理念，這樣的戰略構想，就是要告訴世人，我們的革命成功了，建立了共和國，有了新的國家政權，但是我們建立的新國家、新政權一定是全新的，是歷史上從來沒有的國家和政權。新國家、新政權及其與人民的關系，絕不能重復歷史上那種舊的國家政權與人民的關系，決不能容許新的國家出現統治者與被統治者、壓迫者與被壓迫者。作為新國家的領導者，作為新國家政權的所有工作人員，不要使自己成為古今中外那種司空見慣的舊式官員，不要沾染官員難以避免的官僚主義作風，便是實現以上理念戰略，確保新國家、新政權性質，確保新社會的人民性質所必須的。

其次是要求黨員干部牢記黨的性質宗旨，永葆黨的先進性純潔性。毛澤東同志關于“不要沾染官僚主義作風”的題詞，時間是1950年初，是中國共產黨創立后已經經歷了近三十年艱苦磨難、犧牲奮斗的日子。從1921年成立以來，中國共產黨就把為中國人民謀幸福、為中華民族謀復興這個偉大使命扛在肩上。近三十年的奮斗中，中國共產黨始終堅定不移地追夢自己的崇高理想，堅定不移地踐行自己的宗旨，堅守自己的工人階級先鋒隊性質，在血與火的考驗中，在與國內外異常兇惡強大敵人的戰斗中，在世所罕見的艱難困苦中，無數共產黨人、革命志士為了理想，為了中國人民的幸福和中華民族解放拋頭顱灑熱血，冒著槍林彈雨爬雪山過草地，奪取了中國革命勝利，鍛造了中國共產黨獨有的一系列紅色精神，成為中國共產黨獨有的精神品格、政治品質。然而，三十年過去了，艱難困苦、玉汝于成，革命勝利了，民族解放國家獨立了，新中國建立了，革命戰爭年代那種艱難的環境不存在了，經常有兇惡敵人圍追堵截、追殺緝捕的情況沒有了，在革命戰爭時期加入黨組織就意味著付出，意味著犧牲，而在執政條件下入黨意味著可以有更好的工作、更好的待遇、更大的權力。在這個歷史性的地位大轉換，工作條件環境大轉換的背景下，黨員干部會不會變質，會不會淡漠理想、喪失信念，忘記黨的宗旨、使命，會不會被權力所腐蝕，消磨自己的先進性純潔性，這是毛澤東同志長期掛在心上，認真思考，竭力想解決的歷史性問題。建國前夕的黨的七屆二中全會上，他就向全黨同志提出，在革命勝利后全黨同志務必繼續保持謙虛謹慎、戒驕戒躁的作風，務必繼續保持艱苦奮斗的作風。新中國成立以后，毛澤東同志更是長期高度關注黨員干部執政條件下如何保持先進性，如何防止腐化變質的問題，并為此做了艱苦的探索。1950年，新中國剛剛建立，中國共產黨剛剛從嚴酷的戰爭環境轉入和平環境，從被敵人追殺轉為領導全國政權的執政黨，毛澤東同志就提出“不要沾染官僚主義作風”的要求，這是毛澤東同志關于執政條件下保持黨先進性純潔性的戰略思維的一個重要內容，是服從服務于黨的地位轉變后，確保黨員干部不被腐蝕，黨的隊伍不變質這樣的根本目標的，是希望廣大黨員干部“不要沾染官僚主義作風”，實現執政條件下不忘初心、牢記使命，繼續為宗旨而奮斗的目標。

