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拉·卡特《與狼為伴》的女性形象分析

呂程

摘要：《與狼為伴》是英國作家安吉拉·卡特根據傳統童話《小紅帽》改寫的短篇小說，創造性地融入了女權主義思想。在《與狼為伴》中，女性角色可以分為兩種：一種是軟弱、被動、期待被男性救贖的傳統女性，如守護羊群的女孩、新婚之夜被拋棄的少婦和小紅帽的外婆;另一種是勇敢、機警、并勇于反抗的新女性，如小紅帽。卡特顛覆了傳統童話中小紅帽被獵人救贖的故事情節，將小紅帽塑造成一個不被邊緣化的、更強大、更獨立、更豐滿的新女性角色。

關鍵詞：安吉拉·卡特;《與狼為伴》;女性形象分析

一、安吉拉·卡特與《與狼為伴》

出生于1940年的安吉拉·卡特是20世紀英國最具有創造力和爭議的女性作家之一。她的短篇小說大部分是對經典童話、西方民間故事、文學經典作品與戲劇的創造性、顛覆性的改寫，善于將殘酷的現實世界投射在小說中，將童話世界顛覆，但又不損傷作品的魔幻之美。其寫作風格結合了魔幻現實主義、女性主義、哥特式風格和后現代主義的特點，使其作品獨具一格，發人深省。

對于一代又一代的兒童和成年人來說，童話故事往往通過固定的人物和場景來濃縮社會價值，它既是兒童了解世界的紐帶，也是父母塑造兒童行為和個性的參考。毫無疑問，童話是通過孩子們喜愛的角色的英雄行為來教育他們的最好方式之一。（1）不幸的是，并非所有貼有“適合兒童閱讀”標簽的童話都足夠“健康”。他們隱藏了一系列童話中特定性別角色尤其是女性角色的刻板印象。許多傳統童話通過塑造強悍的男性角色來實現女性角色的救贖與解放，因此，傳統童話中的女性角色更像是男權主義下的產物。卡特認為，許多歐洲古老童話在充當男權制社會意識形態控制的媒介時，保持和發展了男權制社會中占主導地位的思想和理念，也是誤導和壓制女性和兒童價值觀的有力工具。（2）在意識到傳統男性中心主義的故事中隱含的各種壓抑女性的險惡目的之后，卡特決定運用重述經典的方法，對傳統童話進行大膽的改寫，創作出一系列發人深省的新女性童話作品，使女性能夠從作品中找到自己，實現自我覺醒和自我救贖。

在卡特的視角下，傳統的西方童話故事大多受男權社會文化和話語的影響，女性的形象被嚴重的歪曲和邊緣化。因此，卡特顛覆性地改寫了傳統的童話故事和民間文學。在短篇小說《與狼為伴》中，原有的人物角色小紅帽、外婆、狼與獵人被保留，但是卻被賦予了新的隱喻。（3）卡特在小說的情節渲染和角色描寫方面傾注了大量的女權主義思想，把女性放在與男性相同的位置上，成功塑造了自然與和諧的兩性關系。

卡特認為，文學作品中的兩性關系是隨著歷史變遷和社會發展不斷變化的。大多數以《小紅帽》為代表的西方童話是以保守的道德觀和男權文化的角度去描寫兩性關系的。“她的胸剛剛開始脹大，她的頭發如同絨布一樣服帖順滑，她的臉頰是典型又精致的白里透紅。”不同于西方童話中對兩性關系中性象征隱晦地刻畫和描寫，卡特筆下的小紅帽不再是幼小的女孩形象，而是處于青春期愛意萌動的少女形象。類似的描寫也為之后與狼人的曖昧和犧牲貞潔做了鋪墊。

二、傳統女性的困境

《與狼為伴》中的狼人象征著欲望和危險，以守護羊群的女孩、新婚之夜被拋棄的少婦和小紅帽的外婆代表的傳統女性處于被保護的境地。在故事的開頭，卡特通過描述狼的邪惡和危險行為來介紹半狼半人的生物——狡猾，兇猛和最危險的生物。（1）在第一個故事中，牧羊女在守護羊群時遭遇狼人的襲擊，拼命地呼救，她的哭喊聲引來了獵人們，最后獵人以救世主的姿態制服了狼人，營救了牧羊女，表現的是男性營救了女孩，牧羊女才得以幸存。其所展示的女性角色是要尋求男人的援助，體現了傳統女性的弱勢地位。第二個故事中的年輕女子在新婚之夜被丈夫拋棄，幾年來一直沒有回來，她很快就找到了另一個丈夫，生兒育女，照顧家庭。有一天，當她為他們的孩子的父親做湯時，這位離家出走的丈夫回來了，當他意識到她已經結婚，覺得女人背叛了自己，大怒之下的他變成了狼人，咬下了孩子的腳。她的第二任丈夫將狼人砍死后，毆打了女人，也認為女人對自己“不忠”。這象征著在男權制主導下的社會中，傳統女性儼然成為家庭的奴隸。故事中的狼人所欺凌的對象都是軟弱的女性，牧羊女被狼人襲擊，少婦被丈夫們欺凌，這些都發生在女性履行家庭責任的時候，而軟弱的女人們總是被動地接受霸凌而非尋求自我拯救和反擊。（2）