第三是要求黨員干部正確認識自己的身份地位，正確認識自己的工作職責和權力性質。1950年初毛澤東同志的題詞，為什么要求黨員干部“不要沾染官僚主義作風”？其中一個重要的考慮是新中國剛剛建立，領導中國革命的中國共產黨成為新國家的領導核心，參加中國革命的黨員干部作為中國革命的功勛人員自然成為新國家執政者集體的成員，成為新政權各個崗位的執政者，都或大或小、或多或少、直接或間接在新政權中任職，具有一定地位，擔負一定責任，掌握一定權力。如何認識這種執政地位，如何看待自己的角色、身份地位的轉換，如何看待與行使自己履行職責的權力，這對于新國家政權體系的所有工作人員來說，是一個必須明確的前提，這個前提搞不清楚或者搞錯了，就必然導致黨員干部個人和政權性質的改變。新中國成立70年經歷過的諸多現象告訴我們，在執政條件下，并不是所有的共產黨員、黨的干部都能正確認識這個前提，確有一部分人認為自己是執政黨的骨干精英，理所當然地成為國家權力的執行者，自然而然地高人一等，認為自己在政權機關中擔任職務，掌握權力，這與古今中外的執政者一樣，屬于國家生活的管理者、掌權者。這個身份，這樣的執政者地位與美國、與法國、與所有西方國家的掌權者沒有區別，其權力都是有強制性，都是有可以調動國家資源，可以分配社會財富，可以決定人的利害禍福，掌握這樣的權力自然是高人一等，自然是可以頤指氣使，自然是可以國家的名義強制人們管理公共事務，甚至利用權力的自由裁量空間濫用權力等等。現實生活中的一些官僚主義者濫施淫威、濫用權力的不良現象就是這種錯誤認識的表現。新中國建立初期，毛澤東同志題詞要求黨員干部“不要沾染官僚主義作風”，正是針對這種問題，希望中國共產黨的黨員干部，所有的國家政權工作人員對于處在政權系統各個崗位的公務人員身份、地位，對在各個崗位上具有的各種國家管理職責，對各個崗位公職人員掌握的權力性質要有正確的認識，要認識到我們的政權是人民當家做主的政權，與古今中外剝削階級壓榨人民的政權性質是完全不同的，我們的國家工作人員，無論在國家政治生活中地位多高，權力多大，都不是高居人民之上的官老爺，而是與人民群眾地位平等的勤務員，是為人民服務的公仆，我們的干部無論在什么崗位上，雖然在辦理公共事務，社會秩序方面管理都必須運用行使權力，但這種權力的行使與古今中外剝削階級社會權力的屬性完全不同，它只能和必須用來為人民謀幸福，為公共事務服務，必須受到人民監督，謹慎行使，絕不可以像中國封建社會官員那樣隨心所欲，胡作非為，不可以搞成威風八面“官大一級壓死人”。樹立以上正確認識，按照以上的理念明確自己的身份地位和行使權力，是我們的干部、公職人員區別于封建社會，區別于資本主義社會官員的基本要求。按照這個要求，中國共產黨所有黨員干部、國家政權各個崗位的工作人員必須落實毛澤東同志的題詞精神，不要沾染官僚主義作風。

第四是要求黨員干部堅持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宗旨。在1950年初共和國剛剛建立不久，毛澤東同志題詞要求黨員干部“不要沾染官僚主義作風”，一個重要考慮是，在新中國建立后，中國共產黨成為國家的執政黨，是中國社會主義事業的領導核心，廣大黨員干部成為國家政治、經濟、社會、文化各方面組織的負責人，在這樣的背景下，黨員干部以什么樣的態度對待自己的職責？這是在理論上實踐上需要明確的。古今中外，每個國家都有執政者，所有國家政權機關各方面管理職責的履行，權力的行使都要由在政權機關中擔任職務的國家公務人員實施。政權的性質、不同公務人員履行職責的姿態境界不同，就導致了國家管理公共事務，辦理民生問題解決等效果會極大不同。在剝削階級占統治地位的社會里，相當多的政府公務人員是被雇傭者，“給多少錢干多少活”是他們基本的工作態度，在有些完全按所謂法治運轉的國家里，公務人員都是“法無授權絕不為”，借口依法行政，只要沒有明確的法律授權，即使人民群眾的利益訴求，他們也借口依法辦事而置若罔聞。中國共產黨從成立之日起，就把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作為自己的根本宗旨，在領導中國革命、建設和改革的歷史實踐中始終踐行這個宗旨。中國共產黨在自己的實踐中，是一切從人民利益出發，把人民利益放在最高位置。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所說，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就是我們的奮斗目標。按照這樣的理念，黨的組織、黨員干部工作與人民群眾利益的關系，既不是等價交換關系，也不是以法律制度的規定把工作內容的邊界劃分得十分清楚的關系，按照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宗旨的要求，可以說在為人民服務中，通過自己的工作，通過自己職責的履行為人民謀幸福這個問題上沒有邊界界限，沒有封頂的問題。正如共產主義戰士雷鋒所說，“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無限的為人民服務之中”，就是這種共產黨人應有的工作理念、履職態度的最好詮釋。新中國建立伊始，毛澤東同志通過題詞要求黨員干部“不要沾染官僚主義作風”，一個重要的意蘊在于，在執政條件下，作為社會主義國家政權的公務人員務必踐行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宗旨，不要把自己的工作當成是掙錢的飯碗，給多少錢干多少活兒，在本職工作崗位上不能搞“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不能有得過且過、敷衍塞責等官僚主義的作風，也不要像某些資本主義國家的公務人員那樣，只要不在我的職權范圍，不是法律要求我做的事情，哪怕人民群眾利益訴求十分強烈、十分緊迫，哪怕洪水滔天，也采取“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而是要按照黨的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宗旨的要求，不分分內與分外，不管是工作時間還是下班時間，不管是否有報酬獎勵，都盡自己所能，全心全意地在自己崗位上為人民群眾服務，為人民謀利益，這才能避免官僚主義。