故事中的森林代表了男權主義的社會，在這樣一個男人為主體、女人為客體的男權制環境中，村落所象征的家似乎才是女人應該生活的地方，家既是女性的庇護所，但同時也限制了她們的自由，抑制了女性的活動范圍和自我覺醒。在最后一段故事中，小紅帽的外婆就住在這樣的一個房子中，她仍舊是一個傳統的老婦人的形象，也是一個虔誠的信徒。“她是一個虔誠的老婦人，總有《圣經》作伴。她蜷縮在拼縫花紋的被子里，身后高高堆起的鄉土風枕頭支撐著她——那被子是她結婚之前就做好的。”當狼人走進她的屋子時，體弱而無助的外婆甚至向狼扔了圍裙和圣經，然而卻無濟于事。卡特對外婆死亡時的描述頗具諷刺意味，以少婦和外婆為代表的傳統女性恪遵傳統的社會和家庭道德觀念，循規蹈矩地生活，卻終將難逃被狼襲擊甚至吃掉的命運。

三、新女性的覺醒和反抗

在父權制社會中，女性在社會道德和家庭美德的約束下，被要求依附男性，維持保守和溫順的“家庭天使”形象。可在格林童話的《小紅帽》中，這種單純和服從卻險些令小紅帽最終失去性命。不同于原版小紅帽的人物設定，《與狼為伴》中的小紅帽果敢而機敏，在面臨危險時，她沒有像外婆一樣祈禱上帝來幫助自己，而是勇敢地反抗并與狼調情，甚至不惜犧牲傳統觀念中女性最重要的貞潔來抗衡狼的威脅，最后成功地扭轉局面，獲得生機。

故事的背景被設定為未知而灰暗的森林，小女孩堅持一個人去探望外婆。狼人首先以一個年輕英俊的獵人形象接近小紅帽，并向她打賭說，他可以比用指南針更快地到達祖母的房子，如果成功了，便可以得到她的一個吻。小紅帽心儀男子便暗中想要他贏，于是她在路上拖延了一些時間。但是，當女孩到達祖母的房子時，她立即感覺到了氣氛的異常。“枕頭被完美支撐，沒有凹陷的痕跡，而圣經則與往常一樣被關在桌子上。”一開始，讀者可能會覺得她是屈服于狼才脫下了自己的衣服，令人吃驚的是，她主動接近狼，不僅為它脫下衣服，還給了狼一個吻，甚至開始與狼調情。當發現祖母遇害之后，她便意識到自己已經處于危險之中，可她迅速地冷靜下來，直面恐懼并試圖與狼周旋，最后她決定犧牲貞潔，以挽救自己的生命，盡管這樣的做法是違背男權社會對婦女的期待。她的祖母的骨頭“亂成一團，但她沒有理會”。這個女孩拒絕成為另一個無助的、軟弱的受害者，順從和可悲的獵物。小女孩在與狼的周旋中，扯掉了狼人的衣服并置于火中燃燒。狼人失去了人類的衣服無法再變回狼形，無法再偽裝成男人繼續欺騙女人。小女孩憑借膽識和機智贏得了最后的勝利。在故事的結尾處，卡特寫道：“你瞧，在她祖母的床上，在那只柔情的狼的懷中，小姑娘睡得多么香甜啊！”此刻，小姑娘不僅馴服了兇殘的狼，在拯救自己的同時，也成就了狼的新生，扭轉了兩性關系中男強女弱的局面，成功地實現了自我覺醒和反抗。（1）

在整個故事中，卡特將女權思想通過小紅帽的覺醒和反抗表現出來。小紅帽在覺醒、反抗、拯救的過程中打破了傳統價值觀，打擊了夫權制衡的局面，使文章具有十足的現代感，這與女性主義的發展和進步是分不開的。卡特通過對《小紅帽》的大膽改寫，在推動女權主義理想的同時，也塑造了一個強有力的女權主義人物形象。卡特沒有向讀者展示一個順從的俘虜形象，而是給了讀者一個不用男人幫助就能保護自己的勇敢女性。

四、結語

安吉拉·卡特對西方經典童話《小紅帽》顛覆性的改寫出《與狼為伴》。傳統的童話人物小紅帽是順從和天真的化身，而安吉拉·卡特巧妙地用一個聰明的年輕女主人公取代了這個單純的小紅帽，使她設法馴服了狼，并在途中找到了自己。在故事中她向傳統的父權夫權社會環境以及保守的社會道德發起挑戰，將小紅帽描述成一個勇敢、大膽、聰慧和理性的新女性形象。在小說中，小紅帽沒有像牧羊女一樣等待男性獵人的拯救，沒有像少婦一樣忍受丈夫的掌摑和狼人的欺凌，更沒有像外婆一樣祈求上帝的庇佑毫無反抗，她果敢地應對狼人的威脅并機警地與之周旋，不惜犧牲貞操來贏得生存的機會。這是對保守的社會價值觀的突破。在男權社會中，女性的地位正在被動向主動變換，隨著時代發展，女性正在從感性到理性，逐步實現自我的覺醒和成長。