第五是要求黨員干部在工作中堅持和弘揚黨的優良傳統作風。在長期的革命斗爭實踐中，中國共產黨不僅始終堅持黨的宗旨使命，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而且在為宗旨使命奮斗的各項工作中形成了獨特的工作作風，這就是體現黨的性質宗旨，體現馬克思主義政黨政治品質的一系列優良作風，包括密切聯系群眾、一切從實際出發、批評和自我批評等，這些作風使中國共產黨與形形色色的政黨、政治團體從本質上區別開來，這些作風使黨在廣大人民群眾中能夠具有強大的凝聚力、吸引力、號召力，這些作風使黨避免形成形式主義、官僚主義，保證黨的決策和領導工作的成效。新中國剛剛成立，毛澤東同志題詞要求黨員干部“不要沾染官僚主義作風”，就是希望中國共產黨的黨員干部在執政條件下，在成為國家政權各機關的公務人員，有了這樣那樣的管理權力的條件下，一方面堅決抵制和防止舊政權官僚那種高高在上盛氣凌人、不干實事、擺虛架子、敷衍了事、推脫扯皮等不良習氣和作風;另一方面，在執政條件下堅持和弘揚中國共產黨的優良傳統作風、工作作風，包括深入群眾、深入實際、深入基層，了解群眾所思所想，了解基層實際情況，包括與群眾打成一片，尊重群眾，虛心向群眾學習，不擺官架子;包括求真務實，真抓實干，實實在在做實事，隨時解決實際問題，踏實留印，抓鐵有痕，辦任何事情都要讓它落到實處，見到實效，而不是虛與應付，不了了之;包括對工作精益求精，高度負責，在履行領導和管理職責時，高標準、高要求、高質量，使所有關系人民切身利益的事務的辦理都達到高標準，取得最好效果，如此等等。以這些優良的作風對待工作，才能使黨領導的社會主義各項事業健康發展，不會因為各種形式的官僚主義、舊式衙門作風影響事業，影響黨與群眾的血肉關系。這是毛澤東同志在執政后一直追求的作風建設目標，是要求黨員干部“不要沾染官僚主義作風”的又一個意蘊所在。

70年過去了，毛澤東同志關于黨員干部“不要沾染官僚主義作風”的題詞，對于中國共產黨黨員干部在長期執政條件下，保持自己的先進性純潔性，對于保證馬克思主義政黨長期執政條件下堅持理想信念、宗旨使命，確保黨的政治品質不退化、不變質，對于新時代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建設“偉大工程”，推進“偉大事業”，仍具有極強的針對性，有效的指導意義，全黨應深深銘記，努力踐行。

（作者系全國政協委員;中國社會科學院馬克思主義研究院原黨委書記、院長，研究員，博士研究生導師）

責任編輯/王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